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活着
“疼疼疼疼……”
太阳即将沉入森林，渐渐冰冷的风吹醒了路边的程秋。
腿上，脚上，手上，头上。
四面八方的各种疼痛钻入大脑，程秋只感到一阵眩晕。
【我这是，被人打晕了吗？】
程秋艰难地从地面爬起，映入视野的是自己已经干涸的血迹。
【不行，头好晕，身体也丝毫用不上力气。】
程秋呆呆地坐在地上，感受着周围的世界逐渐变暗。剧烈的疼痛让他难以思考，仿佛只能这样静静地等待死亡。
【不……不想死。】
【唯独这种等待死亡的感觉，自己不想再体验第二次了。】
【快思考！这种时候我还能做些什么？】
治疗……医院……药剂！
程秋发疯般地摸向腰间，那里是士兵储存治疗药剂的地方，而自己虽然没上战场，被回收了装备，但是却还有一瓶药剂静静的别在那 里。
这是那个浓眉大眼的长官，塞给自己的礼物。
【啊，又被他救了一次。】
程秋喝下药剂，他能感受到自己的伤势在慢慢恢复，剧烈的头痛也得到缓解，他已经可以摇晃着站起身了。
“还是使不上力气，应该是失血过多造成的。”
程秋拖着轻飘飘的身体，靠着一棵树坐了下来。
周围没有奴隶的身影，马车也不见踪影。自己的任务应该是失败无疑了，不知道回到军队会有什么惩罚。
不过自己应该已经回不去了吧？
程秋苦笑着。
他可不记得自己来时的路，唯一的地图又弄丢了，他现在已经没有办法了。
【总之先活下来吧。】
【只要活着，就总会有办法的。】
程秋安慰了一下自己，闭上双眼，很快便陷入了沉睡。
……
一轮明月挂在天穹之上，清淡的光芒映照着大地。
黄昏时刻安静的森林，在太阳余晖消失之后仿佛复活了一般，各种声音渐渐浮出，仿佛一座充满生机的乐园。
但在人类的耳朵里似乎并不是乐园。
远处传来的狼嚎，惊醒了草丛中的奴隶男孩——伊。
伊环顾四周，却没有发现其他奴隶的身影。就连自己唯一的依靠——哥哥，也消失不见。
他慌张地爬出草丛，捡起一截断裂的树枝，看到了另一棵树下熟睡的程秋。
帝国士兵！
恐惧一瞬间占据了伊的内心。
比起森林中偶尔响起的嚎叫，他更害怕眼前这个帝国士兵的苏醒。
没办法，帝国士兵们给他的印象实在是太深刻了。毕竟伊只是一个不到10岁的男孩，亲眼看到穿着这种衣服的士兵，对自己家人实施的暴行。
他不自觉地握紧了手中的木棍。
【趁现在杀死他！】
这种想法出现在伊的脑海中，便再也挥之不去。
伊安静地，一步一步走进程秋。
举起颤抖的手臂，伊朝着程秋的心脏用力扎了下去。
“呃呃！”
木棍从手中脱落，他的力量实在太小了，小到都不足以惊醒沉睡中的程秋。
但这一击仿佛用尽了他的力气，他又饿又困，虚弱地晕倒在了程秋的身边。
一夜平安。
程秋不知道夜里发生的一切，当他睁开双眼的时候，天已经亮了。
【唔，活下来了。】
程秋活动了一下僵硬的身体，昨天夜里他好像依稀听到狼的吼叫，此刻回想起来惊出了一身冷汗。
“还好血腥味没有把狼群引来，不过也不能继续呆在这个地方了。”
他站起身，身体上的伤势已经恢复的差不多了。
昨天看地图的时候，依稀记得这里离自己的村子不算很远。他能够想起大致的方位，只是记不起来具体的道路了。
“回家吧。”
不知道为什么，他莫名地对自己家有一股抗拒感。似乎身体不想回到那个地方，但无奈，程秋不得不回去，这是他唯一活下来的办法。
走了两步，他突然感到身后传来的一股视线。
“谁？”
程秋警觉地转过身，看到了蜷缩在草丛里的伊。
【是个小奴隶啊。】
程秋叹了一口气，奴隶们应该是坐着自己的马车逃跑了，那么眼前的这个脏兮兮的男孩，应该是被落下的。
【唉，他也挺惨的啊。】
程秋摇摇头，如果自己抛下他不管，他一个人应该是必死无疑了。
刚想上前，男孩惊慌失措地跑到了树后，只露出一个脑袋盯着自己。
“想活命的话，就跟我来吧。”
程秋看到了男孩眼中恐惧的目光，便不再接近。只是隔着树喊了一句，便转身慢慢地前进了。
不出所料。
当程秋再次转头的时候，看到了畏畏缩缩地跟在身后的男孩。
放慢了前进的脚步，程秋嘴角不禁露出一丝笑容。在空寂的森林小路上赶路，这种有人陪伴的感觉也还不错。
“你叫什么名字？”
程秋没有回头，用轻松的口气，有一句没一句地向身后的男孩搭着话。
“你是卡尔萨人吗？”
“……”
“你今年多大了？”
“……”
“你怎么被奴隶们抛弃了？”
“呃呃！”
问道这句话的时候，身后的小奴隶突然发出了一句声音。
程秋惊喜地扭过头，因为从开始到现在，这是小奴隶第一次发出声音。
自己差点就以为他是个哑巴了。
“呃，呃呃……”
不过好像也差不多？只能发出“呃”的声音？
【不行啊！完全听不懂他想说什么……】
程秋遗憾地转过身，想要伸手摘掉男孩头上的兜帽，好看清楚他到底是个什么表情。
“呃呃……咿！！”
当程秋的手触碰到兜帽的一瞬间，男孩惊恐的发出了一声尖叫，双手抱着头，颤抖地蹲在了地上。
“啊……”
程秋的心情有些低落，他差点忘了对方奴隶的身份，虽然不知道他成为奴隶的遭遇，但从这恐惧的行为中，程秋已经大概明白了。
“啊，战争啊。”
程秋静静地转过身，不再做出刺激男孩的行为。
因为自己重生醒来后便离开了战场，自己对“战争”二字也没有什么实感。唯一想到的，就是前世那些战争纪录片中的描述。
惨烈，悲痛，令人唏嘘。
程秋的印象里，战争从来不是什么热血浪漫的事情，它带给世界的只有混乱与悲伤。
“……”
程秋不知道如何安慰眼前的男孩，也许自己作为战争的一员，根本就没有资格安慰他。
头疼了。
程秋只好继续前进，他明白男孩恐惧自己，但更恐惧死亡。
只要活着……
只要活着的话，一切总会有办法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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