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同居长干里，两小无嫌猜
今天是九月一号，学校开学的日子，张小北在天还蒙蒙亮的时候就起床，例行一天的功课—起床三炷香给太上老君，出门站在老君殿前的巨石上，诵读道德经，然后对着太阳吐纳练气。
六点半，开始淘米下锅煮糯米粥，同时，和面并加了三个鸡蛋和一些葱花，烙鸡蛋葱油饼，然后又凉拌一个黄瓜。
一切准备好后，喊爷爷起来吃饭。九十七岁半的张鹤龄精神已经大不如前。
以往都是张鹤龄做早餐，半年以前，得了一场感冒后，身体突然垮塌下来，可能年龄大的老人都是这个样子吧。
张小北是非常感激爷爷的，不仅爷爷把他养大，同时也给了他一个温馨和遮风挡雨的家，虽然这个家不那么富裕，甚至可以说是有点儿寒酸和贫穷。但，那又怎样呢？至少爷爷张鹤龄给了他全部的爱。
吃过早饭，小北把摇椅搬到桂花树下的方桌前，又给爷爷的紫砂壶里放上明前龙井，从热水壶里倒些开水，摇一摇，又把开水倒掉，重新倒满热水，这是给爷爷用的。
“爷爷，我去上学了！”背起书包，跟爷爷告别。
“小北，别忘了喊一些人来，核桃和葡萄都可以采择了。”张鹤龄对小北吩咐道。
“好的，爷爷，我会告诉村长义海叔的，让他喊一些人来帮忙。茶我已经给爷爷你泡好了。”对着爷爷挥一挥手，出门而去。
张鹤龄看着蹦蹦跳跳上学去的张小北，即欣慰，又有一些伤感，欣慰的是小北眼看长大成人，伤感是是自己可能不能陪伴他更长一些时间了。
下李村是张小北上学必经之地，是一个有三百多户人家的小山村。村长李义海的家在村子的偏东头，是一个三层小洋楼。
李义海的孙子李嘉俊和小北是同学，不过，李嘉俊对小北很是不感冒，很不友好，不知到原因。
来到李义海家的门前，隔着院子的铁门，张小北喊道：“义海叔，在家吗？”
“小北呀！进来吧，门没有锁。”李义海在院子里对小北说道。
推门进去后，小北对李义海说道：“义海叔，我家的葡萄和核桃可以采择了，爷爷希望你找一些人去收割。”
“好的，上午我会派一些人去，”李义海对小北和蔼地说道，回头又大声对屋里喊道：“嘉俊，小北找你上学了，还不赶紧的！磨磨蹭蹭地，像什么样子吗！”
张小北有点儿小尴尬，知道李嘉俊对自己不待见，自己怎么可能找嘉俊上学！但李义海已经说出来了，也不好纠正，于是，不声不响地等在院子里。
李嘉俊上身穿着花花公子牌的T恤衫，下身是一件真维斯的牛仔裤，脚上是一双旅游鞋，背着双肩书包出门，看到张小北时，没好气地翻了一个白眼，一声不响地朝大门而去。
这里要提一下，开学时，学校要求学生要穿校服的，但明显，李嘉俊没有遵守，难道他想显摆他的名牌衣服？张小北不无恶意地想。
“怎么这么没有礼貌！也不向小北打声招呼！书都念到狗肚子里去了吗！”李义海向李嘉俊的背影没好气地喊道，却又尴尬地朝小北笑一笑。
张小北也朝李义海苦笑一下，“义海叔再见！”，跟着李嘉俊的后面出门去了。
刘集乡学校是一个九年制义务学校，从小学一年级到初三，上高中的话，可以考凤凰一中，是省重点高中，大学升学率非常高，基本100%，或者考城关镇高中，只是个一般的高中，升学率那就低了很多了，当然也可以上刘集乡中学高中部，那上大学基本是没有指望的。
所以，开学后，张小北就上初三了，也就是说，这是他最后一年在这个学校了。
上了初中后，老师跟班走，教室不换的，就是说，初一在哪个教室，初二还是在哪个教室，只是把门牌换一些，由初一换成初二。也就是说，初中三年，张小北都在同一个教室，变化的只是门牌而已。
还有一样不换的是同桌。这不，刚进教室，就见他的同桌欧阳紫曦，正襟危坐地坐在座位里，当然，她穿的也是校服。
其实绝大多数男生心里都不住地吐槽：“为毛男生的校服样子这么难看，肥肥大大的，就是一套运动服而已，而女生的校服就好看多了。”
女生的校服，上衣带有领花的白色衬衣，外罩是镶嵌红边的蓝色西服，下面是同样材质的也镶嵌红边的齐膝短裙，非常的养眼。
差几天就十三岁的欧阳紫曦身高已经有一米六五了，大长腿，虽然还没有长开，十分地青涩，被公认的校花。
听起来很可笑，一群小屁孩，毛都没有长全，就知道评校花了，可笑不可笑！
但在这所学校，年龄都很小好的吧！好像初三的学生就是老大哥（姐）了吧。
以小北那挑剔的眼光也不可否认的是欧阳紫曦的美丽，虽然现在她还小。
看到欧阳紫曦，小北心里很复杂。从小学一年级到现在，张小北和欧阳紫曦已经同桌了八年了，第九年，也即初三不出意外，也将继续同桌下去。他们可说是青梅竹马呢。
小北的心情之所以复杂，一方面是欧阳紫曦是个暴力女，一言不合，就拧耳朵，真的，这几年，小北的耳朵被她拧的不下千次，想一想，小北都是生无可恋呀。
更可气的是，这么暴力，她欧阳紫曦只针对张小北。张小北从没有见过她拧别人的耳朵，你说气人不气人。
但，欧阳紫曦又是对张小北最好的同学，没有之一。其他同学可能因为张小北是道士或无父无母的原因，对他都或多或少地有一种异样的神情，就像李嘉俊一样，对他爱理不理的，有的同学甚至对他很不友好。
例如，同班的一个长得高高大大的男生，叫孔琦的，喜欢打篮球，每每经过张小北的书桌时，都会用篮球照着张小北的头砸一下。虽然由于篮球不是太重，但还是很硬的呢，一般情况下，这样一下，人不会受重伤，但总归有些侮辱的性质。
其实，这种现象很容易理解，毕竟人类对于异类总是本能的排斥，譬如，小北的道士身份亦或他的无父无母的身份，都是异于常人，同学们也许是处于本能的不亲近和排斥，仅此而已吧？可能更主要的原因在于张小北从不反抗吧？这样欺负他的成本很低，没有风险，不是吗？
都是小小年纪的小孩，心思又能坏到哪里去呢？只是不懂事而被家长宠坏了的小屁孩而已。张小北虽然年龄比他们小，但还真是从没有介意过呢。
而张小北也从没有计较过，纵然计较，又能如何呢？毕竟不是一个两个这样针对他，而是几乎是全班，甚至是全校学生都是如此呀。
张小北从不会在意这些无聊的举动，总是默默地忍受了。但每次都是欧阳紫曦替张小北强出头，打小报告给班主任，孔琦也因此被班主任警告过好几次，甚至被老师叫站黑板。
所谓站黑板，就是站在全班的同学的对面，背向黑板，面朝同学，站在那里，听老师上课。一般情况下，这样子很让人难堪的。
然并卵用，这样更加激起孔同学的不忿，每每趁欧阳紫曦不在的时候，更加的变本加厉。
其他女同学见此，就偷偷地告诉过欧阳紫曦，把欧阳紫曦气的直拧小北的耳朵，并骂他“窝囊废”、“废物”等字样，很有点恨铁不成钢的样子。
欧阳紫曦对他的好，小北都记在心里呢，心里一直暗暗感激这位美丽而又心地善良的同桌。
见到张小北进入教室，欧阳紫曦兴奋地赶忙向他招一招手：“小牛鼻子，快过来，怎么来这么晚呀！”她的大大的眼睛成月牙形弯起来，长长的睫毛像两把小毛刷似的。
是的，“小牛鼻子”的绰号就是欧阳紫曦起的，那是一年级他们刚见面的时候，小北还是一身的道士服呢。
相比一米六五身高的欧阳紫曦，张小北的身高现在只有一米五几，可能有的孩子晚长的缘故吧，例如张小北。
但张小北那异常俊美的脸孔惹得很多男同学的嫉妒，都暗暗发狠要暗中泼他一脸硫酸，但总归没有实现——况且，硫酸也不是那么容易买到的。
张小北紧走几步，朝欧阳紫曦温和地笑一笑，坐在欧阳紫曦身边，这样子的动作，也为那些情窦初开的小男生记恨不已。
张小北一边和欧阳紫曦说这话，一边从书包里掏出一个古色古香的砚台。
这个砚台是张鹤龄在小北三岁时，开始认字时送给他的，是正宗的洮砚，真个绿如蓝、润如玉，砚台的一端雕有松鹤山石，惟妙惟肖，一见就不是凡品，是一个老物件。
洮砚是中国四大名砚之首，自唐代以来，一直是皇室文豪，富商巨贾的喜爱。
小北除了毛笔，从没有用过其他笔，因此，小北的毛笔字已经深得大家精髓了，他的书法可以毫不夸张地说，几乎不输给任何书法大家，特别是对于张旭的狂草，几乎达到以假乱真的地步，可见，小北的书法、功底之深。
倒了一些墨汁进入砚台，拿起毛笔轻轻蘸一点，在一张铺开的宣
纸上写道：
“平林漠漠烟如织，寒山一带伤心碧。
暝色入高楼，有人楼上愁。
玉阶空伫立，宿鸟归飞急。
何处是归程？长亭连短亭。”
这是李白少见的词《菩萨蛮•平林漠漠烟如织》。字写的真个“飘若浮云,矫若惊龙”。
平时课间，小北总会写一些唐诗宋词的，既能练笔，又能避免与同学相处的尴尬。
“小牛鼻子，等一会儿，和我一块儿去搬新书本去。”欧阳紫曦对小北命令道。
欧阳紫曦一直是班长，从小学一年级就是，一直到现在。所以，每学期开学时，都会负责帮老师分发书本。而张小北自然而然地就被欧阳紫曦拉壮丁了。
“紫曦，跟你商量一个事情呗？”小北小声地朝欧阳紫曦说道。
“叫姐姐，一个暑假不打你，你要上天呀，还紫曦紫曦的叫，紫曦是你能叫的吗？！赶快叫姐姐！”
欧阳紫曦比小北大一岁，还差几天就是十三岁的生日，她的生日是九月七号，而小北的十二岁生日将在十一月八号（张鹤龄把捡到小北的那天定位小北的生日，其实也差不多），准确地说，小北才十二岁差两个月，但国人计算年龄就是如此呢。
“紫曦，今后，能不能别叫我牛鼻子了？你看我的鼻子比牛鼻子漂亮多了，不是吗？”张小北避开叫姐姐的话题，一脸讨好地朝欧阳紫曦谄媚的笑着说。
看到小北俊美的脸，欧阳紫曦莫名地心脏急速地跳了一下，“别跟我扯这些有的没的，别打马虎眼，叫姐！”边说边伸手一把就拧住真小北的耳朵，动作娴熟无比。
能不娴熟吗，这可是同桌八年，数千次地实践的成果呀。还真是实践出真知呀！
开学第一天的课总是很快过去，中午放学后，两人一起走出教室，而此时张小北的脖子上已经挂着两个书包了，一个是自己的，而另一个当然是欧阳紫曦的了。
而欧阳紫曦空着手，袅袅婷婷地轻轻松松地走在小北的身边，时而，还蹦蹦跳跳的。这样的场景，整个校园的同学不要太熟悉，整整八年，都是如此。
“紫曦，我长得没有你高，都是这几年被你的书包压得呀。”小北边走边对紫曦抱怨地说道。
“胡扯，俗话说，哪里有压迫，哪里就有反抗。书包压你，按道理，你更应该长得高呀。嘻嘻。”欧阳紫曦得意的笑着说，接着又对小北说道：“哎，别忘了，七号我的生日，到我家去，参加我的生日宴。重点是，千万别忘了带生日礼物哟！”语气有些调侃。
张小北当然知道，所谓生日礼物是欧阳紫曦的玩笑话，毕竟她知道小北的家里是很穷的。
于是，小北好奇地问紫曦道：“都邀请了哪些人呀？”
“没有邀请其他人，和往年一样，只邀请了你，当然还有我父母。”紫曦对小北说道。
“呀，不胜荣幸呀！”
说说笑笑，一路欢声笑语，一路阳光撒在身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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