第七章 踢寝（一）
一个很平常的夜晚，教室外满天星斗，秋风缓缓吹着，校园里只有秋虫在歌唱，刘云飞像往常一样在午夜十二点回到宿舍，大多数人已经睡下，只有几个人在轻声谈论着什么，为了不影响其他同学的美梦，刘云飞用最快的收拾停顿躺在自己的床位上，闭上眼开始思考一道刚才没有解出的习题。
“开门！开门！”突然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把吵醒很多的人。接着是“哐哐哐”一阵急促大力的踹门声。
“谁呀？”一个迷糊而不耐烦的声音在门后的响起，刘云飞听出是张利兵的声音，一阵唏嗦中“啪”的一声响，宿舍马上盛满了橘黄色的灯光。
“开门！开门！你们他妈的都死绝了？！”门外响起骂骂咧咧的声音，踹门声更加急促。
“来了，来了，诈唬啥呢？”原本带着睡意的张利兵在叫骂中清醒过来，怒气冲冲的回应。
几声金属的撞击声传出，应该是取下了门上锁的声音，紧接着门“哐当”一下被踹开了，张利兵也“噔噔”后退几步“扑通”坐在床上，随口骂道：“是哪个王八蛋？”声音大的把整个宿舍的人都被惊醒，不少人抬起头或者半坐起来查看情况，一些从美梦中被惊醒的同学更是埋怨起来。
“你们他妈瞎了还是聋了？老子叫了半天现在才开门。”昏黄的灯光下，一胖一瘦两个矮个子流里流气的生面孔踏了进来，下巴高高扬起，歪着脑袋翻着眼睛左右扫视一下，最后把目光落在开门的张利兵身上，瘦子上前一步，上下打量一番，伸手抓住比他高半头的张利兵的衣领，踮着脚尖“啪啪”左右开弓打了两个耳光，“你他妈的诈唬啥呢？”不等回答，就接着说：“你他妈也不问问老子是干什么的，老子在这儿混的时候你小子还穿开档裤呢，几天不来你们就想造反，谁他妈不服站出来，”说完，又翻着白眼珠扫视了一下宿舍的所有床位，一米八五的张利兵被他拎着衣领显得格外的别扭。
张利兵一时被打懵了，不知就里的回头望了望，却发现人都老老实实的躺着，似乎都在熟睡，丝毫没有这么大动静所吵醒。刘云飞这才回味过来，“踢寝！”大脑里立刻涌上来这个传闻中的词，凡是在这所学校有老乡或者师兄师姐之类的，甚至班上唯二的两个县城男生都不止一次提醒过，县城一些混混经常到学校宿舍里，搜索饭票财物和贵重物品，尤其是历年的新生，往往是整个宿舍的被搜刮一空，若有反抗就会惹来几十人甚至上百人的疯狂报复，把整个宿舍的人都用钢管敲几遍。这样的事在每个学校都有，由于职高的位置便利加上都是没有背景的农村学生，每年都是重灾区，学校也没有保安，同样也不属于重点高中，没有县里干部子女就读的优势，即使报案也不会引起重视，公安局派出所忙的都是数年难遇的杀人大案，哪里有时间来管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只是几个学生被打，几个宿舍被抢点饭票钱物，又不是什么人命案件，致残的也不多见，就算是偶有出格的把人捅上几刀，也不是什么了不起的大事，自认倒霉住上几天院卷了铺盖回家事情就结了，行业有行业的规则，地方有地方的规矩，县城不大，五脏却是十分健全，和五脏沾亲带故的更是多如牛毛，在县城混的哪个没点背景，就算抓起来第二天还要送回去，多麻烦，退一万步即使出了人命，那自然有人摆平，当差的自然不会做这些吃力不讨好的傻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大家方便，如果实在不行就把两只眼睛都闭上也是可行的。
各个师兄师姐早已反复叮嘱过的“踢寝”就这样凭空的出现在了众人面前，让所有人都始料未及不知如何应对。
“你他妈还不服是不是？”瘦子见被打的张利兵愣愣的呆在那里没反应，更把嗓子扯开吼着。
“服，服，大哥我服了。”张利兵这才反应过来，显然他也是对踢寝有所耳闻，看不到有人起来帮忙，自己又是初来乍到，以后的三年还要在这里度过，“好汉不吃眼前亏，强龙不压地头蛇”的道理还是懂的，急忙点头应道，“大哥，刚才我不知道是你们，我还以为是我们寝室的呢，如果知道是你，打死我也不敢那么说。”张利兵解释着。
“你他妈不知道是谁就诈唬，活得不耐烦了是吧？老子在县城混了这么久，还从来没人在我面前说半个‘不’字，就你们几十个人就想翻天了，我出去一喊就是几百个兄弟，半个小时之内，说平了你们他妈的就平了你们，让你们死都不知道是怎么死的！”瘦子骂得更加来劲。
“大哥，我服了，我真的不知道是你。”张利兵急忙解释着。
“你们他妈的以后都把眼睛放亮点儿，你，把钱包掏出来。”瘦子点手对着张利兵道。
“钱包？”那位同学一下子没明白过了。
“你他妈不掏是不是？”瘦子扬起下巴，左手又用力抓了抓手里的衣领，抬起手“啪啪”两声，又是左右开弓的两个耳光，然后松手抬脚，一脚踹了过去，张利兵高大的身躯“扑通”就被踢倒在床上。
“你？”张利兵刚想发作，却看到灯光下的瘦子手伸向后腰，摸出一把刀子来，胖子也往前踏了一步走到跟前，从腰里摸出一把刀，便不自觉的闭了嘴，左右望望，不知希望能够有人出来帮忙还是在寻找趁手的家伙。
瘦子手指一按，“啪”的一声弹刀出鞘，刀刃在昏黄的灯光下泛着光，他在手里掂了掂，慢条斯理的放在张利兵胸前，轻轻的上下左右划了个“十”字，嘿嘿一笑说：“你他妈还不服是不是？掏不掏？”
“掏，掏，我掏。”张利兵连声答应着，举起双手暂护胸前，稍稍向后退了退，一边用眼角的余光往其他人床上扫了扫，一边很不情愿的去抓自己的衣服，磨磨蹭蹭地从衣服里翻出钱包。
瘦子上前一把夺过钱包打开，从里面翻出一叠钱及一把饭票菜票，又翻过来倒了倒，在确认空无一物时，把钱包又丢回给张利兵，把钱递给身后的胖子，嘴里还说着：“拿着，胖子，我说新生兜里有钱吧？没错吧？咱们做这一次又够花几天，回去跟老大说一下，明天多带几个人把其他几个宿舍都收一遍，应该会有不少钱吧，嘿嘿。”
“嘿嘿，是啊，现在的学生身上都有钱了，这一届的新生比上一届的有钱啊。”胖子粗略看了一下手里的钱票，边扫视宿舍边说，像是看到无数的大鱼进了网。
“嘿嘿，是啊，现在越来越有油水了。”瘦猴带着一脸笑容对张振兵说；“你，过来，到这边站着，下一个，你，把钱包拿出来，你他妈的装什么睡啊？”张利兵小心翼翼地站到他示意的那个位置，而后面的话是对旁边躺着的另外一个同学说的。
“你他妈还给老子装？”瘦猴“嘭嘭”两脚踢在床板上，伸手抓住盖在这位同学身上的被子扯到地上。
“谁呀？干吗呢？”被吵醒的人揉揉惺忪的睡眼坐了起来，没有人知道他是不是此时才被吵醒。
“啪啪”瘦猴顺手就是两个耳光甩了过去，“你他妈的给老子装什么装，把钱包拿出来。”刀子交到右手，在空气中晃动着。
这位同学犹豫了一下，偷偷瞄向其他床铺，显然他没想到这两个不速之客会挨个搜刮，而自己就是倒霉的第二个目标，原本心底那一丝侥幸马上飞到爪洼国去了。
“你他妈快点，磨蹭什么？你他妈是不是活腻了，老子没空跟你在这里耗时间，再磨蹭老子废了你。”瘦猴恶狠狠的说，手里的刀子贴到这位同学的脖子上。
“我掏，我掏。”这一招果然有效，被威胁的人马上乖乖举起双手，轻轻的把脖子往后收，一边留意着胸前的刀一边去抓衣服，却被瘦猴一把将衣服夺了过去，翻遍了所有的口袋，同样把搜出来的钱和饭票递给身后的胖子，然后衣服丢在一边，这位被洗劫一空的同学也按照指示站到张振兵边去了。
“你，你他妈也别装睡，说的就是你。”瘦猴又走向第三个目标，对着躺在床上不知是不是真的睡着的同学的床铺用力踢了几脚，收脚的时候却被挂了一下，一个趔趄，差点跌倒，幸亏扶着上下床铺之间的床腿才站稳。
“干什么？”被作为目标的那个同学翻翻身，揉揉眼睛坐了起来。
“你他……”瘦猴张嘴刚骂两个字，突然灯灭了，整个宿舍陷入一片黑暗，有人喊道：“打他，打死他们，他们才两个人，咱们三十多个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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