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墨伦的决断
肯罗恩回到城中，连夜召集群臣共商收集财物和奴仆之事。相比财物，把无辜民众送去魔窟，是大失人心之举。看着争辩不休，毫无良策的大臣们，肯罗恩不禁暗暗感叹伯泰不在身边。下令一天内必须筹齐财物后，便将一众无能之辈喝退。
“一天时间，到哪里去筹那么多珍宝啊？”众大臣苦得一筹莫展。
“他们是强匪，不是验宝师。”一个声音在群臣中响起。
“啊？”不明白的大臣想再发问时，幸亏几个头脑灵活的已经悟到，看看领主满脸不悦，赶紧拖着几个笨头仓促退下。
仅有一人仍跪在堂下不起。
“起来吧。”肯罗恩看得清楚，下跪之人是伯泰的管家，是代替主人来听命的，刚才的声音正是他发出。
“谢领主。”管家起身后深深鞠礼。
管家将伯泰临行前的安排逐一转达。但凡交易便有代价，但凡代价无非付出，伯泰希望族人们要竭力满足肯罗恩带回来的全部要求，哪怕是舍去性命。投靠在欧西埃的伯泰族人十分团结，为了家族深仇，早已将性命托付给伯泰。只要是伯泰的安排，他们都会义无反顾地执行。
“太师傅又是何苦。”
“主人的心意您应该很清楚。”
【*】【*】【*】曾是拉恩御塔肱骨之臣的伯泰家族，在一场荒唐的皇族争斗中惨遭株连。年迈的伯泰带着幸存的族人们愤而投靠自己的学生，也就是肯罗恩的父亲。复仇与复国在此地成为统一的目标。【*】【*】【*】
伯泰在欧城付出的越多，就越加重肯罗恩亏欠的压力。欧西埃的武力足以替伯泰完成复仇，却不是肯罗恩信仰的王道。只是眼下，接受伯泰的安排或是无奈的选择。
遣退管家后，肯罗恩独自来到后花园，满怀愧疚地站在妻子莎拉王妃的雕像前默语，照顾好女儿是妻子最后的嘱托，作为父亲于心而言，第三个条件他实难向女儿开口。
是夜，人心向月，月光如霜。
……
俗话说：管得住大海的水，管不住贱人的嘴。次日清晨，阳光方露头角，关于云暴交易的传言早已突破王宫的墙围，闹得满城风雨。城民们的各色言论，生动地阐述着一个道理，人人都有政治家的天赋。一无所有的人为王公权贵们的破财拍手叫好，“也该轮到他们倒霉了”；丰足小安的人忧心着搜刮之手终将伸向自己，破坏来之不易的现状；胆大的人谩骂着统治者们的沦落；胆小的人害怕引火烧身，低语着莫谈国事；或许只有安塞之灾的幸存者们，经历过切身之痛，才会给予深刻的理解。
路过指指戳戳的街道，让本就在意乱疑生的墨伦烦躁如麻。肯罗恩知晓墨伦的遭遇，仅让他做好之后空艇护卫的安排，不必亲自前往。可见到大臣们前一个后一个的往空艇基地搬送财物，墨伦真是看在眼里，恨在心里，于是愤而离开基地。没走开多远，匆匆过来个路人，将一张字条塞到他手中后旋即离开。看过字条，墨伦越发眉间紧锁，火焰从指缝中燃起，字条冉冉化成灰烬。
半晌之后，墨伦如约来到城郊的小酒馆内，径直走进地下包厢。
“来啦，坐。”那人面前的酒瓶几乎见底，应是已经等候许久。听到来人的动静，转过身体打起招呼。
一位矮胖的仆从将墨伦领到桌子的另一面，拉出椅子扶正，好让两人相面而坐。
“当初还是你选的好啊。”那人为墨伦倒上酒，“哪像我这样，现在都见不得光。”
【*】【*】【*】此人名叫拉姆齐，较墨伦年长，小时候曾是墨伦家的近邻，多少也算少年玩伴。只是此人好逸恶劳，沉迷于物质诱惑。在克巴势力猖獗的年代，正值性格叛逆期的他，很容易便被拉入帮派，走上邪道。没有强大能力，倒也凭着一些际遇和手段，慢慢在克巴手下混出一片天地。巴瑞安杀死克巴的当日，他正是逃离的残部之一。潜回拉恩御塔后，他集结残部人员，组建起叫作“暗流”的地下黑帮组织。【*】【*】【*】
“拉姆齐，我们不是一路人。”
“见外吧，怎么说也是曾经的好邻居、好朋友吧。”
“我不想也不会和你们有任何沾染。”话不投机半句多，见拉姆齐不谈重点，墨伦起身便欲离开，被矮胖的仆人笑呵呵地拦下。
“哎，别那么大火啊。”拉姆齐继续说着，“克巴王都死烂了，再说我和坠星滩事件更加边都不沾，全是特奥卡奥的祸啊。”说罢从口袋内拿出一块水晶石，沿着桌面缓缓推过去。
墨伦立刻就认出正是“月冠”号舵盘中心的装饰，剔透的晶石中心内雕着龙骑卫队的立体徽章，“月冠”的文字标注其下。利刃出鞘，直指着拉姆齐的面门：“你敢袭击他们？”
“别乱说！”拉姆齐轻轻把刀身推开，“惹谁都不敢惹你们。伤害两大重臣，哟哟，我还不闲命长。”
“嘁，难不成是你捡的。”
“差不多吧。”随后，拉姆齐和矮胖仆人一搭一档，将如何偶遇坠毁的“月冠”号，发现两位老臣重伤，并送回拉都医治的前前后后说了个恍恍惚惚。表示待两位老臣恢复后，自会将他们安然送回。
墨伦当然不相信事情这么简单，然而拉姆齐却表示就是这么简单，他既不要钱，也不要物，今日之约只为老朋友叙叙旧。
哪有什么旧好叙。墨伦抓过水晶起身就走，不出几步，背后又传来拉姆齐的声音：“消灭特奥卡奥，你报你的仇，我要我的宝藏，目标其实很一致，对吧。”
此话分毫不差点中墨伦的心结，他稍许静立后说道：“有一件事……”
“洗耳恭听。”拉姆齐的嘴角狡黠地翘起，他真正的目的达到了，自己的棋盘上又多出一枚棋子。
仇恨与欲望的双重火焰在地下的狭小空间内交汇着。
……
当夜，卫队正礼堂内，墨伦将其余龙骑队员如数召集。
在特奥卡奥的谈判，让墨伦知晓到阻挡末日云暴会使巴瑞安魂力耗尽，于是他计划利用巴瑞安力量最虚弱的时机展开奇袭，消灭罪恶的根基。尽管队员们纷纷要求相助一臂之力，共同参与袭击，但都被他拒绝。眼前的兄弟们，每个都是欧城领主亲自挑选和培养的精英，尊贵的卫士。正礼堂墙上高挂的龙骑卫队徽记—“荣耀之盾”，是他们起誓捍卫的称号，一言一行都应配得上那份荣耀。自己与地下黑帮不光彩的秘约，不能让其他队员卷入。若不是珞迦会成为不稳定的因素，他本不会来拜托兄弟们。
“除了保密之外，我还需要你们的协助。”墨伦说道，“如果估计没错，当天珞迦会同行。所以，我希望你们到时能阻止珞迦出手，给我争取一分钟的时间。”一分钟是墨伦给自己的死限，上次巴瑞安轻易就能击破秘银甲，只有出其不意的速攻，才有微渺的胜面。若非如此，就算再多百个自己，都只是炮灰。
又一番争论后，面对墨伦决绝的态度，众队员最终放弃参与偷袭，服从倔强队长的命令。
目送队员们离去，墨伦独自站在正礼堂内，如诀别般仰视着高高的卫队徽记，往事历历现于脑海。
【*】【*】【*】新元历90年，火莲之年，本寓意着珍惜勿忘，而十二岁人格初成的墨伦却在一日之内失去他所有的珍惜。为了举家搬迁的安全，父母特意打点和一只有佣兵护送的商队同行。谁知离开拉恩御塔没多久，身后扬起的尘土就宣告他们被盯上了。负重而行的商队终究还是在坠星滩被劫下。父母眼见大难临头，打着掩护，让哥哥带着墨伦赶紧另行逃生。商队的护卫不到几分钟就缴械投降，但特奥卡奥的强匪们并不收手，开始了一场无人生还的屠杀游戏。身旁的哥哥终于无法忍受眼中惨烈场面的刺激，从躲藏的荒木后冲出，奔向强匪，也倒在父母的血泊之中。头脑空白的墨伦在强匪们的嘲笑中发疯似地逃向远方——“卡里队长，您看那毛孩，跑的比野狗还快哩，哈哈哈……”
这场惨剧，后被称为“坠星滩事件”。
几番辗转，墨伦终于投靠到欧西埃的叔叔家。四年的艰辛历练，他终成龙骑卫队记录中最年轻的队员。在欧城，他获得了荣光，懂得了高尚，遵循着信条，保护着美好，只是仇恨之火从未熄灭，反而随着能力的增长愈加炽烈。【*】【*】【*】
墨伦明白眼前是条不归路。若是失败，或许命丧当场。即便成功，卑鄙的行动也必定令他失去正礼堂的位置。看着两侧陈列柜中历任队长的镶名武器，曾是他梦寐以求的荣耀，现正化为泡影。可他必须抓住这难逢的机会，只要能终结魔头巴瑞安，进而就能把整个匪邦和日日折磨他的仇恨梦魇一同消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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