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谈
可越是回想凌宇尘越是难以入眠，即使躺在这清凉的竹床之上，他还是感到有些燥热起来，于是便起身想去村边的竹林里走走。推开房门，凌宇尘身体不禁僵了一下，原来屋内虽然寂静无声，但老者仍如一口洪钟一般坐在堂屋中间的椅子上闭目养神，其势不怒自威。老者似是感知到了凌宇尘的动作，一改刚才庄重肃穆之色，站起来伸了个懒腰，缓声道：“哈哈，就知道你小子是睡不着的，有啥问题，我可以尽量解决你的困惑。”随后又像个老小孩一般躺倒在窗边的躺椅上，发出一声舒适惬意的“哎哟”。
凌宇尘也不磨唧，站着一旁作了一揖便单刀直入道：“史老，那匣中故事是真的吗？我们所处之地只是一个承载精神的位面？”听闻凌宇尘的提问，老者先不作答，只是感慨一声：“宇尘啊，昨日我便说了，咱们之间不必这样讲究礼节，你呀还是一口一个史老的，我知道是你与我这老头儿相处尚少，颇有隔阂，可你我只是对话问答，不是长辈训话，你又何必如此拘束呢？”言罢一副神色失落的样子，好似一个被孙子嫌弃的孤寡老人。
看到老人酸楚的样子，凌宇尘虽已多次见识过老人娴熟的感情牌技巧，但每次再见之时又不得不折服，似乎真的能从老人身上感受到那种久经沧桑的智慧和饱受风霜的孤寂。他既是那个爱捉弄人感情的老顽童，又确是个孤独寂寥茕茕孑立的老人，这其中又有多少是老史的真情实感呢？凌宇尘不禁心想。老者见他还这么傻愣愣地站在一旁，指了指放在他脚前的另一把躺椅：“宇尘啊，来躺着聊。”
凌宇尘虽然又被老者打动了，但多少还是觉得躺着向长辈询问不太好，只是拉了个木椅来，坐在老者旁边，有些无奈的笑了一声：“老史，这下总能请你说说了吧。”老人虽然还是有些不满，但只是轻哼了一声，就开始说道：“故事若是假的，那我还给你看什么啊？念童话故事哄你入睡吗？怎么问出这么无聊的问题。”说完还煞有介事地打了个哈欠，好像马上就要睡着了一样。
“那创生者和他们的后代岂不是现在还存在于这个世界中咯？”凌宇尘有些讶异地说道。老者却有些心不在焉：“蠢小子，连在魂匣中你都集中不了注意力吗？她不是都说了创生者已经逐渐失去创生元素了，既然已经沦为普通生命了，怎么可能还能长生不老呢？”望了眼窗外的明月，再缓缓说道：“至于他们是否有后代，这谁知道呢？要知道这里只是个精神寄存的世界，就算是当时就被他们邀请到此的生物也无法知道他们是否在外留有后代。”
“这么说你并不是创生者也不是他们的后代喽？”老人好像被这个无厘头的问题问得一懵，随后放声大笑起来：“原来你个蠢小子之所以对我这般恭敬是因为你觉得我是创生者，想要和我套近乎，想一步登天呐？哈哈哈哈。”老人笑得眼角都溢出了泪花，忙用手抹了俩下。
但凌宇尘似乎并不为自己的猜想感到尴尬，其实看完那个故事离奇的下半部分，他多半已经猜到即使这就是这片宇宙的真实历史，创生者们也应该已经不存在了。所以他只是为了引出他的下一个问题：“这么说的话，现在的【自在人间】是由谁在管理呢？是当时就被邀请进入此地的生物吗？他们又为何突然邀请我们来到此地，难道是秉持着有福同享的共享精神吗？”说道后面凌宇尘的语调也不免有些冷酷嘲讽起来。
虽然凌宇尘话中带刺，但老人也并无责怪之意，只是神色变得庄正了些许，显然这是问到点上了。老者目光一闪，没有马上回答，似乎对此事有所忌讳，但也并没有避而不谈之意，看了眼窗外的月色：“你知道当今宇宙是由哪三大势力主宰吗？”凌宇尘摇了摇头，就像老者所说他是山野乡民，连原住星球都不曾离开的人，怎么会知道什么三大势力。老者嬉皮笑脸地说道：“你连这又不知道，我就是告诉你，你也不过是听个名字罢了。”
若是此刻你越显着急，老者恐怕就越是得意，凌宇尘索性也随性起来，如老友闲谈一般：“虽然我见识短浅，但是有老史你这位万事通在，那你懂那不马上就是我懂了？”老史显然很满意凌宇尘的这般态度，嗬嗬笑了一声便侃侃而谈起来：“那你呀，还真问对人了！我敢这么和你说吧，就我对当今时事和过往故事的了解，这世间还真就没几个人能比得上，更何况啊...”要是凌宇尘不适当制止，可能老人光是吹牛就要吹到月亮吹沉下去方才完事。若是不清楚老者孤寂已久，倾诉欲望强烈，这一口三舌的个性，扯得那是一个天南一个地北的，常人多半只会觉得他是不愿说，只管在这拐弯抹角，拖延时间。
被凌宇尘打断后，老者也是少有的面色一红，轻咳了一声，娓娓道来：“这宇宙中虽有星盟，帝国和联众这几大势力，但是啊，这【自在人间】并不是由任何一大势力把控的，只是由星盟牵头，多方共同组建的一个名为众心会的组织，联合协调管理此间事务。”“这不还是几大势力操纵吗？”凌宇尘不禁吐槽。老史笑道：“小子，你这就不懂了吧，你有没有想过在这个空间里有多少人多少势力，他们可能是在现实中是相互诅咒厮杀了千百年的世仇。如若是一个势力彻底掌握了这里，那这里恐怕就不再是灵魂的安宁归宿而是灵魂的折磨牢笼了。”
凌宇尘也是后知后觉，自己潜意识里简略的将宇宙中的生物分为地球人和地外文明，但量宇宙之浩瀚，其他族群间的关系又怎么可能就是铁板一块。哪怕平日里如胶似漆的情侣相处久了也多少有些摩擦，更何况这些本就有着各种利益纠纷和种族矛盾的文明之间了。他们的矛盾是常人难以窥其全貌的，更是难以缓和的。“那这个众心会就是个貌合神离的分赃集团吗，我们这些人是他们眼中的低等文明，又被夹在中间这还能有好事吗？”凌宇尘敏锐的察觉到。
“这么说，向我们这些文明推广传送门的就是这个众心会咯？”“嗯，不错，正是由星盟提出，最后再交由众心会共同审议通过的，说起来此事已过去了多少年了？”凌宇尘对这个计划执行了多久不甚关心，用玩味的口吻问道：“老史，我看在这几大势力之间你就最推崇星盟吧？讲一件好事之前就先提一句星盟，该不会你就是星盟的人吧？”老史尴尬的笑了笑：“哈哈，事实求是罢了，我也不是星盟的什么人，人家压根看不上我这把无依无靠的老骨头，至于星盟和这几大势力是好是坏嘛，你自会有自己的判断。
“老史，不过我还是有些不明白，这些所谓的高等文明还有什么事是需要我们这些偏居一隅的边荒之人才能做的?”凌宇尘做出沉思状，显然他还没有彻底忘记被老者不动声色却又巧妙岔开的话题。闻此问题，老史似是有些欣慰，点点头道：“不错，有所长进，不过有时候...”老者单手摸着下巴又看了看窗外的明月，好像在想什么事情，再朗声说道：“我听说是星盟的一些高层听信了一位先知的指引，听说要寻找什么救世主来着，于是星盟就想到此处便是全宇宙中最好的筛选之地了。”说到后面老史自己都大笑起来，他似乎很久没有向他人说起这种荒唐事，笑得眼泪都掉出来了。
凌宇尘也是觉得有些荒唐可笑，心中很是鄙夷“这些能制造出【传送门】这样科技的高等文明居然还在搞什么先知预言，巫术占卜这些东西。”不过在现在科教普及率已经很高的地球上，同样有许多人也依旧正经八百地高喊着科学的尽头是神学，人类一思考，上帝就发笑或是其他的消极宿命论。他们也同样盲目崇拜着自己创造的神明。不过仔细想想这也不全是所谓人性的弱点，紧张压抑的社会环境，疯狂剥削的寡头财阀，暗流涌动的舆论宣传同样是在社会底层浇灌这些可笑言论的最好肥料。但是凌宇尘实在是很难帮那些自诩受过精英教育的上流人士在这方面辩解，那些自称理性公正之人一旦涉及到了自身利益，他们那愚昧自私的本性就在此暴露无遗。
凌宇尘暗自发狠，双拳紧握的样子没有逃过老史的观察，但他也不动声色，只是淡淡的说道：“小子你就这些问题了？没事儿我可歇息去了。”虽然凌宇尘根本就不相信这个所谓寻找救世主的答案，但是他也没再问，显然老史应该也不知道星盟具体的想法。而关于传送门的问题凌宇尘确实已没什么好问的了，接下去的不是些细枝末节就是老史自己也不好回答的问题。但是还有一事是凌宇尘所好奇的，甚至有时候比对传送门还要关切。
“老史，你是真没吹牛，这天地间真就没几个比你懂这些事了，你说的那些，我现在是完全明白了。”凌宇尘故作出一副谄媚的样子，不过他平日里就没什么机会做表情训练，只会笑得像那些漫画里的奸诈小人一样，眼睛眯成一条线，他人恐怕很难理解这是他讨好的姿态。但老者似乎很是受用的样子，不住地轻轻点头。“不过我尚有一事不明，虽不是啥要紧事，但是你也知道的，有事憋在心里，那滋味不好受。”老史点点头道：“是啊，那日子确实不好过，所以有啥事你就问吧，别憋着自己，咱们啥关系啊？”摆出一副义薄云天的样子。
“其实我就想了解一下老史你的人生故事。”“你既不是星盟和众心会的成员，更不是这个系统里的高智能AI，以你的能力和睿智，不应该只是在这里帮我解答几个谁都知道的问题，你又怀揣着怎么样的目的呢？”凌宇尘一脸崇拜的看着老人，当然后面的话他并没有说出口，不过他隐隐期待老史能捅破这层窗户纸，解答出他全部的疑惑。
老史却没什么反应，似乎只是在冥思中编造着自己的英雄事迹，随后假装深沉地说道：“我的故事嘛，那可太惊心动魄，跌宕起伏了，用你们的话是怎么说来着，对，江湖豪侠，天涯浪子...”
加载中,请稍侯......
精彩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