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挥手作别
门外再次归于平静,空气死一般寂静。
但是活人总不能被尿憋死,躺在床上的刘云不得不起来解决生理问题。走廊尽头的公共厕所里,一股畅快的感觉从下往上,刺激脑垂体,可能是最近30个小时最舒服的一刻。
望着下面,刘云轻蔑的嘲笑道:“小兄弟,你的好日子要到头了。”
刘云太了解自己的女朋友彦琦了,这一次恐怕没法善了了。
彦琦不是嫌贫爱富的姑娘,不然不可能跟自己在一起,而且在一起3年。但是彦琦是个需要安全感的姑娘,非常需要安全感。
彦琦是省城下辖建新县的,父母都是企业职工,父亲是酒厂的普通职工、母亲在汽运公司当会计。双职工家庭,还有一个在江东读大一的弟弟。父亲是技术骨干、母亲持家有道,一家出了两个大学生,在厂里也算是有点脸面,也是幸福美满,姑娘家从小没吃过苦。
但是这两年家里情况不一样了,父亲酒厂工作平时就爱喝两盅,前年体检查出肝硬化,不仅班上不了,还得天天吃药,厂里也算照顾,提了一个技术职称等级给办了个病退,一个月几百块的退休工资刚刚好够买药吃。好在母亲这边汽运公司工作还算稳,一身财会手艺也不担心没饭吃,但是这两年时不时传出来要搞股份制改革,铁饭碗不保。虽然是传言,但是靴子不落地,日子就不安稳。一个人养两个大学生,日子过得越来越紧巴。
彦琦是家里的姐姐,虽然从小没有吃过苦受过累,但是大姐总是带有懂事早熟的特点,不爱慕虚荣,在家也尽量的帮父母分担家务。但是这份懂事,也让彦琦倍感压力。
母亲天天上班,打麻将的爱好也戒掉了,有时还会偷偷去一些小企业帮他们做点帐,挣个外快补贴家用。父亲除了酿酒啥也不会,也不能喝酒了,脾气越来越糟,母亲也没空给他做饭,有时在家呆着呆着就要摔这摔那,把家里弄得一团糟。
彦琦一般只有周末回去,但是就算是一周只在家待两天,这两年家里发生争吵的次数,恐怕比之前20年都要多了。彦琦只能默默把家里收拾好,再转身去安抚躲在房间抹眼泪的母亲。师范专业大四基本没课了,她就出去找了几个家教的兼职,把自己的生活费给解决了,用这种方式减轻家里的负担。
彦琦的工作定的比刘云早,江南政法大学虽然以政法类专业见长,但是这几年师范专业需求旺盛,也跟风开了师范专业。正好赶上9年义务教育推广高峰,各个学校都扩招严重缺老师,早在大四一开学就跟省会义安市教育局签了就业协议了。
虽然在知道刘云要去首都工作一段时间,但是去首都工作给彦琦带来的安全感是前所未有的。虽然在大二校团委选举的时候,宣传部的彦琦就对办公室的刘云充满了好感,并在刘云成功选任办公室副主任之后接受了刘云的追求,成为了男女朋友,但那个时候只是觉得刘云是个潜力股而已,而且爱好体育的刘云一直给人阳关开朗的性格,而且长得也不错,在大二的姑娘看来是没有拒绝的理由。
但是刘云在没确定工作前,彦琦从来没有给过他全垒打的机会。即便是刘云多次拿到奖学金、还在大二入党、大三当选了校团委副书记,这些不断增加了刘云的砝码,也让人感觉潜力股即将兑现。
按照往年的情况,刘云留在城市里的机会是显而易见的,但是面对日益窘迫的家庭情况,这并不足以打开彦琦的心防和双腿。
刘云是个优秀的年轻人,法学系主任,刘云的导师白自强也是这样认为的,所以在大四实习的时候,把自己的高徒推荐给了司法部工作能说上话的老同学,也就是这次实习之旅,让他获得了领导的认可,草签了一份就业协议。
这一纸协议,让两个年轻人的感情第一次面临崩盘。但是,在刘云以人品做了担保,然后给彦琦讲了有个司法部工作的年轻人在领导帮助下夫妻团聚的案例,又给彦琦描述一些有关婚姻的美好场景之后,还是和好了。
这个22岁未经世事的姑娘是相信刘云的人品的,毕竟在风气越来越开放的大学校园,已经有很多情侣接着校外实习的机会偷偷同居在一起了,某个姑娘怀孕了、打胎了的故事也时不时在熄灯后的女生宿舍传播。但是刘云很尊重自己,从来没有死气白咧的装可怜或者用强,在一起两年,最多不过亲亲嘴、摸摸胸。
打那以后,彦琦就是个历经人事的女人了。
有了灵与肉的深度交流融合,两个人才算真正的情侣,这期间虽然还是会因为即将异地恋产生对未来的怀疑,但是一番争吵后刘云总能用行动说明自己对彦琪的热爱,折腾到精疲力尽,彦琪的心也都跟着变柔软了。
在女朋友的要求下,刘云在上个月去见了彦琪的父母,虽然彦琪家条件也就那样,但是毕竟是城里的双职工,看刘云这种泥腿子出身博出个前程的毛头小伙还是有一种说不清的优越感的。
他们早就通过女儿,掌握了刘云的基本信息。如果不是知道刘云有个好前程,以彦妈妈心里给女儿打的算盘,估计刘云今天要吃闭门羹了。
问了一些家庭基本情况,家里父母怎么样,兄弟姐妹的情况,彦妈妈就不再发问了。平时彦妈妈也没少接济乡下穷亲戚,只要打听那么两嘴,就能知道大概情况。
刘云确实是乡下泥腿子出身,父母都是种田的,虽然父亲刘建国是个村长,但是90年代的山窝窝里的村干部,还不如平原地区普通老百姓,起码有水田种,有公粮交有口粮剩。山里的村子,别说口粮富裕了,村里的提留统筹款已经欠了好多年了,从来没有交齐过,没有人愿意当村干部,乡里也没办法。最后还是刘建国的乡长同学出面,说了不少好话,许诺了不少好处,这才配了个村干部。
话分两头,刘云放完水,正要回宿舍,却不想被彦琦给堵在宿舍了。
他们在宿舍待了一个小时,没有人知道他们在宿舍说了什么,也没有传出争吵的声音,只是有人看到彦琦出男生宿舍的时候,面无表情。
大家都知道,彦琦是个成熟理性的姑娘,也是个很清楚自己想要什么的姑娘。
临江县听名字以为是靠着某条大江的城市,实际上只是山区的一条小河罢了,旱季是条深不到1米的小溪,但是雨季却是吃人的猛兽。
临江县离省城300公里,不通火车,一天只有一趟车去省城,国道省道换着走,大概要8个小时路程。
彦琦的父母是不可能让自己的宝贝女儿嫁到300公里外的山区小县的,这一点刘云和彦琦都非常清楚,如果是刘云自己的小孩,刘云恐怕也不会愿意。
但是总要面对现实,摆在两个年轻人面前的现实是残忍的,即便是他们的感情非常好,也已经有了灵与肉的互动,8个小时300公里的距离给他们的爱情判了刑。
生活还是要继续,被生活摁在床上摩擦时,要学会享受。
墙倒众人推,这是人性劣根的一部分。刘云平和的对待那些或同情、或冷漠、或高兴、或鄙夷的眼神和问候,只有李帅算是保持原有的热情,但是对于李帅这样官宦世家培养出的滑头,装出来的热情和那些违心的安慰话语在刘云看来太明显,打心眼里发誓要混出个人样来。只有同寝室的5个兄弟是真心为他感到不平,有的出头帮忙打听内幕,有的从实习单位请假回来找他喝酒,让刘云的心又稍稍火热起来。
体会了一遍人情冷暖,梦到的那个故事更加清晰。
就这样,迎来了告别。
告别朋友,告别校园,告别情侣挚爱,告别旧的时代。
在离校之前,恩师白自强请刘云到家里吃饭,准备把校长喝多后套出来的内幕告诉刘云。虽然无力改变现实,但是希望能给自己的得意门生上最后一课。
刘云在接到邀请的时候就知道,也许恩师是过不去心理上这道坎。白自强没什么娱乐爱好,平时就爱喝两杯,刘云跑到校外批发市场,找了很久,买了两瓶老家出产的虔南大曲。
这顿饭吃的波澜不惊,师生两交流了很多关于未来生活上、工作上的事,不知不觉消灭了一瓶白酒,酒足饭饱,师生两又转移到书房喝茶聊天去了。
“小刘啊,你是我最让我得意的学生之一。这次的事情希望能够成为你的磨刀石,而不是绊脚石。临江山高路远民风差,但是要记住,沙漠里也有绿洲,我希望你也能成为一处绿洲,给更多的人希望。”
“老师您放心,既然你这么信任我,那我也跟您立个军令状,我会把沙漠治理成草原,把绿洲变成湿地。”
“你有这个态度,我很高兴。但是也要做好心理准备,我想你有权知道这件事情的始末。”
刘云打断了恩师的讲话,说道:“老师,这件事已经过去了,我不会自怨自艾怨天尤人,至于个中内情,知道了也无济于事,只会让我心中增添怨恨。”
白自强愣了愣神,端起了书桌上的浓茶吹了吹,又放下来,道:“你现在才算真正毕业了。希望在临江,你可以施展才华,实现抱负。另外,临江县政法口里有不少我的学生,你的师兄师姐,你遇到困难可以找他们帮帮忙。”
刘云点了点头,站了起来,冲白自强深深的鞠了一躬,道:“谢谢老师,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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