领主大人的领民
齐奕本来是很懵逼的,但是经历过生死时刻后他成长了,他顿悟即使心里慌如老狗,面上也要云淡风轻,仿佛千军万马尽在算策。
于是他开口道:“这位大叔,你是琼娜的家人吗?”话语间从容不迫地拭去脸边的血滴。
不待满心疑惑的猎户展露心情,齐奕又道:“我是比旗领的领主盖尔·列奥纳多,听下面的乡绅说近来哥布林肆虐,就带着手下人来看看具体情况。”
猎户粗声道:“你会是领主?我听人家说领主大人出行都阵仗大着呢,怎么会就一个顶着破木头的毛头小子跟着你?你肯定是隔壁戴佛村的,你们最喜欢到山这边来打我们的猎物,今天还想拐走我的女儿!”
齐奕心说我怎么会有这种死刑起步的想法,很显然还是腰细腿长的大姐姐让我心生向往,他按住有些躁动的齐刘海,嘴上却道:
“那你应该是莫德村的村民吧?不久前才见过你们的书记官布埃诺,他跟我讲村子里的田地污水泛滥,难以进行耕种,我很早就想实地了解,好早日解决乡亲们的民生问题了。不知道您是否可以带路?”齐奕觉得自己脸上的笑已经和善得没什么威严了。
“你真是领主大人?”猎户狐疑地瞪着盖尔少爷,用一种打量猎到的野物的目光。
“这有什么好怀疑的,我有领主手令。”齐奕从怀里掏出块银牌,上面龙飞凤舞地刻着“忠武善政”,代表昂格利亚的远拓领领主官衔;银牌边框雕着夕修娅灰熊,象征着他在这片土地上的话语权。
猎户再无疑心,放下一直威风凛然的铁叉,一手摸着女儿的小脑袋,一手窘迫地挠头,“大人我是乡下人,没有见过您这样的大人物,所以没有第一眼看出您的身份,请您不要见怪。”
“怎么会怎么会,不知者无罪。说起来我还有求于你,请你带路引我们到村子里去吧,我真的很想知道村子里怎么样。”齐奕连连摆手,实际上穿越这么些日子,他还是第一次得到因为身份转变带来的恭维。
他所言非虚,这些天里他总向小女仆打听周匝地区的情况,可蕾舞也是刚到此地,能探听到的信息很有限。现在他迫切地要开展田野调查。
在猎户时不时地恭维和齐刘海一个个白眼里,齐奕他们从山坎上走下。一路上齐奕和对他满是好奇的小姑娘聊着天,回答诸如“领主大人都像你这么年轻吗?”“领主是不是吃得都很好啊?是不是顿顿都吃白面包,我可喜欢吃白面包了。”“领主住的房子大吗?那如果很大会不会补起屋顶来很麻烦,我们家下大雨的时候爸爸就得抱着茅草爬到屋顶上补洞。”
齐奕开始还三言两语试图打趣地把话题过渡,叫约恩的猎户也笑骂着说孩子没有见识。可越到后来越气氛凝重,渐渐地几个大人不约而同地沉默了,只有小姑娘还在叽叽喳喳地说个不停。
就这样他们步行到了村里,约恩在路边找到妻子让她带走琼娜,匆匆吩咐她给小姑娘清洗摔出来的伤口。而他自己,忙不迭地去乡绅家找人来接待领主大人。
齐奕无所事事地在田间地头散步,像个街溜子走走看看。此时正值农忙时节,日头烘烤着大地上劳作的人,有人提着一只木桶把田地里的泥水打出,有人佝偻着腰给田地拔除杂草。他们汗流浃背,身上灰渍横生的旧衣像铁桶似地套着,甚至下蹲时都会有些吃力。
一位须发花白的老人险些跌倒,齐奕上前扶住他,老人道谢后他们攀谈起来。
“大爷,您多大年纪了呀?身子骨还这么硬朗能下地干活呢?”齐奕曾经到养老院当过义工,自诩很会和老年人相处。
“大爷?谁是你爷爷,我可没有你这么大个孙子,我连儿子都没有。”老人矮小的身子试图顶立起来,摆脱这个疑似碰瓷的青年。
“……为什么即便你年老无子我也忽然不是很同情你呢?”在穿越之后齐奕身体反射地会这个世界的语言,可总要在脑子里用家乡话过一遍,最后就经常出现梅格大陆人费解的表达。
“你这个年轻人,一点礼节都没有,难道你没有老的那天嘛?”老人愤愤道,“我有过儿子的,那不是要打仗被征去,就再没回来了。”
“是是是,我们来帮你干活。”齐奕使眼色给齐刘海,后者接过老人手里的农具。
“那你们要好好干,把这块给我铲平,我要挖条沟把水放放。年纪大了,连桶都拎不动。可是不管又不行,地里长不出粮食,秋天就要挨饿。”老大爷满脸皱纹翻腾起来,微眯的眼睛不知是因为太阳还是别的。
齐奕趁机问:“您的儿子战死了,难道领主没有给抚恤金吗?”
“哪有什么抚恤金,当初就是被一群领主的兵强行拉走的,本来我的儿子已经参过军了,是不用再去的。可是……唉,后来书记员说没有记过他的名字,他根本没有参加过战争,我没有资格领抚恤金。我老了,也不懂……唉。”
齐奕在一旁听得牙紧,但还是接着问:“您这是被骗了啊,你儿子肯定参加了战争这点确凿无疑,那领主府肯定会发放抚恤金的,这钱是被书记员吞了。”
“那也没什么办法啊,他是农庄主的亲戚。农庄主养了很多打手呢,都是村里有名的恶霸,他们的拳头可不是吃素的。”老人坐到土坎上,耸拉着双臂。
忽然他好像想起了什么似地,把齐奕也拉着坐下,嚷嚷开了,“别光说我啊,你们呢?你们从哪来的,村子里没见过你们,是旅行商人吗?”
齐奕笑着说:“不是,哪有旅行商人什么货物都没有出来做生意啊。”
大爷不满道:“那也可以是来我们村进货的嘛,我们村里有好东西哩,织出来的布,种出来的麦子都是这附近几个村子里最好的。”
叹了口气,他又说:“你要是旅行商人就好了,我想买一盒蛇油,家里的老婆子手被刀划了口子,抹上能好得快点。”大爷絮絮叨叨地又说了许多鸡毛蒜皮的事,老人就是这样,一找到人说话就好像要把这辈子的牢骚都发完,因为再不说就快没机会了。
齐奕只觉心酸,刚想说能帮着从城里带老人想要的东西来,就听见远远传来一声高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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