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行刑
进来的是一个捻着佛珠笑容满面的人，后面跟着两个人，来人一进门就不住向大家点头，看起来和气得很。一直把头点了一个遍，才向彪哥拱了拱手，行的是道上的江湖拱手礼。
“彪哥，好久不见啊，看到这里兴旺发达井井有条，便知道彪哥心地善良，管理有方。恭喜恭喜！”
彪哥冷眼看着来人，“乔四哥，什么风把你吹来了？说起心慈手软，谁不知道你乔老板的手段啊。怎么样，最近手上有多人命官司了吗？”
乔四依旧满面微笑，“彪哥开玩笑了。兄弟我是正儿八经的生意人，做的是金融行业，最爱帮助别人。论起来，我是生意场上的，你是江湖门里的，我们讲究的可是和气生财，不搞打打杀杀的买卖。”
彪哥心想，你他妈一个放高利贷的，也好意思往自己脸上贴金说自己是金融行业。嘴上说道，“乔四哥太谦虚了，早就听说乔四哥高利贷、鬼逼债一条龙服务，要钱不要命，要的是自己的钱，取的是别人家的命。乔家四虎，杀人取骨，名不虚传啊！”
乔四也不生气，低头叹息道，“这几年整体经济不好啊，不少生意人资金周转不开，银行审核又通不过，只好上我这讨个主意，我总不能坐视不管啊，虽说我家里不厚，但也懂得千金散尽还复来的道理。民间借贷，礼尚往来，手里有了活钱，才能流通，经济才能发展起来。也怪我心太善，借出去的钱都没及时讨要回来，你说哪有借钱不还的道理呢？不得已啊，我也就只好施了些小手段，以维持经济发展的良性循环。。。。。。”
乔四啰里啰嗦说了一大堆，眼见就要说道国计民生，彪哥赶紧打断他，“乔四哥，你我并没有生意上的往来，小弟今天还有些事，回头请四哥喝茶。”
“哎呀，莫要赶人，莫要赶人，今天上门，还有重要的事情没有请教，彪哥人脉广，为人豪气，关键时候还得仰仗彪哥指点。。。”
“乔四！”彪哥有点生气，“你要有事咱们回头好好说，但是今天，不是时候，四哥请！”
乔四摇摇头，“莫生气，莫生气！好吧，不耽误彪哥忙，只是今天这个人我要带走。”说完指了指被捆起来的二蛋。
彪哥想，果然进入正题了。就说，“这个人是我的人，今天犯了点小错误，家有家规，等我处理完，再给四哥交代。”
“甚是，甚是啊！有错必罚！早知道彪哥御下甚严，果不其然啊。不知道彪哥要怎么处理他？”
“这是内部事务，不劳别人操心。”
乔四摇头说，“难办，难办，这个人是我的债务人，一笔款项还要着落在他身上，一旦他有个三长两短，头疼脑热，失血过多，一命呜呼，我该怎么办？彪哥说他是你的人，这笔钱彪哥能负责到底？”
彪哥本来想打个哈哈把乔四糊弄走再说，没想到这人跟癞皮狗似的没脸没皮，按照本来的想法，把二蛋先吓唬一番，不由他他不说实话，没想到二蛋突然软硬不吃，紧接着乔四就过来了，这中间到底怎么回事他也不知道深浅，还是先弄清楚这笔钱再说吧。彪哥说道，“二蛋，我问你，这笔钱是你借乔四哥的？”
二蛋脸色煞白，说不出话，彪哥大概能猜到是二蛋借了彪哥的钱，然后就卷钱跑路，于是说道，“二蛋，你要是说了实话，或许我还能保你条命，你乔四爷的手段，你可能不知道吧？在他钱上动过心思的人，你现在都看不到了。”
乔四赶紧说，“我跟这位小兄弟是合作伙伴，我乔四对合作伙伴，只有合作共赢，绝不会伤害自家兄弟。”
二蛋缓缓说，“乔四爷，我借了你三万块钱，为期一个月，现在还没到期，就按照一个月来算，连本带利你都拿走吧。”
乔四又摇摇头，“这三万块钱不是不借贷，是投资，要想让我撤资可以，但要把分红算清了。”
彪哥又问道，“二蛋，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乔四说，“还是我来说吧。要说这位二蛋兄弟，还真是少见的奇才。半个月前，这位小兄弟找到我们公司，说有一个项目能够挣大钱，只是没有启动资金，我一看这孩子身无分文，既无人担保，也没东西抵押，按照规矩不可能借给他钱，但你知道我这个人最见不得英雄汉被一文钱难道，于是小小的资助了他几千块钱。”
“谁知道，第二天他就连本带息还了回来，然后又拿走了双倍的钱。我觉得这孩子诚信有可靠，人品不错，就暗中观察了一下。你知道他怎么做的？他在商场里向别人讨钱，讨来钱后还把人家住址记得清清楚楚，第二天跑到人家屋里，别人给他十块的，他还人家二十，别人给他五十的，他还人家一百。给钱的都尝到了甜头，这种好事就传开了，第三天，再去讨钱，不但给钱的人就多了，给的面值也大了很多。他就用这笔钱来还我，然后又拿了双倍的钱去还别人钱。这样，我给他的额度越来越高，能讨来的钱钱也越来越多。唉，没想到啊，这位小兄弟最后居然两边吃，拿着我的钱和讨来的钱一声不响就要开溜。”
乔四看着二蛋说，“兄弟，你比我高啊，我做金融这么多年，都没想到你这种无本买卖，还能两头吃啊！”
彪哥也听得傻了眼，乞丐讨钱还能这么干？这种方法是把别人的施舍营造成具有投资收益关系的假象，只要投资，就有预期收益，等到最后醒悟过来这不是投资的时候已经晚了，这还是施舍，是你要给我钱的，又不是我非要你给，而且没有做出过任何有回报的承诺，你哭都没法哭。
彪哥说道，“乔四哥，我听明白了你的意思，二蛋拿了你三万块钱，这是事实，这也好办，我这里连本带利替他还了，这件事就这么过去。”
乔四说道，“彪哥又取笑小弟了，这件事你既然不知道，就跟你没关系，是我和这位二蛋小弟的私人纠纷，这笔钱是我投资的，有权利获得回报。至于这位二蛋小弟，如果不想继续合作关系，我会给他一笔劳务费，至于这笔钱的分配问题，当然是作为最大股东的我说了算。况且，拿了我的钱就溜，这种不尊重人的行为要是传出去了，小弟我今后可怎么混啊？”
彪哥一看，这是要独吞啊，冷冷问道，“那依四哥意思该怎么办？”
“既然拿了我的钱，就是我的人了，彪哥只管将钱这位小兄弟交给我，其他事情我替彪哥操心。”
“四哥这是既要钱，又要人。二蛋跟了我这么久，凭你一句话就把人带走，你让我当着这么多兄弟的面怎么下台？”
乔四思索了一下，“不好办，确实不好办，这样吧，这笔钱呢，我就带走了，人既然是彪哥的人，我就不追究了，随你怎么处置吧。”其实乔四今天过来，完全奔着钱来的，二蛋死活跟他半点关系没有，至于二蛋本人要带走，只是漫天要价，他在生意场上混久了，知道要的越多，给别人制造的压力就越大，最后自己获得就越多。说完使了个眼色，跟来的两个人就要伸手拿包。
木楞和膈应身子一闪挡在彪哥跟前，低声喝道，“我看谁敢动！”黄毛身形灵活，一下子把包抓起来，牢牢抱在怀里，大厅里的人一看气氛不对，纷纷站了起来，慢慢将三个人围住。
那两人神情不变，其中一人说，“人多我就怕了吗？就凭你们这些残废？”说完身形一晃，向彪哥闪过去，木楞和膈应赶紧去阻拦，另一个人一个跨步就到了黄毛跟前，一只手一抓，将大憨连人带包一起举了起来。木楞和膈应发现中计，微微一顿，就感觉腰间被人点了一下，就觉得一股劲从腰里钻了进去，一吸气就觉得疼，顿时直不起腰。
几秒钟的时间，彪哥身边的三个人就被制住，这倒是谁都没想到的。
乔四微笑道，“彪哥，你以为如果不是我的围追堵截，你能抓得到这小子。不好意思了，我是生意人，讲道理，谁手头硬谁就有道理。”
彪哥面无表情，“四哥是打算硬抢了，也好，既然撕破了脸皮，我也就不跟你客气了。闷骚。”
乔四一愣，我怎么就闷骚了？
就在这一瞬间，举着大憨的人突然手腕一阵疼痛，顿时松开了手，仔细一看，上面扎了一根针，只有针眼露在外面。与此同时，乔四脖子上也是一疼，就觉得一股难闻的气味把自己包围，身边多了一个人。只听那人说道，“你要是一动，这根针就会穿过动脉，直接钉到你颈椎里。”
说话的是个沙哑的女声，这才想到，刚才是看到一个女人，只是这个女人年过半百，身材佝偻，衣服脏兮兮，身边带着一个残疾孩子，任凭在哪都不会对这个女人有半分在意，哪知道会栽到她手里。
彪哥说道，“跟着我的，都是一群行走江湖的下等人，手里都着些上不了台面的手艺，这位十八闷骚姐就是凭着飞针穿玻璃混口饭吃。”
乔四这才知道，闷骚是这位姐姐的芳名，倒是自己多情了。赶紧说道，“好功夫！这位妹妹真是身手不凡，我还没反应过来，一下子就被你征服了，我今天才知道江湖卧虎藏龙，果然不假！”他把妹妹两个字说的
沙哑的声音依旧冷冷的说，“老娘不需要你夸我年轻。”
乔四黯然说道，“不是夸你，只是想到在场的各位都是苦命人，一身本事却要被人瞧不起，我就觉得这世上不公平，若不是有着极大地委屈，谁愿意做这样的飘零人。”
还是那亘古不变的语气，“我们也不用你可怜。”手上却松了两分。
彪哥指着女人身边的男孩说，“你知道他怎么会变成这样？”
乔四看了一眼这个小孩，之间两条腿被烧的皮肉斑驳，即便是他心肠狠毒，也觉得残忍，不愿再多看一眼。
“就是你身边的这个人。所以，你要是敢耍什么花样，她会让你比他还惨。”
乔四倒是没什么，旁边的这帮乞丐倒是吃了一惊。平时这女人不吭不嗯，带着个小孩出去乞讨，平时也挺照顾这小孩，没想到，这小孩的惨状倒是她造成的。
乔四说道，“彪哥，今天你占了上风，我就问你，你真的愿意跟我们乔家四兄弟翻脸不成？”
彪哥心里盘算了一下，乔家四个混混分布在全国各地，相关势力牵连太广，一旦跟他们翻脸，将来还真不好收场，看来今晚的事要见好就收，赶紧有个了结。于是说道，“乔四，今天是你来闹我的场子，这你得给我个交代吧。既然你和我说不到一块，咱就各凭运气，让二蛋自己来决定，他要跟谁，谁就把钱一块带走。”
乔四想了想，一个十八骚就把自己制住了，这里的每个人要都会两手的话，今天实在是讨不来好了，于是说，“好，就看二蛋兄弟怎么选择。”说完使了个眼色，跟来的两个人回到他身旁，十八闷骚也将针尖从他脖子上移开。
彪哥说道，“二蛋，刚才的话你听到了，就看你怎么选了？”
二蛋牙关紧咬，心知眼前的两个人都不是善类，为了钱和利益是什么事都做得出来，一边刀山一边火海，连死的心都有了。
乔四说道，“二蛋兄弟，不要担心，不管你怎么选，凭着你的脑子和我的资本，咱们合作的机会多的是。”
话还没说完，彪哥冷冷说道，“既然是二蛋选择，咱俩就别多说话了。”
只见二蛋双手被困在背后，慢慢的爬起来，爬到乔四跟前。
乔四一乐，随后想到，终于落在我的手里了，看我回头怎么收拾你。
二蛋跪在乔四跟前说，“乔四爷，你的三万块钱我认了，合着只要我不死，连本带息总有一天我能还清。只是彪哥对我有救命之恩，这个恩情我还不清。”说完走向了彪哥。
乔四脸色终于暗了下来。对着彪哥一拱手道，“今天多有打搅，告辞。”
彪哥说，“慢！”
乔四转过头来，脸上要滴下水来，“彪哥还有什么事？”
彪哥说道，“既然二蛋跟了我，就是我的人，我的人给四哥找了麻烦，就得给四哥一个交代。大憨，把二蛋两条腿给我砍下来！”
大憨应了一声，把二蛋拎到行刑处，木楞从工具箱抽出一把硕大的弯刀，两刀挥下，二蛋顿时大叫一声，躺在血地里。
这一幕倒是让乔四意想不到，膈应拿着二蛋的二个脚超乔四一扔。
彪哥朗声说道，“这里的人都听着，二蛋得罪了四哥，这是他该有的惩罚，从今以后谁也不许找四哥的麻烦，如果见了乔四哥的人，都给我恭恭敬敬的问句四哥好，谁要是再出了乱子，二蛋就是你们的榜样。”
乔四心里明明白白，这是说给他听的，表面上示弱，其实是让他以后再也没理由找回来麻烦。
乔四一伸大拇指，“彪哥，你够狠！”说完就走了出去。
躺在地上的二蛋奄奄一息，血水流了一地，彪哥走过去说，“二蛋，今天你要不是送出去两条腿，明天你就得把你小命送出去了，我这是救了你。”转头对黄毛说，“给他止了血。”
黄毛不知从哪找了一块破布，拿了些药粉往腿上一撒，胡乱包了一下就算了事。
彪哥看了一圈，看到小傻子蹲在一个角落里，说了句，“老苦楚，这个新来的你来带吧，把规矩跟他讲清，明天就出去干活。”
一个老头子慌慌张张的答应了一句，“好的彪哥。”
彪哥安排完，好像很累的样子，瘫坐在沙发上，今天收成不错，平白得了七八万块钱，虽说触了乔四这个霉头，但今天让他软硬兼施，相信乔四这边也不会有什么麻烦。于是缓缓闭上眼睛，“六指，给兄弟们唱首歌。”
众人眼睛向那个抱吉他的人看去，那人站在哀嚎的二蛋面前，脸上无生死相、无众生相。黄毛踢了他一脚，“彪哥让你唱歌呢。妈的，三脚踢不出一个屁来。快点！”
那人缓缓站起来，手拨琴弦，发出一阵声响，这人叫六指，不是因为多了一根指头，确实每个手上都被砍下来两根指头，左右手都只有拇、食、中指，总共六根指头。虽说只有六根手指，弹琴却非常流畅，沙哑的声音缓缓流出，“往事不要再提，人生已多风雨，纵然记忆抹不去爱与恨都还在心里。。。。。。”
还没唱两句，彪哥就说，“停停停，这是什么歌啊？死了老婆似的，来点有激情的！”
六指抬头看了看众人，略微调了一下琴弦，手指一拨，一股大海奔流般的声音从手下流出，这首歌没有歌词，六指喉咙间发出一阵呓语般的浑浊低吟，一股悲愤、悲壮的情绪弥漫着整个空间，让人觉得这世间如此悲凉，又如此具有生命力。听到的人胸口有一股莫名的情绪，想吼叫，却压抑得吼叫不出来，想痛哭，却又觉得这点痛苦根本不算什么，那种广阔的世界，博大的胸怀，生而为人的热血激情，让你感到自己渺小而伟大！只想把这世界一切都砸碎重来！音乐的轰鸣声，众人的喘息声，二蛋的哀嚎声交织在一起，这就是人生，无论站着还是躺下，都有一股来自灵魂的尊严，光明神圣，不可亵渎！
小傻子如痴如醉，世间还有这种音乐，恨不得站起来大跳大叫一番。抬眼看弹奏的人，只见他眼睛紧闭，脸色苍白，杂乱的长发随着身子的颤抖飘散开来，手指紧握着琴颈，似乎要将它掰断，另一只手使劲挥洒，手指上已经血迹斑斑，这不是在弹琴，这是在自残！
一曲奏完，屋里鸦雀无声，许久，彪哥才说，“六指，这是什么曲子？以前怎么没听你弹过。”
六指像虚脱了一般，灵魂似乎随着音乐一起飘荡出去，也不答话，默默地走到自己的位置，像一尊雕塑，似乎一万年没动过。
彪哥也不在乎，随意地挥了挥手说道，“还围这干嘛，都散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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