愤怒的老头（7）
在环岛路和镇海路交叉口，距离“福祥粥铺”30米的地方有座石桥，这里是来厦门打零工的农民工“蹲桥头”的聚集地。特别是早上6点到上午9点左右，这里简直是从事建筑装修行业的人才市场。垒砖的、拆墙的、抹灰的、刷墙的、铺地板的、上顶梁的......。总之，只要你有活，在这儿总有能干的人，价格也不贵，一两百就能雇个物未必美但价一定廉的劳力。
3天后的下午4点多钟，在孔忠、曾义以农民工的打扮赶来的时候，这儿依然蹲着7个面色黝黑、头发蓬乱的扛活人。他们没有在今天的竞争中拉到活，又不甘心离开，所以继续蹲着以期待有“老板”来为明天的活计物色伙计。农民工的娱乐往往都是相似的，无非就是洗浴中心和打扑克。这两者相较，他们更倾向于打扑克，因为这个花费更低，没准还能“赚点”。这7人或蹲或坐在桥南头，形成4打3看的格局，自得其乐的玩着“争上游”。
孔忠、曾义径直走过去，加入吃瓜群众的队伍。除了一个穿廉价格子衫的瘦老头微微抬头瞅了他俩一眼外，其他人几乎一点反应都没有。他们已经习惯了“同是天涯沦落人”的加入，单他们7人，也未必就认识。这和篮球场上互不相识的人聚在一块打篮球一样。游戏中，或敌或友，合纵连横；游戏后，各回各家，楚汉分明。对于扑克牌，孔忠可是个中好手。就在一年前，这还是他仅次于酒的另一大“活着的滋味”。现在他却一点打牌的心思都没有，“福祥粥铺”才是他的菜。
差不多傍晚5点左右，当徐素菲提着精致小花篮出现的时候，孔忠感觉他胸膛里像是装了个120Hz的超高频小马达。这个小马达还处于马力全开的全盛状态。在因为颜仁可笑的同情心导致行踪暴露之前，孔忠曾偷偷跟踪过徐素菲一段时间。据他所掌握的规律，她几乎隔两三天就光临“福祥粥铺”一次。这桥头是他所能想到，可以最近距离观察她，又不容易暴露的最佳场所。
不过，他以前从来没有把仝丽倩的方形脸和眼前徐素菲的菱形脸联系到过一块！
哪怕到现在，孔忠依然在心底对那个梦里的画面抱着怀疑态度。更让他受不了的是，若那个梦是真的，同样36岁的她和现在的自己相比，一个青春正葆、一个却已入土半截，这画风也未免相差太大了吧。
“她肯定不是淑...李凌淑，我能肯定。”
曾义看了徐素菲几眼，拉着孔忠离开牌局几米远，笃定的轻声告诉他。尽管身形相似，但脸型和他的淑姐相差实在太大了。李凌淑是典型的鹅蛋脸美女。
听到曾义的断言，孔忠不知道是该高兴还是失望。易容术自古有之，如今更是到了只要你有钱，就能随随便便把如花整成秋香的程度，单凭一张脸就认定一个人的时代已经过去了。类似于《金色梦乡》里靠整容获得重生的青柳雅春，现实世界里因为惹了大麻烦而选择“换一张脸”重新开始的人不知凡几。
只是，这样的事，会发生在孔忠、曾义这样，一个月就挣个3、5千，遵纪守法的小老百姓身上吗？
“孔哥，要不...要不我们还是算了吧。”懦弱的性格再次让曾义选择逃避。
孔忠静默不言。
对面粥铺里，徐素菲熟络的和胖老板娘闲聊，边说笑边在红枣、黄豆、龙眼干、枸杞、沙参等各种杂粮里挑挑拣拣。她的笑容里隐含着某种悲伤的神情，这很符合现在自己男朋友重病入院、生命垂危的人设。等挑拣完毕，她用手机微信扫码付账，在接过老板娘递来打包完毕的商品时，她习惯性的用左手食指刮了刮鼻头处。注意到徐素菲刮鼻头的动作，孔忠下意识的握了下肮脏帆布包的肩带。
帆布包里除了榔头、锯子、绳子等建筑工人常备的行头外，还有一包他从槐荫路一家隐蔽的成人用品店里买来的、装在“雀巢咖啡”包装袋里的粉状迷药。
从“福祥粥铺”回徐素菲租住的小区，经环岛路走到演武小学，有一个呈“三角形”状的岔路口。徐素菲可以继续沿着环岛路回家，也可以走上这条岔口。岔口虽然较环岛路偏僻很多，但可以省下一半的脚程。之前跟踪徐素菲的时候，孔忠完全摸不到她的规律，走哪条路她似乎完全凭当时的兴致而定。
孔忠暗暗祈祷她今天没有“想多走几步”的兴致。
在徐素菲果然拐上岔口的时候，孔忠胸膛里的小马达再度高频运转起来。自她离开“福祥粥铺”后，孔忠就让曾义以维持10米左右的距离跟上徐素菲。孔忠跟在曾义后面，同样和他维持10米左右的距离，边走边仔细打量周围。这样的话，即便那帮幽灵般的平头青年从哪个位置突然跳出来，他和曾义也不至于让人家给包圆。见周围没有什么异状，孔忠加快脚步跟上曾义，右手探进帆布包里已经均匀涂抹好“雀巢咖啡”的粉末。他拍了下曾义的肩膀，示意交换位置，让他在后面给自己“掠阵”。
按照计划，在那条比较偏僻的岔路口里，孔忠悄悄跟上徐素菲，趁机从后面将其迷晕，然后就让曾义像“背着撒娇女友”般把她背回他们的出租屋。孔忠猛吸一口气，冷却下胸膛里的小马达。可就在他准备钻进那条岔路口时，一辆银色捷豹突然横隔在他旁边路肩。孔忠绷紧的神经瞬间炸裂，撒丫子就跑，引得路人忿忿侧目。受到孔忠的感召，逃命专家曾义更是撒欢的扭身狂奔。
“孔忠！”
透着焦躁的女低音声波激射进孔忠的耳膜里。孔忠撒住脚，回头看到灰T恤、牛仔裤的范依彤。曾义则在老远处还保持着奔跑的架势，他跑的果然比孔忠快的多。
路人们交头接耳的看着他们，有人甚至都拿出手机拍照或者录视频了。果然是人人都是媒体的时代。没准，他们那装满狗血电视剧套路的脑子里，正猜测着这可能是什么几角恋几角恋之类的劲爆剧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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