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汝既毕是往愿 吾复何虑
两人达成协议,黎鸢等人可以在王所完成他最后的宣教任务后返回咸阳城的途中动手,之后兵俑消散,王所也赶去参加宣教大会。
于浅将盾收到背后,“芸姐,你不怕有诈吗?”
“不会,我们这种经过特殊训练的人能感受到对方身上炁的波动,人说谎的时候炁的波动跟平常不一样,不止说谎,人处于恐惧,愤怒,兴奋,悲伤等等比较激烈的情绪时炁都会产生不一样的波动,这是隐藏不了的生理现象。”
“那岂不是感受不到普通人的情绪波动了?”
“不止修行者,这世间万事万物都是由炁产生和构成的,普通人体内也有炁,动物,植物,空气,水,甚至路边的石子都有炁,不论现在还是元炁复苏以前,炁都是万物的本源。‘炁聚则生,炁散则死’,这‘生’和‘死’不只是字面意思,宏观一点也可以表示‘产生,生发’和‘消散,虚无’,这你们高中的《元炁论》应该学过。”说完这句话,邵芸发现身边的少年们脸色都不太好。
那一天,他们又回想起了被三个月补完元炁论所支配的恐惧。
之后三人打算直接在东市逛一逛。
“我就不去了,你们玩吧。”邵云摆了摆手。
“哎呀,走啦芸姐,你给我们介绍介绍有什么吃的玩的。”
于是邵芸就这样被三人强行架走,期间众人还去看了一会宣教大会,王所的宣讲很有感染力。
“光主爱世人,因此他用自己的无名指换取了我们从灰烬中复生,他恩待我们,赐我们平安与喜乐,使我们从罪孽中脱离……”
台下人们的神情中透着无限的向往和虔诚,黎鸢感叹道:“有人信仰的地方,就有神明啊。”
邵芸看着台上慷慨激昂的王所,“你们觉得神真的存在吗?”
于浅是不太信,“不能吧……”
唐瓷雪的观点不太一样,“没准真的有呢,这个世界谁又能说的准。你觉得呢黎鸢?”
黎鸢思考了一会,“他那无名指怎么就那么值钱呢?”
“……”
“……”
“……”
到了日落,四人才堪堪将东市逛完,这时宣教大会也结束了。
邵芸戴上兜帽:“开工了。”
“收到!”
四人混入人群中跟着王所的马车出了城,出城后人少了很多,四人只能与马车拉开距离,好在马车需要与两侧的护卫一起,所以走的很慢。
四人一直远远吊在马车后,天色渐暗,唐瓷雪却发现他们并没有停下来的意思,“他们这是要进森林里扎营?还真是方便我们动手啊。”
“王大人,咱们今晚就在这扎营吧。”
“到哪了?”王所拉开车帘询问道。
“前面就是原始林了,夜晚比较危险,也容易被贼人偷袭,这里视野开阔,比较安全。”护卫回答。
“哦……没事儿,进了原始林再扎营吧,我这几年又没暴露,哪来的贼人,再说,能伴着虫鸣蛙叫入眠可不是每天都能享受到的,你说是不是?”王所笑了笑。
“可是……”护卫还想说什么,王所已经放下了车帘。
护卫叹了口气,“继续前进!进入原始林后扎营!”
后半夜,邵芸带着三人藏在营地不远处,“这是你们第一次杀人,但恐怕不会是最后一次。我们必须在不吵醒其他护卫的同时清除五个守夜护卫才能接近王所,所以做好心理准备,你们今天要杀的不止王所一人。”
三人点了点头。
“小唐,你是用琴的是吧?能不能弹出有催眠或者类似效果的曲子。”
“催眠我还做不到,只能涣散注意力,效果时间也很短。”唐瓷雪皱了皱眉,“而且要同时作用于这么多人我还从没试过。”
“不能只对那五个守夜护卫用吗?”
“不行,那样的话对其他护卫来说我的琴声就只是普通的琴声了,他们会被吵醒的。”
“对所有人用的话,效果有多长时间?”
唐瓷雪想了想,“其他人会长一些,对清醒的人的话,大概只有两秒。”
邵芸转头看向黎鸢和于浅,“你们俩一人一个,剩下三个交给我,两秒之内,无声,能不能做到?”
于浅呼了一口气,“能不能不都得上吗。”
黎鸢活动了一下关节,“来吧。”
“好,黎鸢和于浅先去就位,别被发现的前提下能多近就多近,小唐等我们就位了就开始奏曲,等到效果最强的时候给我们信号。”
原始林植被很茂密,黎鸢和于浅借着夜色躲在灌木草丛后,离各自的目标不过四五米。
唐瓷雪双手抚上琴弦,一吟一揉,将这个夜晚带进了洞庭烟雨,江汉舒清的世界。
《潇湘水云》。
灌木后,黎鸢的十指不停翻动。
《刚筋手》。
“这是有人在抚琴?”一个护卫打着哈欠看向其他护卫。
“谁这么有闲情在这深山里抚琴?”
渐渐的五人眼中露出一丝迷茫,就在这时,清远的琴音之间传来一声细微的口哨声,如果不全神贯注的听是一定会漏掉的。
护卫揉了揉眼睛,“不知道,不过抚的着实耐听。”
“可不咋的。”
“兄弟东北话地道啊……等等,谁在……”护卫猛的转身,却看到一双银灿灿的手掌。
黎鸢将身子压得极低,一条腿在身后绷直,一条腿在身前折叠,膝盖贴着前胸。紧接着前腿一蹬从灌木中窜出,自下而上一掌如铁条般利落的砍碎了护卫的气管,然后连忙扶住尸体拖进灌木丛里,与此同时于浅和邵芸也随着哨声动手。
于浅用六角盾上的短刺同样也是一击致命,邵芸则是从树上跳下,一脚戳向一个护卫的后脑,同时双手一甩,分别将手腕处的一根钢针和腰间的绳镖射向另两名护卫,邵芸在空中的动作极其流畅,像一只俯冲的雨燕,她在做这些动作时目光没有一丝波动,有的只是从容冷静和极致的专注。
靴刃从口腔穿出的声音,钢针和绳镖刺入太阳穴的声音,三种声音精准的重叠在一起,然后邵芸在黎鸢和于浅眼中化为一道黑影,在三名护卫倒地前全部扶住。
于浅: “不愧是猎神啊……走流程还是直接跪?”
黎鸢:“直接跪吧。”
随后邵芸将睡梦中的护卫一一杀掉,四人进入王所的帐篷。
“情报说燕猎神不惜命,看来不假。”王所躺在摇椅上微眯着双眼,摇椅轻轻晃动,一点也不像个将死之人,风炉上茶釜冒着热气,王所懒洋洋的转过头,“几位,喝茶吗?”
“他们今天不死,明天便会在战场上屠戮我唐军士兵。”邵芸的目光依旧没有什么波动,油灯的火光映在她的瞳孔中好像都凝固了,“你之前说的第二个原因是什么?”
王所没有立刻回答,而是似笑非笑的看着邵芸的眼睛,像是要从那双眼睛里挖掘出什么东西,于是两人都没有开口,就这么静静的对视,过了一会,王所好像突然回过神来一般,打破了沉默,“哦失礼失礼!不过刚刚并不是我,是光主在通过我的眼睛打量你。至于第二个原因嘛,其实也没什么,阿娘过世了,想去陪她而已。”王所站起身,整了整衣袖,“那既然几位不喝茶,就动手吧。”
邵芸点了点头,“控制住你的兵俑。”
“放心,你们不会见到它们的。”
“我数三声,之后愿你往生极乐。”
王所闭上双眼,“光主和阿娘便是极乐。”
“三。”邵芸只数了一声,王所的身体应声倒下,眉心插着一根钢针。
邵芸将钢针收回,一丝血滴入地面,她蹲下身,合上他的双眼,嘴里小声念叨着什么,“汝既毕是往愿 累劫重誓 广度罪辈 吾复何虑。”
“第一次杀人感觉如何?”
“很慌,手脚到现在都是凉的,还有点恶心。”黎鸢的语气有些抖,可神情却出奇平静,他确是这世上千千万万年轻人中很普通的一个,可硬要说哪里不普通的话,他比大多数年轻人更懂得生活的不易,他看过更多生活中藏在光鲜之下的苟且、阴暗和悲苦,他早早就知道,对一些人来说,活着从来就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也因此更懂得一些生命的意义。黎鸢很确定他并不喜欢这种感觉,甚至可以说极其厌恶,可这不代表他以后再也不会做这种事,因为在今后的年月里,他会越来越明白,有些事不管多不喜欢,不管多么厌恶多么痛苦,也一定要去做的。
于浅跟着点了点头,表示他也是一样的感觉。
“那你们应该不会喜欢上这种感觉,这很好。”邵芸刚想接着说点什么,突然一种极不舒服的感觉涌上心头,邵芸柳眉一拧,她太熟悉这种感觉了,“退后,散开!”
三人反应不慢,黎鸢和于浅退后的同时都调整到了随时可以发力的状态,而唐瓷雪的琴匣也瞬间打开,古琴悬至身前。邵芸将三人挡在身后,刚刚滴入地面的那滴血此时极其诡异的分成了九滴,并且每滴都在不断变大,很快九滴血点就增长到了直径肩宽的血池,接着九尊沙兵俑从血池中缓缓爬出。
邵芸把手伸到背后,拔出那把绑着红色流苏的长剑,“看来王所对这始皇帝的兵俑也了解的不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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