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神秘的李四
香山镇一片寂静，猩红的绳舌轻轻探开一家又一家的窗子，有机敏的人忽然睁眼，却看到一张可怖面孔，连尖叫声都来不及发出就被长舌死死勒住脖颈……
客栈屋顶，“主持”一把抓住一头想要冲进下方屋子的小妖的脖颈，那妖物被掐的眼神爆突，尖利的指甲挣扎乱抓，
“不长脑子的东西，”
只是将随手丢开之后，那些平日里对自己畏惧如虎的小妖们却都一个接一个的扑了过来，撕咬纠缠着他一起翻滚到街道。
屋子里，小果儿蜷缩在角落，没有像别的孩童那般哭喊发抖，她只是静静地呆着，眼眸里看不出她的情绪。
身为五境妖王的“主持”心思急转，竖立的瞳孔左右转动……
本是想将镇上的百姓吃掉百人，但他来了香山镇后突然发现，自己只要吞食了这个灵气极巨充沛的小女孩儿，不但突破六境化形轻而易举，甚至可能更上一层楼！
只是这些蠢货，到底只是低级的妖物，远不如四境的“智若”它们，仅仅只是闻到小女孩儿的气味就失去了理智。
要不是为了让它们掩人耳目，方便自己活动，早就捏死了事了。
动静越来越大，打开窗户看过来的人们一个接一个惊叫，街道中央，七八个蜥兽般的血舌妖物正疯狂的撕咬着那中间正在打坐的老僧。
袈裟褴褛的老僧盘腿打坐，好似舍身喂鹰。
有人一眼认出，大喊那是香山寺大主持！
便开始有胆大的人手持火把投掷而去，妖物吃痛，便被那些百姓吸引了去。
“方丈快逃！”
“主持”好似感觉不到身上血肉模糊，在人妖流窜的街道上站起，双手合十，慈眉善目的看着自己身边最后两只妖物。
两头妖物此时终于是略有些清醒了，看着眼前的“主持”，狼狈而逃。
甩了累赘，主持转过身，大步走进客栈。
客栈中，藏匿起来的小果儿在妖物眼中，亮如日月，她身上灵气太重。
它一步步靠近，嘴角再次割裂开。
只是当它恐笑着走进屋子里，角落的小女孩儿还是一动不动。
“咦？”
尖爪轻轻一碰，小果儿便化为一团白雾散去。
被耍了？！
它迅速爬到窗口，街上并没有那个小女孩儿的气息。
还在客栈里？
那闪亮灵光再度亮起，是在那顶层阁楼。
它再没有戏耍的心思，沿着楼梯迅速攀爬上去，却还是个白雾幻象！
很快，在他感知当中，一个接一个的灵光闪烁而起，遍布客栈各处！
一时间分辨不出真假。
再拖下去，那些妖猎捕快就要回来了，虽奈何不了我，但迟则生变，恐得不偿失。
它从阁楼看向街上逃窜的人群，目光锁定在不远处的一家三口。
有一场拔河。
妇人被血舌缠住脚踝，在地上拖拽。
孩童哭嚎着和男人使劲的拉着妇人，可一家三口还是缓缓的一齐往妖物那边移动。
男人正是之前帮他引诱走小鬼的人之一。
于是它恢复老僧面貌，纵身跳下。
妖物立即逃窜。
男人感激涕零的上前道谢，却被猛然大张的狰狞血口一下咬掉头颅。
孩童一时间呆滞了，好似还没有接受眼前发生的一切。
绝望的妇人被现出原形的主持掐住脖颈，尖爪深深陷进血肉。
妖王一口吞下男人头颅，嘶哑的声音传进客栈里
“我数三声，不然这个孩子就要孤苦无依了。”
它其实并不确定这样能引出小女孩儿，但值得一试，因为它知道这些天赋异禀之人，无一例外，都是舍身为人的良善之辈。
不过它还没开始数，小果儿就已然出现在了客栈门槛前，站立不动，束手就擒。
好好好，只有这样才配的上一身气运，才更好夭折。
暴毙男人的血流了一地，血腥的场景中，恶面鬼王随手丢掉奄奄一息的妇人，盯着小果儿，想要在这个小女孩儿的眼中找到恐惧，害怕。
可是并没有，这个人类孩童的眼里，甚至没有厌恶，只有一种看待癫疯歧途者的可悲，可怜。
这不是一个孩童该有的眼神！
妖王心中突然升起无法压抑的怒火。
布满倒刺的猩红长舌弹射而出，酸液四溅。
它想要立即杀了这个小女孩儿，哪怕活吞所汲取的灵气比尸身更多！
小果儿仍是无动于衷，因为她面前，出现了矮胖兄长的身影。
李四一手拽住那恶心的绳舌，无视上面泛滥的酸液和倒刺，身后小果儿体内不断溢散出缕缕淡薄雾气，正围绕向他周身。
他回过头
“我…来迟了……”
小果儿只是安静的摇了摇头，眼神平静如月。
妖物眼中带笑，原来是这个打酱油的三境少年武夫。
只是它还没能“寒暄”几句，就先心神剧震。
因为那少年气息正在节节攀升，转眼间，已至金刚境，且犹不停息。
六境了！
李四手掌腐伤缓缓愈合，眼神冰冷。
他拽动长舌。
“主持”如何拼命都无法挣脱，被迫缓缓向少年靠近，尖锐十指在地面割出深痕。
它选择咬断长舌，鲜血喷泼，转身逃离，却被少年一把抓住腿脚，重重摔砸在地面。
逃！
鲜血迸溅间，这是它唯一的想法。
舌断躯残只需再找一副人身便是！
数丈大坑中空无一物。
李四扔掉手中残脚，望向那以断骨处蹬地，都能迅速攀爬跳跃在屋檐间的恶面鬼妖。
生命力之强可见一斑，想要杀它，必须一击碎首级。
他身形微蹲，如弹丸弹射而出，而所立处石板在他掠出之后寸寸龟裂。
逃窜的大妖只觉那少年忽就闪现它头顶，此刻那臃肿的影子却像一座大山压在它心神。
李四按住其头颅，贴死在地面不断向前磨行，将一整条街磨出一条鲜血淋漓的沟壑，最后五指合拢，将鬼面妖的命脉头颅捏碎。
鬼头妖王挣扎的四肢无力瘫倒，失去动静。
清河镇此时燎烟四起，一片狼藉，乱掷的火把已经点燃了清河镇幢幢房屋，多条街巷赫然化为火海，还有数只饿鬼在追逐百姓。
黄虎很快赶到，只是这场大战却比他想象中的要潦草，他震惊的看着街上那一条狭长血渠尽头的五境妖物尸体，和浑身仙气缭绕的少年，一时间不知该说什么。
心中不免怀疑这妖物究竟是不是五境巅峰？可多年来的猎妖经验以及那股正在消散妖气告诉他，不但是，而且就这么死了，被眼前这个修为突然变得深不可测的少年在短短不到一炷香内斩杀！
李四冲他点点头，身形化虹而去。
顺路斩杀两只妖物，李四很快回到客栈门前，再也不敢离开一步。
确定这五境鬼头妖死绝，黄虎开始在何处火海间来回穿梭，在其他妖猎和捕快赶到后，各种嘈杂声逐渐平息而下。
客栈…
李四坐在门槛上，恢复如常。
已经见过两次的香山镇衙役上前告诉他，先前在山路间，他们这边依仗黄猎头的五境修为和人数众多，成功斩杀了两名妖僧，可惜大多还是只留下无头身躯，金蝉脱壳了。
这倒是在所有人预料之中，毕竟那些妖物只是为了拖延时间。而他们为了谨慎起见，最终还是兵分四路， 眼下安全了的香山镇只需要留下几名捕快料理安抚，其余人马不作停歇，立刻驰援附近还在骚乱的镇子。
他目光落在客栈门前，有个四处奔走的郎中迅速蹲下身，探了探那个被五境妖物所擒妇人的呼吸眼瞳后，摇头起身，赶紧前往下一处。
坐倒在爹娘尸体前的可怜孩童，幼小的脸庞上满是怨恨
“为什么！为什么你不能来的再早一些！那样我爹娘就不用死了啊！”
李四无言以对。
孩童不依不饶，指着小果儿嘶声力竭道
“你根本不配当神仙！妖怪要的是她，为什么我的爹娘要死！你说啊！为什么不是她去死！为什么！”
“住口！”
那个已经见过两次的衙役按住孩童的头，轻轻用力，皱眉道
“这可是整个香山镇的救命恩人！”
孩童咬牙哭得更加撕心裂肺
“可就是因为他们，我爹娘才死的啊……爹他，连全尸都……”
李四深吸一口气，见小果儿对着他摇头，便还是没有言语。
小果儿看着同龄人，知道他心里，其实知道自己说的话不对，不好。
而她看到李四心里想说的则是，他已经尽力了，所以你爹娘的死，不关我的事。
……
彼时负责收拾妖物残骸的两个衙役正要抬走妖王尸首，因为那血肉实在太过狰狞作呕，不忍直视，他们都是侧目而行。
一个衙役回头看了看方才妖物所在的地面沟壑，却瞧不出破破绽，在同僚的催促下快步离去。
因为妖物是趴着被抬走，所以二人都没有注意尚还在滴血的尸身肚腹处，有一个血洞。
……
除去被李四斩杀的五境妖王，其余几镇，大都是些三境小妖，在妖猎和府衙的配合之下很快便将妖乱平息。
一夜未歇的妖猎捕快们聚成一团，有为殉职者悼念的，也有在一起勾肩搭背称兄道弟的，显然不是第一次合作。
要知道，妖物作乱虽不常见，却也不少见，而且只是对于寻常百姓来说。
而常年与妖物打交道的妖猎，和在妖物讨伐中充当先锋的各大衙门的捕快，其中资深者对此已是家常便饭。
他们见黄虎此时也走了过来，皆是面带笑意
“果然五境大妖在黄猎头手下，也算不得什么啊！”
众人纷纷附和，黄虎却面色古怪。
这时还是从香山镇来的那一路人马向他们低声解释，其余几镇的妖猎巡捕才一个个震惊不已。
那个十来岁的神秘少年片刻间就斩杀了一头将要化形五境大妖？
这谁敢信？
只是他们见黄猎头一言不发，便又不得不信，同时暗自佩服猎头的高瞻远瞩，当时黄虎选择拖住妖物让少年先行的选择，现在看来，太过明智。
黄虎其实也是心中在不停猜测，这个少年到底是什么身份？
六境武学宗师，已经足够担任一座仙家门派的客卿，可那少年似乎也并非实打实的六境，莫非是某座武学大宗下山游历的年轻俊彦？
想不明白的他值得无奈一笑，这个小胖子似乎和俊彦二字也不沾边嘛！
……
暗淡月色下，那个被鬼头妖王咬掉的男子头颅突然自郊外山野间蠕动而出，七窍不断有鲜血流出。
要尽快再找个人寄食，之后再将智清那些召回来吃了，他就能恢复一些修为。
一双脚挡在它面前。
它大喜过望，抬眼却看到一身道袍。
孙道人居高临下，冷笑道
“主持怎么成这副模样了？”
头颅讨好道
“孙道长！我只需要随便一具人身！只要你助我东山再起，我愿——”
它突然一跃而起，张开血肉狰狞的裂口，却只咬到一嘴白须。
白须在它口中如针刺般朝外生长，扎得千疮百孔，又柔软的将其包裹，越勒越紧，最终掉下一地碎肉。
孙道人冷哼一声，飘然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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