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证据链成嫌疑定 清正从警心无愧（上）
法制科，罗主任办公室从来不缺热闹。凡间推开门，烟雾迎眼而来扑鼻而入，道：“抽的啥烟这么金贵，还得关上门偷着吸。”打眼一瞧，人可不少，屋里连坐的位置都没了，也就不急着进屋，站在门口散散烟。
一民警站在罗主任身旁讲述案件。另有三人拿着案卷坐在沙发上等待，小声闲侃，门一响，眼睛齐刷刷的转过来。
“老弟，抓紧进来，带上门，马上我们造的仙境被你整没了。”一位老民警开着玩笑。
“我好好看看都有谁个？咦！全是烟鬼。”接着又道：“罗主任，你今个生意真好，我前边还有几个？”
罗主任识音辨人，头也不抬，说道：“小凡，可是昨天的命案？”
“是，请罗主任动动手指，批个拘留证。”
昨天的命案，在坐的都有所耳闻，听凡间要批拘留证，都惊讶：案件这么快就破了！
罗主任说：“你办的事跟他们不一样，不用排队，进来把情况跟我说说。”前面几位民警具办的案件都到了逮捕、起诉阶段，前来法制室审查卷宗，审查后将案卷送往检、法两院。凡间来批拘留手续，跟他们办的事确有不同。
凡间进屋后先讲述了嫌疑人的基本情况以及跟死者的关系，随后叙述了蚊子血、《西部世界》、u盘照片三项证据。罗主任边阅手里的案卷边听，别人听得心血澎拜，他却无动于衷。
凡间讲完，罗主任才肯抬起头，眼睛离开手里的卷宗盯着凡间问：“以你看，这几项证据如何？”
“到律师面前，不堪一击。”
罗主任道：“《西游记》我没看十遍也有八遍，《西部世界》他为啥不能看三遍？能否确定蚊子喝血时间？蚊子难道生来就在房间里？房间再严密，它终究进去了，可以是任意时刻进入的，为啥不能是在嫌疑人家喝饱血后飞到死者房间的？全世界存有那五张图片的人没有一万也有五千。”
一个等待阅卷的年青民警随口说道：“罗主任，你也太强词夺理了吧，以上哪条不都显示他有嫌疑。”
凡间说：“现实就是如此，并非强词夺理，我们天南海北、上天入地、现实虚拟里寻找证据证明一个人有罪，律师和辩护人穷尽一切寻找证据疑点和程序漏洞。疑罪从无，嫌疑再大也没用。我们要有充足的证据证明有罪，并排除无罪的可能。”
罗主任听完说：“你们勘察仔细，脑洞大开，连只蚊子都没放过，厉害，佩服。这只蚊子到底能发挥多大价值？全国可有类似案例？”
“我在网上查过，确实有蚊子帮助我们破案的先例，在特定条件下锁定嫌疑人成为破案的唯一证据也不是不可能。可是我们这个案件，嫌疑人家离被害人很近，其在死者生前和案发后都到过现场，要确定血是案发时吸的，排除其它可能，比较困难。一开始，我幻想了一个理想状态，嫌疑人浑身上下只有屁股或隐私/部位有蚊子叮咬伤。唉，事不随人愿，检查发现嫌疑人的胳膊脖子脸上都有蚊子叮咬伤。通过消化确定蚊子吸血的技术不成熟，昆虫学者和专家不愿出具蚊子吃饱后就地休息的证明。蚊子血在该案中到底有多大价值，我也不清楚。”
“小兄弟，切记，不能先入为主。把案卷拿给我看。”
罗主任看后，同意签批拘留证，要求继续侦查，补充证据。
邢正担心以蚊子锁定苏鑫然后针对性的查证可能会先入为主。倘若把一切压在苏鑫身上，到时该苏嫌疑排除，凶手另有其人，时机错失，证据消亡，案件将成悬案、死案。他安排民警挖地三尺搜寻苏鑫有罪或无罪的证据的同时，还安排另一组民警加大走访摸排侦查勘验力度，试图发现新的证据和嫌疑人。晚上的专案分析会，得知民警们查无所获，很失望，对大家一番鼓励后，结束了会议。
搁在以往，嫌疑人一锁定，他就安心了，可这次他总觉得少了什么？是什么呢？是嫌疑人没有交代，还是觉得没有实质性的证据。另外，还有一件再寻常不过的家事令他烦恼透顶，内心经过挣扎，还是走进孙大为的办公室。办公室门没关，他径直走入，看见孙大为和凡间两人坐在一起，凡间手中的笔在写画。两人很投入，没有发现他来，他喊了两人的名字。孙大为、凡间听见后站起来跟他打招呼。经过交流，知道他俩在制定审讯提纲，给予他们关心和鼓励后，又闲聊几句，才终于说出：“给你俩说个事，今天是我跟你嫂子结婚17周年纪念日。我回家点个卯就来，这里你们先看着。”凡间劝道：“邢大队，你就在家安心陪嫂子吧，这边有我们。”
邢正出了办公楼，抬腕一看时间，这一天还剩39分钟。39分钟，回到家绰绰有余了。
这两天他破了烟戒，衣服上被熏染上重重的烟草味，也没心思过问，妻子骂一顿，也是爱的表现嘛。回到住处，打开房门，见客厅亮着灯，不知妻子是否睡下，安静的转身换鞋。只听客厅传来冷冰冰的声音，“可吃了？”。他笑着说：“吃了桶泡面。”向客厅走了两步，看见坐在沙发上脸色阴沉的妻子，正要去抱一抱哄一哄，却见妻子站起来就往卧室走，这一系列动作伴随着一句“赶紧搡饭，搡完滚蛋。”他赶紧问：“媳妇，你干嘛去？”“睡觉。”他从冰冷的声音中听出妻子并没有生气。
慕品灵的生气是装出来的，只在表面。这种情况，实在太多，要气非气死不可，何况他有一个完美的理由，命案。唉！谁叫自己嫁给了一个警察呢。既然回不来，为何许我九点，然后九点半、十点，一拖再拖。能在这一天过完之前回来，就别再奢求其它了。
邢正发现餐桌上的饭是温的，不知品灵热了多少回。他吃完，拾掇好，洗了澡，穿个大裤衩进了卧室。慕品灵还没睡着，见他进来一骨碌坐起来，说：“你不走，进来干啥？”邢正认为她在生气，委屈道：“这是我家，你是我媳妇，三更半夜的让我去哪儿？”“你少来这套，等会手机一响你又跑了，那些电话多半都是你安排的，别以为我不知道。需要加班你尽管去，我不生气，别来打扰我休息。”“媳妇，工作我安排好了，保证今晚不走，除非又发生其他命……”，邢正的声音戛然而止，慕品灵翻眼瞅他。邢正不再说是因为事情往往都那么邪门，一说出口就真的会应验。品灵听他后面设了条件，自然翻眼瞅他。他坐到床上，抱着慕品灵的肩膀，说：“媳妇，我今夜哪都不去，在家好好爱你。”慕品灵欣喜的确定：“真的？胆敢骗我，我十天不理你。”邢正见她撒娇，靠过去亲她。慕品灵挣脱开，下了床，拿出一副手铐，指着邢正说：“现在走还来得及，马上把你拷上，想走也走不了了。”邢正发觉此时妻子特可爱，为表真心伸出双手，瞬间他的双手上多了一对银手镯。
“好媳妇，你把我拷着，我咋跟你亲热？”
“拷着双手，跟亲热有啥关系！”
邢正认为妻子没明白她的意思，又说：“媳妇，给我打开吧，咱俩好爱爱。”
“爱爱。爱爱就是了。”
邢正心想：你今天装糊涂可是？遥想婚后第二天中午，慕品灵在厨房切菜，他从后面抱住妻子，撩她。她发现丈夫的手很流氓，就说：“你干啥，别闹，我正切菜呢？”谁知这个来自农村的大老粗直截了当的说了两个字，干你。第二个字的发音尚未结束，慕品灵愤怒的喊道：闭嘴。她的声音和火气惊得他赶紧撒手，她转过身，左手一伸揪住他右耳，右手握着菜刀在他眼前晃，气愤道：“那么美妙的事，被你说的这样下流龌蹉，以后再对我这样说，看我不把你的耳朵割掉。”他自认说错话，脸一红，辩驳道“不是你问，我才说的。难道要我不回答你，直接做？”她松开耳朵，笑了，不好意思的告诉他，你可以说做/爱或者要你。
往事在邢正脑中一闪而过，有什么文雅婉约好听的词呢？“媳妇，打开，我要耕地，造人。”
“不给。”
邢正不清楚她的意思是不给打开还是不给耕种或者两者都不给。他没听话，上去撩她。
回家之前，他已决定晚上在家陪妻子，不回局里。凡间他们敬业能干，可以挑大梁，是该放手了。临来前，邢正嘱咐，尽量审下来，不可刑讯逼供。
刑讯逼供？若不是急于立功升职，若不是嫉恶如仇一心破案，谁会傻的刑讯逼供，拿自己的前程和自由开玩笑。案件，破不了就破不了，办不下就办不下，我就这能耐，谁奈我何？这年头，栽在刑讯逼供上的多是肯干敢干敬业的民警。
凡间，追求法治，敬畏法律，断然不会去刑讯逼供。他手上没有新的证据，随后的审讯不容乐观，只有靠策略、技巧，打心理战。
阴潮的地下室，散发着些许霉味，门上赫然标识着“讯问室（3）”，彰显严肃。室内灯光明亮，摆设简单。里侧的一半房间只摆放一张审讯椅，四周墙壁包裹着海绵，以防嫌疑人自残。外侧的半个房间，也只有一组铁皮柜、两把椅子、一张办公桌，桌上有电脑和打印机。任谁到此一坐，便能体会到自由的可贵。
此次讯问，是以蚊子开题。
凡间自我介绍，出示证件，宣布讯问理由及法律依据，告知嫌疑人权利与义务，确定对方没有喝水饮食上卫生间的需求后，才切入正题。
“苏先生，你身上被蚊子叮的很厉害，家里没采取什么防范蚊虫的措施吗？”
“我身上是昨晚在院里乘凉时被咬的。”
苏鑫清楚，眼前这个和颜悦色的警官绝不是在跟自己闲聊。果不其然，在聊过纱窗纱门的阻蚊效果、蚊子是否有窝、饱食后的蚊子是否远飞、通过消化程度推算蚊子吸血时间等，终于说出：“在苏喜秋的卧室发现一只喝饱血的蚊子，经过DNA鉴定，血跟你的一致。”
苏鑫听后一惊，谁也不知他心里想的啥。但他很快就恢复了平静，冷静的问：“就凭这，你们认定是我杀了喜秋姐？”
“难道凭这你能摆脱嫌疑？”
“我不清楚这是咋回事？我不需要自证清白，你们来证明我有罪好了。”
“我们不但在证明你有罪，还在积极证明你无罪。放心，不会冤枉你。你提供的案发时你在看电视剧的证据，确实不能证明你清白，看不看系统都会顺序播放，电脑时间也可以修改。”苏鑫不语，凡间接着问：“你有没有看过电影《唐人街探案》，影片中蓝牙音箱跟手机的配对的记录是破案关键。手机会出卖你，你不清楚它会跟哪个设备产生数据交互，留下痕迹。”
“我经常到喜秋姐家，使用她家的无线网，你们不能因我手机存有她家的无线网，就说我案发时在现场！”
网络侦查大队提取到的苏鑫手机里存储的wifi列表中确有死者家的无线网，但这在此案中不具有证据价值。“苏先生是个有学识的人，应该明白，在这儿和你家，手机使用的不是同一个信号发射塔。从你家到这里的一路上，手机会跟周边的信号塔不断数据交互，从而选择最佳的信号。无线wifi也是一样的，当手机到达它的范围内，就会跟它数据互动，不论手机的无线网是否打开，打开了它就连接，未打开他就拒绝，每一次数据交互的时间都会记录下来。今天下午，我们已把无线路由器和你的手机送往公安厅勘验去了。做了就休想抵赖，也抵赖不掉！”凡间在唬苏鑫，若真如他所说，这个案件就好办的很了！
“就算这些都如你所愿，也只能说明我在案发时间到过现场，证明不了人是我杀的。”
“案发时间，你到现场做了什么？看到了什么？”
“我，我……，我是怕一切都成巧合，担心跳进黄河也洗不清，才这么说的。出事那晚，我没去喜秋姐家。从她家大门口经过，我的手机就会连上她家的无线网，说不定信号特别强的时候，我在家中也可能连上她家的无线网呢！”
凡间对眼前的这个人重新进行了评估，他比想象的冷静、聪敏、难以对付。“不是如我所愿。我们的每个证据，都是客观公正，经得起验证的。现在DNA侦查技术十分厉害，从汗液、油脂中的脱落细胞以及皮屑里都能提取到DNA，如果从死者身上提取到你的DNA，是否能证明人是你杀的。”
“我没有杀他，我没有杀她，我没有……”
“时间不早了，希望你不要后悔，不要怪我们没给你坦白从宽的机会。这是拘留证，你看一下，签字捺指印。”
苏鑫突然发疯，嘴里歇斯底里的重复着几句话“我没有杀喜秋姐。我那么爱她，怎么可能杀她呢？我没有杀她。”他既不喊冤枉，也不骂警察，只是叨咕着爱她没有杀她，任谁也阻止不了，就如其他人都不存在一样。就这样持续了半小时后，他全身瑟瑟发抖，不知是吓的还是冻的，如痉挛一般。
凡间、孙大为等皆认为苏鑫在装疯卖傻耍无赖，在一旁观看。
这一夜，没能审下。
六时许，凡间将审讯情况通过微信告知邢正。这一行为没能让邢正的手机产生任何反应。本来铐在他双手的手铐，分出一只铐着慕品灵的左手，夫妻俩相拥而眠。
片刻，慕品灵醒来，见丈夫在睡，不忍打扰，觉得手铐宽松，尝试缩手挣脱。为防止越挣越紧伤到手腕，邢正已把手铐锁死，虽留有宽松的余地，也是绝难脱手，除非练就江湖上传说的缩骨神功。慕品灵动作虽轻，还是惊醒了邢正。邢正醒来，不知今夕是何时，见妻子娇爱的模样，不正经的说：“小妞，想跑。”慕品灵做梦也没想到，昨晚一铐把他铐成个孩子，非闹腾到底，怎么都不愿解开，佯装生气的说：“孩子快该起床了，还闹！”邢正不以为然，向右一翻身，将她压在身下，说：“再来巩固一下。”他的色相、动作、手的去向使得慕品灵立即明白他的意图，挣扎道：“下去，我要被你压死了。”见丈夫仍是不依不饶的欺凌，便求饶道：“好哥哥，我的膀胱要被你压爆了。”邢正听后，起身抱着她进入卫生间。当务之急是解开手铐，她继续撒娇：“人家要先找钥匙，打开手铐。”邢正不理，娇小的妻子在他怀里任由摆布，很容易换了个抱姿，吹起口哨。慕品灵大怒，转头就咬他的胳膊。邢正感到疼痛，不敢造次，随了她的心意，一起寻到扔在地上的钥匙，打开手铐。手铐一开，她说：“还是离开你自由、舒服！”邢正一抓，一拉，又把她搂在怀里。说：“这辈子，我俩是缠在一起了，至死不离。媳妇，现在我不缠你了，晚上咱们继续播种。”
“晚上，我看心情再说。”
“你要生气，还把我拷上。”
“休想。”
“不然，我把你拷上。”
“你敢！”
“像刚才那样，把我们铐在一起。”
“混蛋邢正，一点也不听话。拷了你的手，你兽性大发，把我折腾毁了，这一个月休想碰我。”这句话说完，很容易从丈夫怀里挣脱，又道：“你也不看几点了，还闹，不怕耽误了你的大案。”
邢正瞧见自己手腕上的红痕，想到昨晚播种之事，或是双手被困兽性萌发吧。夫妻15年，他听得出她话中的重点，如果不对“一个月休想碰我”做出应有的反应，她将真正生气。“老婆，戒烟戒酒我都能做到，就是戒你不行。”
她笑着说：“把我借给谁啊？”
“把你姐给你姐夫。”
“我姐夫多的是，不知你讲的是哪一个？”这句话说得含糊不清。
邢正不再瞎扯，走过去从身后抱住正在刷牙的妻子，搁她耳边小声说：“我现在就想要你，你要不给，我可找我的案件去了。”
“你要有精力，晚上再来。现在别烦我，赶紧找你的案件去吧。”
他乖乖的离开，找出手机，开了网络，接到凡间发出的微信。
他小声言语：“嫌疑人没交代！”，然后陷入忧愁。
“媳妇，不要准备我的早饭了，我到食堂吃。”他对着门外说，说完开始洗漱。
慕品灵听到后应了一声，把五谷杂粮淘好，放入电饭煲里煮粥。她明白丈夫急着去单位，没准备他的份，忙好后走到卧室，见丈夫刚穿好T恤，投入他怀里，娇羞的说：“我好想要，等孩子上学走后，我们再来巩固一下。”邢正憨笑，说：“赶快把孩子喊起来打发走，我都等不及啦！”“真的？好。”她转身就走，他拉住她的手说：“好媳妇，先忍忍，我要花十个小时酿造种子，晚上再来。”“看把你吓得，不留你，赶紧走吧。”
卧室灯光较暗，到了客厅，慕品灵见到他脖子、胳膊上蚊子叮咬的伤口，说：“你搁哪蹲点来，被蚊子咬成这样？”他简短的做了解释。她说：“叮过你又去咬他，也不怕传染病。”邢正不予理会，跟妻子道别，赶往公安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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