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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色渐明,东方泛起了鱼肚白。
一大早,当今圣上下达了一道口谕,火急火燎的宣召了摄政王和言侯爷入宫,商讨政事。
因为,京城里头出了一件大事。
赵尚书的掌上明珠,自昨夜起就昏迷不醒,派大夫前去一探究竟,发现已经了无声息。
甚至,城西一大户人家,小姐二八年华,待字闺中,也无缘无故的香消玉殒。丫鬟趁人不注意偷偷去瞧过,发现小姐衣着完好无损,面容平静祥和,全身上下只有手上一道血痕,似乎是割腕自杀,流血过多致死。
一时间,满城风雨,流言四起,闹得人心惶惶,百姓更是紧闭了门窗,青天白日甚至不敢轻易出户。
车辚辚马萧萧,光车骏马缓缓驶过街巷,穿过青砖铺地,金铺屈曲的午门,长驱直入。
宣室殿。
红墙绿瓦,飞檐上镇守着气势恢宏的骑兽仙人,屋脊垂脊井然有序的排列着五脊六兽,个个昂首挺胸,威武霸气。
赫连清绝一身玄青色朝服,丰神俊朗,从容不迫的迈上了九十九级玉阶。言楼紧随其后,不紧不慢。
“今日之事,想来两位爱卿有所耳闻了。”龙椅上,年过古稀,白发苍苍的九五之尊,精神矍铄,不怒自威。
“赵尚书上达了奏疏,一心请求颁旨彻查令千金的死因。摄政王,你怎么看?”
“臣认为,兹事体大。”赫连清绝沉着冷对。“一来安定民心,避免有心之徒无事生非,故弄玄虚。二来故意松懈防卫,不要打草惊蛇,夜里设法埋伏,引诱背后之人自投罗网。”
顿了顿,添了一句。“若不出意外,可生擒了凶手。”
言楼上前附和道。“老臣以为,王爷此计天衣无缝,值得一试。”
皇帝满意的颔首。“清绝,朕委派你亲自督办这件案子,言侯爷从旁协助,就这么定下了。”
“是,臣遵旨。”二人俯首听命。
“正事谈完了,接下来就是私事了。”皇帝慈爱的看着赫连清绝,提醒道。
“清绝,你年纪也不小了,和言侯爷小女的婚事,不能继续拖下去了。”
“臣明白。”赫连清绝挺拔如松,面上神色难辨,道。“清绝必定十里红妆,风光迎娶言三小姐进门。”
突然,脑海中闪现出一张熟悉的面孔。他想起,那一夜的红衣女子,身姿曼妙,绝尘似仙,诡异的身法,灵动的眼睛,无不让人眼前一亮。
“好好好。”皇帝眉开眼笑的看向言楼,“言侯,这门婚事朕替你应下了,你可不要三番两次继续推辞了。”
“臣明白。”言楼低头,不露声色道。
一个被夜非白力保下来,身份不清不白,非敌非友的女人,不能杀了她,那他肯定不能让她继续留在身边影响阻碍了他的大事。
“贵妃一人在宫中难免挂念家中亲人,朕已经允准了她,过几日让人送言三小姐入宫陪伴。”
言楼一脸瞿然,见皇帝坚持,语气不容置喙,君心难测,他也不好拂逆了圣意。何况,这也正合了他的心思。
“臣,遵旨。”
陶然居。
红叶手握着一面巴掌大的铜镜,仔细打量脖颈上一道醒目的青紫掐痕,那是幻境之中的另一个自己所造成的。
“真真假假,假假真真。”红叶心不在焉道。“是我轻敌了。”
“来了人间,你似乎有了不少心事。”巫玄一人自得其乐的下棋,头也不抬。
焱烈一身黑衣,恪尽职守的伫候在巫玄的左右,红瞳一瞬不瞬的盯着巫玄,生怕她不开心,眼睛都不带眨一下。
因为,他不仅跟丢了那个神秘人,一招一式也没有讨到半点便宜,还成了他的手下败将。
“大人。”红叶苦涩一笑。“一个曾经死去的人,不代表记忆就会消失了。”
人越不想记起的过去,它永远会在某个地方等着你。只要你卸下防备,它就会趁虚而入,攫取你的性命,置你于死地。
言懿静默一旁,怯生生的瞥了一眼巫玄,识相的选择了沉默。
“过去,我问过你,你还有什么心愿未了。”巫玄把玩着玉质白皙的棋子,将红叶的表情尽收眼底。
“你说,你想活下去,除此之外别无他求。我就让你活下去,前尘往事从未逼迫你必须忘的一干二净。”
巫玄字字诛心。“可是,你从未放下,谈何成活?”
红叶哑然,她不是放不下,仅仅只是因为,那一场幻境,让她分不清了真假,才一直耿耿于怀。
过去她一曲扬名天下,难免心高气傲,所以从不正眼相看为她一掷千金的恩客,也不曾放下身段相迎。
鸨母训诫过她:“男人,你需给他些甜头,不要太多,让他尝了销魂的滋味,离不开你了,才是真真正正抓住了他的一颗心。”
自古以来,凡是身份地位悬殊太大的有情人,终有一日,也有可能会演变成一对痴男怨女的爱恨情仇。
后来,她从未想到,有生之年,在最好的年华,她将鸨母悉心教导她的魅术手段,尽数用到了一个她甘愿葬送一生的男人身上。
私下,她与他互订了终身,甚至避过了鸨母的眼线给足了他银两,放下了姿态盼他为她赎身。
尽管她身处风尘,名节污秽,可她至少将自己清清白白的许给了他。
但是,她大抵忘记了,人类的骨子里,都潜藏着一个通病。轻易得到手的东西,往往不会去珍惜。
于他而言,她铁了心想要跟着自己,洗手作羹汤情理之中。他从未将她看作一个妻子,因为他打心底认为,她的身份始终配不上他。
最后,他丝毫没有愧疚的攀上了一位相府千金,彻底舍弃了她。
事实上,按照一般女子一哭二闹三上吊的剧情,轮到她自个身上好像哭一场也是理所应当的事情。
可她不哭不闹,反而精心将自己妆点打扮了一番,之后放了一把火,决绝的投身火海之中,将自己烧了个干净。
她心底比谁都清楚,她种下的因,结出的果,原本就不该怨天尤人。
“感情的牵扯,比起人心险恶,实在显得过分微不足道。”巫玄举止从容的压下一子黑棋,眸色晦暗不明。“自欺欺人,很容易信以为真。”
由羊脂玉瓷精心打磨而成的棋盘,星罗棋布,纵横交错,棋子光洁通透,质地莹润细腻,让人爱不释手。
丹辰子一出手,就是天下独一无二的珍品,当真是摸准了她的喜好。
“将这棋局送回去吧!”巫玄一手返本还原了棋局,吩咐道。“漂亮的东西,也太危险了。”
“是。”焱烈应下,身形掠如疾风,瞬间就不见了人影。
昔日,她不过顺手搭救了被同族人追杀,昏迷不醒的焱烈,结果他就一心一意留了下来,成为了她贴身护卫,一转眼便是万年的光景了。
“大人。”红叶收敛了情绪,冷不防出声。“魔族的人大部分已经潜伏在了京城,接下来我们该怎么做?”
“这不正和我们的心意。”巫玄漫不经心道。“他们迟早会找上门来,不过是时间问题。”
“魔族大殿下也来了帝都。”红叶如实回答。“他与言楼之间,好像达成了什么交易。”
“齐心合力,一致对外。”巫玄低头浅笑,一双流光溢彩的黑眸,顾盼生辉。
“言侯爷,虽然只是个普通凡人,可他尚有利用价值,于魔尊而言,各取所需很公平。”
“但是,那个吹笛子的男人。”红叶心有余悸。她的弱点已经毫无保留的暴露了,很可能会成为胁迫她的利器。所以,她很担心。
巫玄语气平淡,锋芒毕露。“魔族的人,当然要去找知根知底的知情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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