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痛饮
你点了我最爱吃的清蒸皮皮虾、红烧牛肉和韭菜炒蛋。你将菜谱递给我，叫我也点几样菜。我想了很久，终于点了两样菜，是爆炒猪肚和清蒸鲫鱼，这两样菜都是你以前喜欢吃的。两年前的我们，每次在外面吃大餐时，都是这么点菜的。我点你爱吃的，你点我爱吃的。
你带着妩媚的笑意看着我，眼神里泛起了无数的柔情。你的那股柔情，几乎把我的心融化了，我仿佛回到了两年以前。
我的心里平静了很多，往日的一些片段渐渐在脑海里浮现。
两年前，我们相爱。罗昙，你知道吗？那时我太爱你了，几乎将你的缺点当成优点来爱，毫无条件地顺着你，无怨无悔地爱着你。
你突然凑近我的耳边，低声说“今天是我最开心的纪念日，也是我最痛苦的纪念日。”
我愕然望着你清秀的脸，猛然想起三年前的这个月，那就是我们刚认识的时候，但我已经不知道我们具体在哪一天相识。
很久以前，你离开我，跟别人结婚了，好像也是在这个月结的婚，但我不知道具体在哪一天。从那时起，关于你的事情，我一无所知。从那时起，我对爱情失去了信心，可是我却忘不了我们的过去，内心里一直深藏着你。
半年前，你刚来到这里，我们见过面，还一起吃过饭，那时你说你决定在这里找一份工作，你还说我在你心里永远是好朋友。
你知道，我一向不喜欢和陌生人聊天，可是你偏偏让我来陪两个陌生人喝酒。我的心里有点寂寞。
他们和你一边喝酒，一边畅谈，而我，好像是一个只会听你们聊天的木偶。
其实，今晚我来这里，只因为你是罗昙，就是那个曾经让我又爱又恨的女人。我曾经爱得疯狂，也恨得痛苦。当然，我并不是真的恨你，我只恨残酷的现实，我恨自己没有能力留住你。
“什么纪念日？”我皱眉低声问你。
你仰着头，学着老马的姿势，将一杯酒灌进喉咙，然后拼命地咳了一阵子。你说：“你不记得我们是在什么时候相识的吗？”
我默然点头，往事一幕幕忽然涌入心头。
三年前，我们在一个同事的生日宴会上相识。那时的你清秀美丽，大大的眼睛，长长的秀发，洁白的脸庞，弯刀般的柳眉……
两年前，我喜欢牵着你的手在海边散步，我喜欢在没有人的地方搂住你的腰，我喜欢在夜深人静的时候吻你……
你带着伤感，低声说：“去年的今天，我离婚了。”
我抓起酒杯，学着你的样子，将一杯酒往喉咙里灌。我要用啤酒把苦涩洗掉。我记得，我们分手的时候，我也曾这么做过。
“喝酒，我敬你们，再干一杯！”我站起来，举起酒杯，突然有点疯狂的快感。
老马说：“我们今晚不醉不归。”
“喝酒嘛，开心就好！”
阿力叫服务员准备了两打啤酒。
我的心情起伏不定，时而想早点回去，时而想一醉方休，时而想陪你一个晚上。
老马色眯眯地看着你，用公鸭子般的嗓音说：“今晚你做东，你要比我们多喝一点，不醉不归……”
阿力仰着脸，眯着小眼看你，微笑着说：“有我们在，你用不着担心喝醉。”
你似乎真的不能控制自己，喝得比他们还快。
从前，你的酒量不大，喝了两三杯啤酒就受不了了，可我现在感觉你喝一打也无所谓。
我说：“酒多伤胃，适量就好。”
老马带着揶揄的目光瞧着我，笑起来很淫邪，说：“小章，这就是你的不对了，大家难得出来相聚，不喝他妹的一个痛快，岂不可惜？朋友都是在酒桌上交的。”
阿力叼着烟，微微抬起头，将两个鼻孔对着你，然后喷出淡淡的白烟。他的眼睛贼溜溜地盯着你的胸膛，宛如饿狗的双眼在盯着肉包子。
我陡然感觉很恶心，我想吐。我实在没有想到曾经讨厌别人吸烟的你，居然能这样默默忍受了他喷到你眼前的烟雾。你变了，你完全变了，变成另一个你，变成了一个爱慕虚荣的你。我以为只有你的相貌变了，没想到你的作风也变了。你不再是那个你。你那洁白清秀的脸庞已经不在了，剩下的只有浓妆艳抹的略显苍白的脸；你那秀气的柳眉也不在了，剩下的只有人工刻画出来的剑眉；你那自然生长的睫毛也不在了，剩下的只有人工贴上的长长的假睫毛。
以前，你常说不喜欢和烟鬼做朋友，而且你确实做到了。那些能和你做朋友的人，都没有抽烟的人，包括我。你也还曾说过，你不喜欢和酒鬼做朋友，可是现在你却请来两个酒鬼，你自己似乎也是酒鬼。
你是否还记得，两年以前，有一个晚上，我们在外面喝酒，情况也和现在差不多，不过另外的两个男人是我的同事。那时，你的酒量不大，一杯酒要喝三四口才会见底，你喝了三四杯后就喝不下去了。那时，我经常帮你喝掉一部分的酒，你经常伸出软绵绵的手来抓我的手掌，你的手掌柔软温暖，我的手掌僵硬炽热。
那时，你说：“不能喝太多的酒，酒多伤身。”你还出言劝我的同事，说：“不要抽太多的烟，烟多伤肺。”
我说：“大家难得有空出来喝酒，多喝一点没关系。人家都说烟酒不离家，喝了酒，抽一点烟也没关系，适量就好。”
那时候，你轻轻咬着嘴唇，装出很不高兴的样子，然后偷偷地伸出手，用指甲陷我的手掌。
我对你说：“我不抽烟。”
你娇声说：“你敢抽烟，我以后就不理你。”
我的一个同事说：“柯章，你现在就被管得这么严，将来你们要是结婚后，只怕连酒也不能喝了。”
你笑着说：“他不能喝，我能。”
我尴尬地笑了。其实，我并不是怕你管我，你也管不了我，只不过我顺着你而已……
三年前，我们的生活是多么的甜蜜啊！
你现在的酒量让我吃惊。你喝得比他们还快，也喝得比他们多。你仰起头，对着我们笑，很不客气地说：“我很久没有出来喝酒了，今晚要好好喝个痛快，来，咱们再干杯！”
我很不情愿地举起酒杯，很痛苦地说：“我喝不了多少酒，你们干杯，我随意喝一点。”
阿力望着我，目光中带着几分揶揄之色，淡淡地说：“你别那么谦虚嘛，我知道你的酒量不小。”
老马叫嚷着：“男人既然坐到酒桌上，就应该痛快地喝个够，否则就不像一个爷们！”
我苦笑着。在他们的面前，我宁愿不充当男子汉。在这个世上，没有人规定男子汉就应该大口喝酒，高兴就要喝得酩酊大醉。
你微笑，带着几分尴尬，看着我，低声说：“你还是老样子。”
其实，我不再是从前的我，正如你也不是从前的你一样。我不想喝醉，因为我知道你今晚会喝醉。如果我也醉了，谁来保护你？你知道吗，其实，只要你活得像过去那样，我还是愿意陪伴你，甚至顺着你一些。
你们开怀畅饮，有意比拼，很快都有醉意了。老马的嗓音更加嘶哑了，言语有点多了。阿力说的话也变得肆无忌惮了，什么粗俗肮脏的、龌蹉的话都控制不住了，有意无意般会说出来。
你醉了，麻木了，反而更喜欢听他们说起黄色笑话。罗昙，你难道不知道眼前这两个酒鬼的心思吗？他们平时喜欢请你吃东西，不就是想占你的便宜，想玩弄你的身体吗？
我的心好痛，痛得我的胃萎缩，然后想吐。你变得麻木了，变得粗俗了。
从前的你不是这样子的。
阿力红着脸，仰着头又将一杯酒灌进喉咙里，脖子变得粗大。他一不小心把部分的酒倒在嘴巴外面，急忙侧开头颅，却没想到出了意外，被酒呛到了，然后迅速弯折腰杆，猛烈地咳起来。
“他妈的，这酒不冷，害得老子喝不下去了。”阿力低声骂着。
老马呵呵一笑，说：“你醉了就别装糊涂了。”
阿力叫骂着：“他小妹的，老子不想喝了，这酒不够冷，闷了，咱们不喝闷酒。”
“什么闷酒？”老马问。
“我感觉回温了的酒，就是闷酒！”
“呵，胡说什么？你郁闷就郁闷，别赖到酒身上……”老马的脸上漏出诡异的微笑，似乎很得意。
“冷冻的可口，回温了就不好喝了，那苦味大，口感不好，喝多了会郁闷……”阿力喃喃自语，然后开始抽烟。
老马冷笑着说：“你平时不是很能喝吗，怎么这么快就不行了？”
阿力战起来，叫嚷着：“谁说我不行了？你这龟蛋才不行了。”他的脸色铁青，深深吸一口烟，微微仰头，将白烟喷向空中。
老马笑着说：“你不喝够，等下回去喝鸡毛尿吗？别在老子面前说够了，还有六瓶酒没有开呢！”
你站起来，举起杯子，叫嚷着：“来，咱们再干。我们四个人，喝不完两打半的酒，那太没用了。”
你们虽然没有说要拼酒，但我看见你们这样一杯一杯的碰上，然后干了，隐约感觉到你们正在比拼酒量。
我知道你醉了，但是我不提醒你，只想静静地看着你牛饮。我知道，我们不可能回到过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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