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上)肆人帮之“烟鬼”
玩着玩着小学就毕业了,玩着玩着把儿童节也玩没了。
没有聚餐、没有毕业典礼、没有集体合影、没有抱在一起痛哭流涕的难舍难分,有的只是一张一寸的黑白照片送给彼此,是留念也是怀念,舅舅经常说,要做一个幸福的人,因为幸福的人走过的路,两旁都是开满鲜花的树,未来的路边是开满鲜花的树还是布满荆棘的藤,他不知道,但他希望自己能是个幸福的人。
说是升级到初中,不如说是全部保送到初中了,九年义务教育就是海选,还没有到初赛时候,谁会进级谁被淘汰还不一定呢。
先不管他什么九年义务教育,林胜利也搞不明白,反正上初中对他来讲,是件非常开心的事,也是非常重要的事,至少不用每天走那一个来回六十多分钟的路了,何况每天是往反两个来回,这六年,他闭着眼睛都能知道走多少步在哪儿个路口拐弯。
现在初中就在家的对面,撒泡尿的工夫就到了,的确是方便了很多,一切都如愿以偿了,只有一件事林胜利还觉得不满意。
他求着母亲给他把名字改了,说这些年来成绩不好都是名字没取好,影响了他的进步,也挨了父亲不少的打,都是因为这个名字不好听,他保证上了初中,好好学习,每门成绩都能及格。
这人不行,能怪路不平吗?
对于林胜利这个名字,母亲起初也不是很满意,但当年是爷爷给起的,谁也不敢多说什么,如今爷爷都不在好多年了,这名字改就改了,母亲才是真正掌权的一家之主,这一点林胜利非常清楚。
在这个暑假,母亲来来回回地跑村上、镇上开证明,去派出所才把名字改了;从此,林胜利也成了他的曾用名。
这个暑假,他也没闲着,有事没事就回到与他朝夕相伴的小学母校,这转转那看看,似乎还有点不舍,这也算是默默地告别吧,告别那里自己快乐的小学生活和往事,一件又一件……
初一级三班的教室里,基本上都是新的面孔,和他小学同班的居然一个都没有,镇上十里八村的孩子都在这所中学上学,完全不局限于自己原来上小学的那几个村子的孩子了,他认识了新同桌杨军,还有许多新的同学,新的教师,当他捧着新书,认认真真地用过期的年画包着书皮的时候他突然觉得自己长大了,将要开始自己初中时代新的生活了!
林胜利上小学的时候,学习成绩一直是中等偏下,总是在及格的边缘上挣扎着,他一不及格就改成绩,一改成绩就被父亲发现打一顿,可每次都心存侥幸,不改总觉得不踏实,可改了父亲又不踏实了,用数学老师的话说就是:麻袋绣花,底子太差,但他内心也非常渴望自己变得优秀一点,不用在提心掉胆地改成绩,不用在以此方式安慰起早贪黑辛苦的父母亲,他很想凭自己的真实的能力,让父母亲因他而在村里有面子,可是比起村里聪明的孩子,他还是有点自卑,但是为了不再让父母失望,他决心从初一开始,认认真真,努力学习,不再贪玩,完成父母出人头地心愿!
放学后,他坐在门口的那块他曾经写作业的圆石头上,看着当天学过的东西,默默地背着新的英语单词,不再只想着玩了。
天依然是那么蓝,云依然是那么白,空气依然是那么的清新。
“林峰,课外活动了,出去玩吧!”同桌杨军催促着正在做题的他!
“我把这道方程式解完就来,你先去”林胜利低着头说。
“等你哦,快点!”杨军想说边往教室外面走。
“吆!胜利,听说你把名字改了?好好学习!胜利一定属于你!”同村的高小明调侃着他,语气中也略带嘲笑。
“关你屁事!没事玩你的去!”林峰瞪了他一眼又低下了头。
同学们都去操场自由活动去了,教室里只剩下他一个人,还趴在桌子上,直到上晚自习,他才把当天的分解方程式解完,莫名的有种成就感。
“我看了昨天四个班的数学作业,但全年级只有一位同学把所有的分解方程式解完整了,他就是林峰同学,大家要向他学习!”当第二天数学老师突然宣布这个消息的时候,当同学们投来肯定和佩服的目光时,连林峰自己都震惊了。
这是他上学以来在学习上第一次被表扬,他几乎都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这比过生日吃两个鸡蛋还要开心。
“你太牛了吧?”同桌杨军睁大了眼睛,用带着惊喜且羡慕的眼神笑嘻嘻地看着他,并用胳膊肘子撞了一下他表示祝贺。
“有什么可牛的,就是做对了一道题,又不是考了全班第一!”林峰轻描淡写地回应了一下同桌,似乎没有那么激动。
这真的没什么可激动的,就是稍微用了一下心,受到了一次口头表扬而已,谁都有可能做到,只是他做题的时候,只想着答案,没想过会受表扬罢了。
其实大家都是普普通通的人,谁也不比谁聪明多少,但只要认真和努力,进步是必然的,正所谓笨鸟先飞、勤能补拙可能就说的是他这样的人吧。
第一学期期中考试他进入全班前十名,这对于在小学经常考试不及格的他来说,简直是太不可思议了!到底是别人退步了还是自己进步了?林峰真是百思不得其解,莫非真是名字改对了。
独木不成林,山高不及峰。
随着和班里的同学越来越熟悉,林峰和同桌杨军以及前排坐的陈文峰和张栋、李进涛等同学也混熟了,基本上打成了一片,性格也变的开朗多了,他们以改编当时热播的《雪山飞狐》剧情为乐,课间唱着叶倩文的《潇洒走一回》,嘻嘻哈哈,好不快活,林峰慢慢地也从父母的矛盾和愁云中得到了释放和寄托。
有了更多的好朋友,日子也过的更充实了,除了同桌杨军有事没事跟着他外,就属他和陈文峰的关系最好了,用形影不离、称不离砣来形容一点也不过份。
他小学时候的玩伴或许是因为不在一个班了,感情也渐渐地疏远了,他们也有了新的更适合他们的新朋友。
林峰课外活动和下课的时间基本上是和陈文峰和杨军在一起的,吹牛、锻炼身体、吃零食、谈论班上的美女,好的就跟一个人似的,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他们班的“烟鬼”魏尔峰加入到他们的队伍中来了,因为常常在一起玩,林峰的父亲管他们叫“肆人帮”。
说起这个“烟鬼”,那在他们学校可是小有名气,也曾红极一时,粉丝无数!当然不是长的超级帅,也不是学习无敌,这要从他成名那天说起。
话说某天的晚自习,教室里静悄悄地,大家都在认真地低头做着作业,日光灯淡白的光芒洒射在教室的每一个角落里,仿佛一只只眼睛在监视着大家,除了翻动书页的声音和“沙沙沙”笔尖在纸上划过的声音,连个屁都没有人放,大家都忙着完成今天各科老师布置的作业呢!
“哪怎么啦?是不是着火了?……”林峰隐约听到有人说。
这怎么可能!这样的学习氛围和火怎么会扯到一起去呢!林峰第一反映真的以为自己听错了。
他不经意地抬了下头,没发现什么异常,于是继续做他的作业。
可是教室里显然有点燥动了,很多人的注意力已经不在做作业上了,更多的人在低声私语着什么,好奇心让林峰放下了手中的笔。
他伸长脖子环顾着教室,突然看到一股淡淡的烟雾顺着教室的墙根盘旋升起,在日光灯灯光的掩护下,转眼便消失了,他以为自己坐久了,眼睛有点花,特意揉了几下,重新观察了一下这烟雾的轨迹!
“没错!的确是烟!”同桌杨军和他的判断完全一致!
这个消息很快在教室蔓延开了,大家已无心作业了,除了疑惑,谁也不能确定这烟是怎么来的?要不要紧?班长坐在最后排,也没注意到,坐在前面的也没人提醒他。
“吱儿——”就在大家不知所措面面相觑的时候,教室的木门突然开了,一个身影窜了进来。
“你小子在干什么呢?”教务主任话音未落已经站在了魏尔峰的身后。
大家的目光齐刷刷地聚在第一排靠墙冒烟的位置,期待着迷底揭开。
此刻魏尔峰还浑然不知教务主任什么时候走到他身边的,他的头上顶着打开的课本,整个后脑勺与书桌平行,烟依然不快不慢地从桌子与墙之间的缝隙中旁若无人的往上窜着。
听到有人问他,慌乱之中他扔掉了手中抽了大半截的香烟,用脚随便踩了一下,站了起来。
“人不大,烟瘾不小呀!我在教室外面观察你很久了,跟我到教务处来”教务主任不客气地揪着他的耳朵向教务处走去。
教务主任刚出教室,整个教室就沸腾了,各种议论!
“问下他同桌,他抽的啥牌子的烟?还有剩的没有?”
“不知道他抽烟的样子,帅不?”
“看着挺老实的娃,还会抽烟呀?”
“这胆子也太大了吧?敢在教室抽烟呀!”
“还好老师来了,没把教室点着了……”
……
后半节的晚自习,大家已无心作业了,在各种指责、调侃中直到放学的铃声响起。
第二天,他们班“烟鬼”的大名就在整个初一年级男女皆知了,成了大家课间、上厕所时谈论的焦点,这人要出名,不在乎时间和地点,更不在乎个头和发型。
魏尔峰其人,个头不高,大大的眼睛,留着平头,头发稍有点自来卷,皮肤黑黑的,性格有点内向,不太爱多说话,一副忠厚老实的样子,把
他和抽烟事件联系起来,估计他爸都不会相信。
后来,和魏尔峰熟了后,问他抽烟之事时,他满腹委曲地说,他看他爸抽烟比吃肉都香呀!便趁着他爸不注意偷了一根,本来想着晚上在放学路上偷偷尝尝这烟什么味道,可还没等到放学,就忍不住点着了,结果还没尝出什么味就被抓个正着,他多次强调,他是第一次!真的是第一次。
说多了就是此地无银三百两,解释多了就是掩饰,这一点他们几个始终没有点破,第一次就第一次吧!
与魏尔峰相比,陈文峰是他们几个当中最机灵的,思维活跃、怪点子多,谁也不清楚他爸是做什么工作的,反正他的零花钱总是花不完,林峰发现,有时候陈文峰包里装的好像也不全是人民币,还有国库券。
林峰不懂什么是国库券,他这样的家里肯定是没有的,但据陈文峰说国库券很多家里都有,和粮票差不多,可以在兑换点换成现金用呀!所以陈文峰经常从家里“拿”来国库券,在镇上换成现金,然后他们哥几个去一起买零食吃、有时候周末还一起去镇上的录相厅看录相。
九十年代初的录相厅和游戏厅是非常受小年轻青睐的地方,在娱乐方式匮乏的年代,这是他们非常奢侈的消费方式,当然他们看录相的时候多,玩游戏的时候少。
印象最深的是有次周末他们看完录相出来后,太阳已落山,镇上已是灯火点点,肚子有点小饿,他们准备找个饭馆先吃点饭后再回家。
“妈呀!我自行车怎么不见了!”魏尔峰突然大叫道!
“你放哪儿啦?”
“就在录相厅门口呀!”
“是不是老板给你移地方了呀?我们找找看”
他们几个把录相厅的前前后后找了个遍,结果大家都心照不宣了,肯定是被偷了!
“这是我爸才买的不到一个月的新自行车!”魏尔峰聋拉着个脑袋,跟丢了魂似的,焦急与不安写满了他整张黝黑的脸。
自行车可算是家里的大件了,也是当时家庭出行必备的交通工具,而且还是个新款的,这下他回去非挨一顿胖揍不可,想到这里,他腿都有点发抖了。
大家也不由的为他捏了一把汗,心中尚有一丝愧疚。
如果不是一起来看录相,也不可能把自行车丢了,现在得想想怎么办呀?这回家可给家里怎么交待呢?
此刻他们在街上来回徘徊着,肚子也感觉不到饿了。
当他们转悠到一个巷口的时候,发现一个小店门口放着一辆和魏尔峰差不多外形的自行车,乍一看还真以为是他丢的,细看可又不是,比他的自行车要旧二成,惊喜了不到两秒钟又瞬间失望到了极点。
“先抬走再说,有人问就说钥匙丢了”要说这陈文峰还是脑子灵活鬼点子多。
于是他们一个扶着车头,二个在两侧抬着车架,确保锁着的车子后轮离地还能继续前行。
他们胆战心惊地在夜色的掩护下,把车子抬到了一个较黑的巷子里,陈文峰找了个五金店买了把铁锤和钳子,他们三下五除二把车锁给破坏了,骑上车迅速逃离小镇朝回家的方向驶去。
“回去就跟你爸说,晚上黑看不清楚,可能谁把车子骑错了……”看着魏尔峰一路闷着头不说话,陈文峰知道他在担心什么,给他不停地出主意,虽然这主意漏洞百出,至少现在没有空手回去,可挨骂是少不了的。
就这样,大家不欢而散,各自回家!至于魏尔峰回家怎么给家里人解释的,大家谁也没再提过这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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