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崩溃
“我怀孕了”小英在乐冲怀里哭着，不敢抬头看乐冲。
腊月的天终究还是冷的，穿过衣服，透过皮肤，一直冷到骨头里，冷到心脏里。
“那咱们，结婚生下了么？还是怎么样”乐冲脑袋瓜子嗡嗡的，有一万个问号，但是还需要保持理智，怎么一个月就怀孕了？
“我不要”小英的语气很坚决。乐冲也觉得奇怪，便问了一句。
“怀孕多久了？”
“三个多月”小英说这句话的时候似乎很平静，像是早就预演过一般。
乐冲顿时脑袋有点晕眩，一时应付不过来。第一个蹦出来的词语就然是“喜当爹”内心不免呵呵起来。乐冲把小英身体慢慢的在自己身上挪开，自己掏出皱巴的烟盒，看了看里面还有好几根，应该够抽，走到阳台蹲在地上，不知道是寒冷还是火机没气。怎么打就是打不着。这时小英过来，在乐冲手里夺过火机调了下火机后面转轮，噌的一下火苗给乐冲点燃了烟，乐冲觉得这火焰特别的热，似乎灼伤了自己，内心隐隐作痛。乐冲没正眼看小英，他觉得委屈的应该是他，小英似乎平静了起来，似乎早就懂得或者知道一样。
女人永远比男人早成熟两岁，男人的心里却永远住着个孩子，却还要担起责任。在女人面前矫情，永远被女人看不起。
一支烟抽完似乎不能平复自己内心的凌乱，于是乐冲又抽了一支。
在过了不知道多久的平静后，乐冲：“你说吧，谁的孩子，还要么?”
“孩子是前男友的，分手后我知道自己怀孕，一直很害怕，你放心，我不连累你，改天我就去医院流了”
“你前男友知道么？他不要孩子么？那可是一条生命”
“他知道但他不要，他是痞子，天天喝酒混酒吧，赌博打架”
“那你怎么会跟他在一起”
“当时我妈生病，很崩溃，没依靠”小英抽泣着。
似乎一切都是合情合理，乐冲的心里确实五味杂陈，心脏似乎被针扎了下，滴答滴答的滴血。本来发了工资高兴才对，这都是怎么了？
“你放心，我尽快解决，如果你不喜欢我了，我明天就搬走”小英突然
的平静超出了乐冲的想象，甚至怀疑她是怎么做到头脑清晰的。
有问题解决不就行了嘛，乐冲这样自我安慰着，麻痹着。
“没事，改天我跟你一起去”
这一夜，乐冲几乎没怎么睡着，小英可能也没怎么睡着。没想到同床异梦来的这么快。乐冲想难道自己这么经不起事么，这么脆弱么？是不是该像成年人一样，乐冲逐渐的给自己打气。
冬天的夜似乎永远那么的漫长，太阳冉冉升起，天逐渐放亮，即使那么温暖的阳光，也没有把银杏树下的雪堆融化，雪堆越堆越大把银杏的树根埋藏起来，深沉而冰冷。
大概过了一周，小英和乐冲一起去了医院。小英的钱不够，乐冲拿出了自己所有的积蓄。怀揣着罪恶和委屈平息了这一切。
小英在家休息的时候，小英的表姐翠芬过来看小英。
翠芬是那种打扮很小资的女人，瘦瘦的，个子不高，倒却有几分姿色。嫁给了小英单位的一个小领导，在市区买了房子，生活算得上小康。小英的工作就是翠芬介绍的。乐冲不知道为何翠芬看自己的眼神始终是上下打量，从脚趾丫看到天灵盖。似乎要看穿你前世是贫穷还是富贵。
翠芬坐在床边摸着小英，“以后别再犯傻了，傻不傻啊”
小英没有作声。“以后什么打算?”
“没打算”小英有气无力的说道。
“你什么打算？”翠芬扭过头盯着乐冲问道。乐冲被一下问了懵了。不知道说什么。
“实在不行就结婚吧”翠芬给小英说道。小英没作答，乐冲也没有作答。
“回头我给姑父说一声早点把你们事情办了”
翠芬走后，乐冲的心平静了许多。
“你愿意嫁给我么?”乐冲可能被刚才翠芬的话问傻了，怎么突然说这样的话。
“我愿意”小英爽快的答道，眼睛瞪的大大的，清澈，充满渴望。渴望稳定，渴望安逸，或者平静。
生活似乎步入了正轨，一切烦心的事似乎没有发生过一样。两个人像往常一样上班下班吃饭，缠绵。甚至两个人似乎就已经组建了家庭。
男女之事似乎小英更懂一些，每次都会有新的花样。很有可能受前男友的影响，乐冲不敢往深处想。
很快冬去春来，万物复苏。虽然暖气没停，外面已经感觉不到严寒，乐冲推开窗呼吸下新鲜空气。楼下覆盖在银杏树根上的积雪渐渐化去，小鸟停落在树枝上，叽叽喳喳的叫个不停。乐冲点了一支烟。然后拨通了家里的电话。
乐冲把自己的事情说了一遍。父母特别高兴，让乐冲把小英领回家看一看。乐冲简单的答应了。乐冲的家在乡下，属于丘陵，离市区有一个多小时车程。街道是那种未被硬化还是碎石子路，每次下雨街上都是水，房子有平房，还有石头垒成的老瓦房。如果第一次来这,给人的印象应该是落后贫穷。
趁着周末，乐冲打算领着小英回自己的家，小英梳洗打扮了一番。
“不用捯饬了，已经很漂亮了”
“你管我”小英娇嗔道。
乐冲没有车，带着小英坐的大巴车。乐冲不让买东西，小英还是买了点***，给老人买了两双鞋子，估计花了小英快半个月工资。
见到自己的儿媳妇，乐冲的父母似乎乐开了花，一直笑的合不拢嘴。母亲就招呼的洗菜做饭，父亲逮了一只老母鸡，用菜刀在脖子上刺啦一划，血流了一碗。在农村这样的一桌子饭算是最高级的待遇，乐冲的母亲怕尴尬找来个村里一个乐冲同姓姐姐作陪。
初次见面很愉快，只是小英穿的鞋跟有点高，走在农村碎石路面上不适应一瘸一拐的。乐冲提前把小英的事给母亲说了，吃饭没怎么询问，只问了工作怎么样。饭后母亲拽着乐冲和乐冲说：“这姑娘好，我儿子有福气，要个子有个子，要身材有身材，还挺有礼貌，回头我去找人看看日子就把日子定了吧”
“嗯”乐冲没多说别的。
回去的路上小英说你去我家看看吧，我父亲要见你。乐冲爽快的答应了。
回到市里，乐冲买了个电动车，下班后会载着小英沿着宜河边吹吹风。
“最近单位小贾买了个包，听说四千多块，太贵了，也不知道哪里来的钱”小英碎碎念道。“别人说小贾和我们单位川经理有一腿，不知道是真是假，不过那个川经理听说是很风流”
像这样的碎碎念，乐冲听了好几次了。
“怎么？你想买包？乐冲问道
“没有，我是觉得她那个包太贵了，不过看起来确实有档次，和地摊货就是不一样。”
“要不给你买一个，我拿出一个月工资”
“算了，房子都没买呢，咱们结婚还需要好多东西，你钱攒着吧。”小英乖巧的说道。
去见小英的父亲，乐冲不知道买什么。小英说“买点水果”。乐冲买了几斤苹果跟小英坐车去往乡下父亲的老家。在车上小英说“让你买水果，你就买了点水果啊”“啊！”乐冲无辜的答道。小英似乎有些不高兴。
到了自己岳父家。小英去洗菜，小英的父亲拉着乐冲的手坐在沙发上。眼神中透漏出慈祥，满意。似乎有太多的话要说“小英不容易，她妈生病的时候，照顾她母亲，把自己耽误了，以后好好照顾她，有个人疼她，我也就放心了”小英的父亲高兴的说道。
“我会的”乐冲很多年后才知道，当时的承诺是多么的不靠谱，以至于很久后一直觉得亏欠小英的父亲，至少自己没有做到。
从小英父亲家回来，生活似乎变了，不像以前一样甜蜜，多了一半争吵。为将来争吵，为消费理念争吵，为生活质量争吵。
生活的平静被翠芬的到来打破。
“乐冲，你们是不是考虑买个房子，一直租房子也不是办法，你们以后还有孩子，不能一直租房子住”翠芬盯着乐冲说道。乐冲当时还没有过多的关注房价，后来打听了下，自己连首付都交不起。自己的父母又没有多少钱。
乐冲狠了很心辞职下海，拿着仅有的一点积蓄，进了点衣服准备去卖，谁知道当时互联网购物的快速发展，线下销售实在难做。进的货一直压着卖不出去。
眼看着身上的钱花的也差不多了，房租还没交，怎么办？蹲在窗台抽着烟，似乎看不见明天在哪里。小英回到家看见乐冲在抽烟。
“你怎么又抽烟，抽烟有什么用？这季度房租该交了，还没钱呢”
“我想办法”乐冲无力的回到。
“你想什么办法，我取钱交吧，你那些衣服也不好卖。”
小英洗刷了下说自己饿了，让乐冲去买吃的。乐冲去了楼下小饭馆，炒了两个菜，买了馒头。回来后小英不耐烦的说“又是馒头”。
乐冲不知道最近小英怎么了，想他自己永远搞不懂女人都是后知后觉。到后来才知道贫困夫妻百日哀是真理，女人很多时候其实比男人务实，男人想在女人身上得到情感寄托，而女人想要的感情寄托第一步是得到物质寄托，事实证明，女人有时候比男人更理性。
时间可以改变一切，经济的发展，催生了人内心物欲，人无论在哪都是攀比的动物，比谁的车好，谁的包好，谁的硬件设施好。想达到不去攀比的境界还需要一定的时间沉淀。
这一天，烈日当空，乐冲漫无目的的在街边游走，不知不觉得走到了小英上班的位置。在马路牙子上蹲了会，抽支烟准备缓缓自己最近烦恼，后来自己把抽烟定性为逃避，逃避自己不敢面对的现状。
街对面停下一辆某国产的黑色轿车，下来的是小英，乐冲以为看错了，又瞪大眼看了看，确实是小英。自己的第六感觉直接使自己心碰碰跳了起来。想想最近小英表现怪怪的，为什么不让自己碰，还有为何无缘无故的生气。现在看着小英却笑脸嘻嘻。
眼直勾勾的盯着小英进了工业园，小英竟然没有发现他。乐冲心里不知道应该表现出什么滋味，是愤怒还是忧伤，是无奈还是崩溃。
小英回到家中似乎心情很不错，早早洗漱了下，拽着乐冲把乐冲摁倒床上。乐冲也是莫名其妙。这次竟然没选择避孕，乐冲表现的异常兴奋，似乎把一切失意忘了。直到看到小英的包。
“你买包了？”
“嗯，别人给的”乐冲没继续往下问，也没有告诉小英今天见过她。接下来的一个月异常的平静。乐冲没有工作，没有收入，上次服装生意的失败让乐冲不知所措。小英还会偶尔和乐冲吵架，大部分都是围绕着钱。
乐冲就这样浑浑噩噩的过着。
又到了秋天，似乎秋天总是让人悲伤。秋风萧瑟天气凉，草木摇落露为霜。
下班回到家的小英看见乐冲抽着烟气不打一处来。
“你又抽烟，抽烟有什么用，打游戏有什么用？”
乐冲蹲坐着不出声。
“我怀孕了”乐冲被小英的一句话惊醒
“啊！”
“不能要，咱们什么也没有，孩子怎么生？”
乐冲不做声，也不知所措，更何况身无分文。后来回想起来自己算是个没用的男人。
过了一周的浑浑噩噩，一事无成的乐冲还在抱怨，命运怎么这么不顺利。突然电话铃声响了‘
“你来医院，我做完手术了”是小英的电话。
乐冲赶到医院，看见翠芬也在那，还有个中年男人，乐冲不知道是谁，后来才知道那是川经理。乐冲扶着小英出院。
“这边有车”是那个中年男人浑厚有磁性的声音。乐冲扶着小英往那边那个某国产的黑色轿车走了过去。这不是那天自己在路边小英坐的那个轿车么。上了车，乐冲和小英坐在后排，翠芬坐在副驾驶聊了起来。
“算上这次，是第7次拉怀孕的人了”
“你可真牛逼”翠芬娇嗔道。
“我可没有主动”中年男人一脸骄傲的样子。
乐冲没反应过来，什么叫算上这次？回想起这些天小英的表现，乐冲耿耿于怀，为什么最近一直不选择避孕？难道不是自己的孩子？如果是自己孩子我把我自己的孩子杀死了？乐冲在后面默不作声。
回到家后，家里静悄悄的。乐冲看了看翠芬的眼神，为什么像幸灾乐祸一样。
“早做打算吧”翠芬对着小英说道。然后准备回去，乐冲要送。
“别送了，你看好小英吧，你们自己的事自己解决”翠芬甩门而去。
乐冲似乎憋了半年的火，像一座活火山一样，终于爆发了。
“谁的孩子？谁的孩子？谁的孩子？”乐冲连问了三声。
小英怎么就是不说话，乐冲晃了下小英的胳膊，“告诉我，谁的孩子”
“你现在问这个有用么?”小英平静的答道。
“有用么？有用么？有用么？你整天就知道有用么？你什么时候考虑过我的感受”
乐冲疯了一般咆哮着，小英哭了，也许是真的伤心的哭了。乐冲抽出一支烟猛地点燃想缓解下情绪。
“我们一起这么长时间，你赚了多少钱，我们需要攒钱买房子，指望我那点工资还需要交房租，吃饭，我们怎么攒钱，我看不见希望。凭什么他们都可以买名牌包，去旅游，我就只能呆在原地，你什么时候带我出去旅游玩过。你知道这些年我怎么过的么？为了给我妈治病四处借不到钱，我爸把房子卖了，我妈躺病床上起不来，白天我给端屎端尿，晚上还去酒吧卖酒，刷盘子，你知道我的20岁怎么过的么？你知道钱对一个人有多么重要么？你不知道！你永远那么天真，永远也不现实”小英绝望的说道，也许是对乐冲彻底的失望。
“我看不见希望!”小英的脸颊已经被眼泪打湿，眼神没有愤怒，更多的是悲伤无奈。
“我们可以慢慢来，你知道我是想和你结婚一辈子的，我那么的疼你爱你，你怎么对我的？乐冲的心也抽泣起来，那种心痛似乎从来没有体会过。
“我真的看不到希望”这是小英对乐冲说的最后一句话。
乐冲像犯了错被老师训导的孩子。呆呆的蹲在了那。
不知道过了多久，乐冲对小英说“好吧，我走”
乐冲收拾了下自己的行李箱慢悠悠的走出卧室，他能感觉到小英一直在哭，那种不知所措的哭，那种彻底失望带着无奈的哭，但是没有阻止乐冲，只是呆坐在那抽泣。
乐冲拖着行李箱下了楼梯，行李箱似乎从来没有这么沉重过，心滴的血已经变成一个一个胶印，楼下银杏果落了一地。恍惚中走到了泊油路上，游荡，悲伤，空寂，无奈，更多的是痛苦，车子在身边擦身而过也未曾察觉，仿佛世界就剩下伤心的自己。
让男人成熟最快的方法就是被女人伤害过一次，女人会让男人更清楚的认清这个世界，是物质的还是感性的。自此后好多年乐冲都在恨小英，但是又不怪她，回想起来都是因为自己没有足够的经济基础，没有赚足够的钱让小英去满足。房子阻碍了太多的婚姻或者爱情，先有物质终究是对的，就像老话：没有面包的爱情是不会持久的。
自此后乐冲很少对一个女人特别用心，更多的是双方的需求，甚至一段时间活的像果汁一样，果汁是乐冲在泰宜上班的同事，两人气场比较合得来，偶尔天天人生谈谈荤段子。果汁算是乐冲的好兄弟，正是通过果汁乐冲才结识了不少好兄弟像胖子，田田和玮哥。小玲也是在那时候认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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