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光头胖子光临
王朴维睡到中午才起来，周新华已经先他而起，和沈向青、妈妈妹妹她们一道，把客栈里里外外、上上下下料理得整整齐齐。
吃过午饭，周大伯带王朴维、周新华、沈向青三人到镇上派出所做笔录，四个人分别两辆男式永久自行车搭载着，沿着省道公路往镇上骑去。
一上省道公路，王朴维脑子里，就浮现出昨天晚上消失在这省道公路上的三辆大货车，浮现出那个神秘黑衣人闪电般一跃的情景，猛地一走神，双手扶着的自行车龙头晃闪了一下，差点把坐在后座上的沈向青晃摔了下去。
从镇上回来，已经是下午三点钟，王朴维正想着展园子失踪这么大的事情，要不要想办法告诉他家里人一下，推着自行车进客栈时，无意识中扫了一眼门口热闹的摊点，突然呆住了：
昨天晚上见识过的那个光头胖子，正坐在周敏华她们茶水摊的小桌子边，和那三个常住客栈的福建人一起，抽着烟，喝着桔子水，谈着闽南话！昨天晚上虽然没有看清楚他的脸，但那块头，那动作模样，绝对错不了。
光头胖子圆头大耳，一脸佛像，手戴大金戒指，脖子上套着大粗金项链，和陈老板他们谈得正在兴头上，根本没注意到王朴维和周新华他们的惊诧。
王朴维连忙扯住也像撞见了鬼一样目瞪口呆的周新华，迅速进到客栈里，心跳加速。
“镇定！你镇定！你小子放松！他根本不知道我们发现了他的事的，你等一会出去帮忙周敏华她们照顾茶水摊，你是本地人，是周敏华的哥哥，他们不会怀疑的。听听他们说什么，你文州人听得懂闽南语的，不要被他们发觉你特别注意他们就是了，”王朴维不停地抚摸着周新华的心口，低声说道。
“我就不出去了，一个外地人去帮忙照顾茶水摊，显得异类，免得被注意。等一下他们走的时侯我去跟着他，你一会儿会跟他照过面，就不要去跟了。我今天就盯死他了，看他会往哪里走，他如果是坐车走的，我就花钱打摩的雇小三轮也要跟上去，他奶奶的，”王朴维恶很很地说道。
“对，花钱打摩的雇小三轮也要跟上去，这钱以后要展园子双倍赔我们，还要买大重九给我们抽，他奶奶的，”周新华也狠狠地嘀咕着，深深地呼吸了一口气，出去找周敏华她们。
一个多小时过去了，光头胖子还没走的样子，周新华抽空回进来告诉王朴维：“他们在谈生意合作，胖子有货，想请陈老板他们帮助消化，他们好像之前不是很熟悉，胖子晚上请陈老板他们到码头边的渔家酒楼吃饭，我们就没必要跟着了，不如等晚上陈老板回来后，再想办法向他了解情况。”
王朴维赞同，并去向周大伯把刚才发现的情况说了，周大伯也觉得神奇，不同意晚上再向陈老板打听情况，走私生意的事，谁都不会向无关人员泄漏半点信息的，这是规矩，陈老板是**湖人物，和我们仅仅是客栈老客人的关系，不会做这种犯道上大忌讳的事的，搞不好不但了解不到情况，反倒会引起注意，得不偿失。
“新华，你带上两个妹妹，你们也去渔家酒楼下馆子去，去叫她们早点把茶水摊收摊了，教她们说这几天茶水摊挣钱了，晚上要请两位哥哥姐姐下馆子高兴一下，钱我出，我和你妈就不去了，留下照顾客栈，”周大伯说道：“你们继续盯着他们探听情况。”
周敏华和周溆华两人不明就里，听说居然有这种她们请客、老爸出钱的好事情，立即欢天喜地，很快就收拾好茶水摊，一左一右拉扯着沈向青，三个人亲姐妹似的，蹦蹦跳跳的奔向兴隆码头边的渔家酒楼。
兴隆码头边，渔家酒楼。
一排两层的老平房，前后还各带着一个小院子，这里原来是村集体的资产，被一对渔家夫妻租借过去，开成了一家地道的渔家乐特色餐馆，海鲜烧得很本地味道，镇上县上的单位客人都经常跑过来关顾。
二十世纪八十年代初，中国的服务业还依旧是以国营或集体单位为主，个体私营企业刚刚起步，像周大伯家的“隆门客栈”，和眼前的这家“渔家酒楼”，还是兴隆村这里为数不多的申领到营业执照的个体工商经营户。其实，当时全国各地，个体私营经济已经是私底下遍地开花，正以各种五花八门甚至野蛮的方式，雨后春笋般地兴起，国人穷怕了，人心思富，甚至可以笑贫不笑娼。
渔家酒楼一楼的一个包间里，光头胖子杨青龙和助手严建新，正陪着陈老板他们三个人吃喝谈论着。
杨青龙今天的心情特别好。杨青龙的姐姐几年前，看上了一个走街串巷的文州首饰匠，从福建宁德地区嫁到本地柳乐镇，夫妻俩一起走南闯北，冒着“投机倒把”的风险，靠东躲西藏、明里暗里为人打铸金银首饰，积挣下了一笔本钱。这次杨青龙和姐夫姐姐合作，从福建到兴隆，计划周密，事情顺利，已出完了两批次货，眼下正是兴隆走私市场生意**的时候，想和福建老乡陈老板合作， 趁势再做几笔大的，天赐良机，不要时不再来。
陈老板这批福建连江人，是最早到文州这一带做生意的，最早是弄些荔枝龙眼到这里贩卖，一不小心被抓住，还被当成投机倒把打击。大概是1980年初开始，陈老板他们就七八个人搭股，拼船从东引岛用银元换来一批批手表“洋”货，组织人员肩抗身藏手拎着，流窜到文州黄华、兴隆、钱库、莘塍等各地农村码头马路边贩卖，很是抢手，迅速带动了当地走私集散市场的兴起。
陈老板很明智，洛水三千，只取一瓢，现在他坚持只做自己最在行的农村码头马路边倒手贩卖的活儿，自己的人马网络组织都在这一块上，熟练又安全，决不再参与到上公海接货的所谓“中巴”走私船的事情，连拼个小渔轮承接点散货这样的事都不做了。
反正现在找上门来，请他们帮忙销货的主是越来越多，肆无忌惮的，不稳妥的一律不接触，这一行现在已太疯狂，迟早会出事，不能鲁莽，更不能贪心，不然会被撑死的。
而杨青龙的心思却正好相反，他长年混迹东南沿海，熟悉的是海上对接的行话称“中巴”“小巴”的大陆走私船的运作，甚至连停泊在公海上的“大巴母船”外籍轮船都能接头操纵，但文州岸陆上，虽然有当地姐夫姐姐的人脉接应安排，却缺少快速有效的通路渠道，因此很想和陈老板的优势合作，互利互赢。
精明的陈老板其实早已注意杨青龙一段时间，觉得这个人心太野了点，办事不是很稳妥，于是平时就避着走，井水不犯河水，挣自己的小钱就是，今天既然他主动找过来了，就先摸摸底探探路吧，毕竟都是福建老乡，买卖不成仁义要在。
陈老板端起酒杯敬杨青龙：“来，杨总，我借花献佛，敬您一杯，祝老乡杨总心想事成，财源滚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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