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命运眷顾
若是学习好,上课讲话,被老师看着的眼神都是宠溺的责备。差生哪敢这样造次,除非不想在班级混下去了。
陆离就享有这样的偏爱,他跟之前的同桌总是讲话,老师温和地建议他换个座位,他相中了钟毓,因为他说钟毓很安静。
老师和陆离合谋好,落实这件事,自然老师找钟毓比陆离找钟毓更加稳妥可靠。
老师说:“钟毓啊,老师知道你学习很努力,可成绩一直不太理想,老师想让陆离在学习上帮帮你,把他和你调到一桌,你不会的问题可以随时找他帮助。”
钟毓说:“不要!”
钟毓学习不好,反抗自然没有力量,老师温和地胁迫,陆离就得逞了,学习好,好处多多,处处有人帮,且没道理。
高中生活在煎熬和憧憬中结束,说它煎熬是因为,好像未来日子的好坏都由这些日子的努力来决定,那沉甸甸的感觉,压得人无法轻松的做好每一件事,稍微放松些,感觉都是罪恶的。
眼里的天是阴暗暗的,眼里的自己是灰头土脸的,眼里的未来在天堂与地狱之间徘徊。似乎人生路只有这条可走,似乎只有背水一战。
高考结束,在地里劳作的钟毓爸看着太阳下山的方向,嘀咕着:“考完了。”
钟毓妈是没抱什么指望,她从不觉得女儿是块学习的料子,女儿上完高中她都觉得是个奇迹,更别说考大学了。若是考的好,钟毓妈自是喜出望外,若是没考好,钟毓妈也觉得理所应当。
在学习这件事上,钟毓爸和钟毓妈倒是态度分化极其鲜明,钟毓妈小学算术在班级只能算过自己的双胞胎姐姐,自豪感全部来源于自己比姐姐脑子还好使点。
钟毓爸,学习好。钟毓叔叔常常对钟毓说:“你爸学习好,那个时候我学习不行,走路还有点瘸,我告诉老师,我是你爸的弟弟,那就不一样呢,老师对我刮目相看,对我格外的照顾。”
初中那会儿,钟毓就吵嚷着不上学了,因为钟毓真是理解不了什么浮力定律的东西,漂就漂,滑就滑,还要计算,计算的那么复杂,这东西一出来,钟毓考试就不及格了。
钟毓不去上学,妈妈六神无主,爸爸威胁着:“不去上学,不去就回家种地,哪也不许去,像是那些不上学的小姑娘一样出去端盘子,不可能。”
过一会儿,又露出一些笑容,劝诱道:“要是去上学,考不上高中,爸花钱也给你上,你只管上学就行。”
钟毓衡量了一下自己的处境,也没有了考不上高中的压力,答应着回去上学了,后来钟毓果真是花了一些钱才得以进入高中学习。
钟毓爸问她:“考的怎么样?”
钟毓说:“我觉得还行吧!”
钟毓心想,虽然对考试内容全部忘记了,但是所有问题都根据自己的体会写答案了啊。所以应该是还行吧。
有一种学生,虽然天天学习,却是对自己学了什么,没学什么,学懂什么,没掌握什么是模棱两可的,钟毓虽是考试亲历者,但是可以仗着无知者无畏先乐呵几天。
爸爸一听钟毓的声音轻快开心,高兴的说:“我就说嘛,我就梦见一匹大白马,使劲儿,使劲儿地往前跑!”
钟毓听了爸爸的梦也是开心,觉得这是冥冥之中的安排。
小时候,若是有人问钟毓:“你属什么的?”
钟毓就告诉他们:“属大白马的!”
小时候,若是有人逗弄钟毓说:“把你妈打走吧?”
钟毓会说:“嗯嗯(不要)。”顺便问候了一下他的母亲。
接着传来一阵大人大笑的声音。
钟毓说的奶声奶气,叫人没有一点脾气,也不觉得有羞辱的意思,钟毓不知道问候别人母亲这话是谁教给她的,也没有去追究,也许是遗传所致,也许是耳濡目染,因为钟毓爸是一个骂人的好手。钟毓那时也是不知道那脏话是什么意思,但是知道这是在冒犯自己时的自我保护和宣泄。
高考结束之前,天天想着考完试一定要把那些书撕的稀烂,任谁也看不出它曾经的样子。高考结束后,一点也没有想撕书的欲望,不是因为对他们还有留恋和不舍,而是接下来的要应付的种种,让人在撕书这件事上找不到任何的快感。
考试结束,估分接踵而来,钟毓估分的时候很放得开,高了估,管它呢,没有人规定要怎么估计自己的分数,不是吗?平时比钟毓学习好的同学估的都比钟毓低很多,她们都来劝钟毓:“你估高了,重新估吧?”
钟毓斜愣愣的白她们一眼儿,心想:“眼气吧?”
这帮人吃了闭门羹,不再让钟毓面对现实了。
估分结束就要报志愿,这是难事,也是大事,看着报考志愿书,钟毓选择了两个学校,一个在山东,一个在重庆。
那时钟毓住在舅舅家,舅妈写了两张纸条,一个上面写重庆,一个上面写山东,钟毓抓了山东,舅妈抓了重庆。钟毓想不信自己就对了。
邻居阿姨是算命的,对钟毓的情况也是了解,那天阿姨站在院子里洗被单,舅妈走上前问:“大姐,你给看看,我们钟毓报哪里好呢?”
阿姨问了钟毓的生辰八字,想了想说:“远点报吧!”至于她是怎么得出的这个结论,钟毓没看出来。
钟毓心里没底,像是断了线的风筝,在空中认风摆布,想问问舅舅家的哥,他是过来人,刚毕业参加工作,想来是有主意的,知道钟毓想打电话给儿子,舅舅说:“你别给你哥打电话,上班呢,接电话不好,别打扰他,领导印象不好。”
钟毓白了舅舅一眼儿,恨恨的。
钟毓把重庆和山东这两个学校给陆离看了一看,那时他们是纯同学关系,陆离说:“重庆是扩招,山东是缩员,我觉得重庆可能性大一些!”
凭借这些信息,钟毓当即立断报考了重庆的学校,成绩出来了,钟毓心灰意冷,哭天抹泪,分数不多不少刚好压在普通本科线上。
重庆那所学校每年的录取分数线都高出普通本科线很多,差不多与重点本科线齐平,而负责垫底省内的第二志愿也已经没戏了,省内这所学校的录取线每年都是压普通本科线,那年居然高出很多。
等待的日子令人怏怏煎熬。
四姨打电话说:“你通知来了没呀,我们屯那个男孩都有通知了,你真是,也不快点。”
唯一的可能性就是重庆了,那需要天大的运气,那需要天大的意外,那需要老天设计关于钟毓的特殊命运。
钟毓不知道自己的命运何去何从。重读,那真是可怕的噩梦。走一个非常一般的学校,钟毓看来四年后命运真是注定没什么指望。
自己凭借一个一般的学校多是找不到好工作的,家里是没钱协助她找到一份好工作的,所以只能靠自己,自己都指望不上了呢,真是暗无天日。什么是好工作呢,有编制的事业单位。在那个小县城里,人生的终极目标就是好工作,除此基本再无路可寻。
钟毓趴在床上哭,埋怨自己愚笨。钟毓惧怕,若是这条路趟不过去,今后的人生,摆在自己面前的条条路都是黑暗悠长的。
钟毓把关于通知还没有收到的消息告诉了陆离,陆离说:“我帮你查查。”
不多久儿,陆离说:“上面显示你的档案正在审核状态中,就是录取了,但是通知没有正式下达的意思。”
钟毓不敢相信,一遍一遍的反复看,一遍一遍的重新登陆,状态都是如此。过了很久很久,她相信了。
她打电话给父母,父母很是高兴,钟毓妈平时走路只看脚下,打那以后,钟毓爸妈高兴地在村子仰着脖子走路。生怕别人不问问他们孩子录取没有,生怕旁人不知道他们家的女儿是这个村子第二个走出去的大学生。
别人若是问起,钟毓爸则会仰着点头:“考上了,考上啦,重庆的大学,定了日子请你们喝酒啊。”
这些村里人回家又会训斥自己的孩子:“你看看人家钟毓考上重庆的大学,你看人家父母高兴的,你看看你,啥也不行。我啥时候能因为你抬着头走路。”
钟毓打电话给她认为在意自己的四姨,那时已是夜里9点多,钟毓认为四姨不会觉得这个消息打扰到了她,四姨会很高兴,小姨在旁边阴气沉沉的讽刺说:“消息可靠吗,你就打电话,都几点了,你不打扰人家啊。”
钟毓白她一眼,看也不看她,恨恨的。
钟毓被录取了。
钟毓也是那所学校唯一一个仅凭压中本科线就被录取的学生。
一个阿姨得知钟毓被录取的情况,她中肯的评价说:“真厉害,一分也没糟践!”
后来又一个校友,小钟毓三届,她也想报考钟毓那所学校,想跟钟毓做些了解,又得知钟毓就是那个幸运儿,她羡慕的问:“就是你啊?”
钟毓得意又不好意思的说:“是!”
进入大学后很长时间,钟毓都在做同样一个梦,大学没考上,需要重新读高中,而高中的数学知识全部忘记了,每次都在恐惧中醒来,不知自己身在何处。这是一个极其可怕的梦。
陆离的考学之路平顺太多,考上是无疑的,有区别的是哪里上学的问题,陆离也认为复读是可怕的冒险,不想再经历噩梦般的高三,他保守报考,意料之中的被录取了。
陆离的提前志愿在自己不知晓的情况下,被叔叔改到了广州,虽然没被录取,但是很多长辈可以做出这样的事情。
陆离报志愿选择专业是根据将来是否好就业,钟毓报志愿是根据自己能否考上。喜欢、热爱、兴趣、爱好是个什么东西?他们通通都不知道,这些词只是看看,笑笑,理解不了的事情。
尘埃落定,大家紧绷的神经开始松垮下来,荷尔蒙分泌也旺盛起来,生命的核心问题不再是学习,而是孤独。
上大学之前,陆离约钟毓出去走走,钟毓来者不拒,源于寂寞,相互聊骚。就这样他们确立了恋爱关系,管它结果怎样呢?先迈出一步去试试水,才知道什么样的人适合自己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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