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回到家里，仪清连续几天无精打彩。她知道这世界变化快，但不曾想到突然间自己竟如此落伍。想想前几年，读中专是农村学生梦寐以求的，可是现在，仿佛满地都是大学生，中专差不多成了历史名词，要进入博物馆尘封起来。面试时那位唐经理的冷漠和不屑，让她心寒。虽然她当时极力保持镇静和微笑，可内心所受的伤害，仍在她周身迷漫，挥之不去。她现在上班的制衣厂也经常招工面试，却是针对中层管理人员的。对于一个山区县，对于一个经济并不发达的地方来说，招收一线工人，几乎不用面试，因为大多企业都面临招工难的问题，不是你选择人家，而是人家愿不愿意到你这来做工。管理人员相对来说轻松一些，薪金也高一些，要求自然也严格一些，所以要经过厂长经理的面试考核。
仪清记得当初她来这家制衣厂应聘质检员时，刘厂长看她中专文化，专业对口，加上相貌不错，气质不俗，对她大为欣赏，十分满意。上班后，厂里的确对她不薄，工资待遇一直和厂里的中层管理人员一样。仪清也有种受宠若惊的感觉，暗下决心，一定要做好工作，确保产品质量，不让一件次品逃过自己的眼睛。
由于她长得比较漂亮，是公认的厂花，下班时，刘厂长总喜欢叫她一起出去陪客户吃饭。仪清本来不喜欢饭局，可拒绝又觉得不太好，也就硬着头皮去了。事情往往这样，有了第一次，就有第二次，无穷无尽，无休无止。仪清寻思着找借口推辞，比如说女人每个月总有心烦的那几天什么的。开始的一次两次侥幸逃脱，可次数多了，刘厂长就有意见了。
有一次，刘厂长叫仪清到他的办公室，语重心长的问：“小杜啊，最近是不是闹什么情绪？”
仪清心知肚明刘厂长所指，也没再绕弯子，“谢谢厂长关心，我没怎么的，只是不习惯那种场合。”
“我知道，有些客户是喜欢在餐桌上讲几个晕段子，你就姑妄言之，姑妄听之，不往心里去就是了。现在的社会就是这个样子，你要慢慢适应嘛。像你这么聪明，这么漂亮，难道想当一辈子的质检员？总要往高处发展啊。等厂里新招了质检员，我就提你当接待科长，怎么样？”
仪清见刘厂长如此坦诚，也如实相告：“刘厂长的美意我心领了。可一个人的性格是很难改变的，这点我认了。我喜欢当质检员，我认为现在挺好。”
刘厂长显然有些失望，“女孩子大都喜欢随着自己的性子，这点用在工作上可不好。你回去再好好想想，考虑考虑，再给我答复。”
仪清不是没有想过这些问题，其实她思想上也经历过挣扎和斗争，但冷静下来，她渐渐清楚自己到底想要什么样的生活。她讨厌吃一顿饭浪费两三个小时，而且光听一群男人讨论一些无聊的事。她业余时间都安排好了，一部分时间用来自学考试，拿大学文凭，一部分时间用来钻研业务，提升自己的工作水平。可陪客户吃饭，尤其是晚饭，时间久不说，有时候吃完还要唱唱歌、跳跳舞，回到家里，已十一点了，什么事也做不成。虽然接待科长是个肥缺，也不辛苦，但她认为自己还年轻，应该充分利用好这几年的时间学点东西。她的同学许多都考上了大学，这让她感到与同学的距离正逐渐拉大，促使她狠下决心参加自学考试，缩小与同学间文化上的差异。
正是仪清坚持了自己的选择，刘厂长以后再也没有叫她陪客户吃饭了。仪清仍是当她的质检员，只是几年来都没有加过薪水。仪清很气，又无可奈何。这次，她想去广东，很大部分原因，也是赌气。她觉得在这个厂呆得颜面尽失。她想离开，最好是找份更好的工作，体面、骄傲的离开。
此次广东之行，仪清是满怀希望的，不料结果令她收获的只是失望。这大大的动摇了她的决心，使她怀疑跳槽是对是错。
等待的日子，总是让人觉得漫长。从广东回来到元宵节只有３天，仅仅３天，仪清却感觉过了三个月。
元宵节的晚上，仪清、春平，还有公公婆婆在客厅看元宵晚会。婆婆唠叨了几次，说春生竟然跑去外省同学家过年，全然不顾父母的感受。春平安慰说现在的年轻人都这样，没几个恋家的。再说了，春生以为有我和仪清陪爸妈，不会寂寞，也就放心在外了。婆婆听后长叹一声，继续看电视了。
虽说是元宵佳节，仪清却心事重重。正独自郁闷着，手机突然响了。仪清一看，是章小柳打来的。仪清边接边回房间，以免打扰家人。
章小柳在电话里说明天要走了，向仪清道个别，叫仪清有空一定过来广州玩。仪清说有时间一定来，说不定什么时候要求你帮忙呢。章小柳听了非常高兴，说我可盼着这一天哪，你杜仪清也麻烦我章小柳一回，那我就爽了，很乐意效劳的，就怕你金口难开，或本小姐能力有限，你懒得开口。仪清说你刚才所说的话我已经录下来了，你想赖也赖不掉了，到时可不能食言。两人又嘻嘻哈哈了一会，方才挂了电话。
接完章小柳的电话，仪清的心情好了许多。她觉得章小柳身上有很多优点是值得她学习的，比如说乐观、勤奋。其实文凭并不能真正代表能力，她是这么认为的。搞不懂的是为什么现在的企业招工，动不动就要大学本科，不知是用来装点门面还是其他目的。想到章小柳没有文凭也一样混得这么好，仪清仿佛又找回了一点点自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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