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善与恶
林晓被自己下意识脱口而出的话吓了一跳。
他抬头，发现整个古堡转眼之间便只剩下了残破的大理石石砖地面，而空间也都被奇怪地扭曲，形成了各式菱形的光斑和漩涡状的黑色坍塌点。之前浩浩荡荡的骑士部队，现在也仅只剩下几人还在那儿艰难地支撑。
不行，这样下去，自己肯定会在弄懂现状之前完蛋！
林晓焦急地望向克洛斯，然而却发现此时的克洛斯仿佛成为了一尊雕塑，目不斜视地望着头顶悬挂着的黑洞，看不出一点暴戾邪恶的模样，对周遭的一切都失去了反应。
啥情况？怎么这神就跟宕机了一样？林晓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剧情里好像也没这段啊？
在天启游戏的剧情中，克洛斯的目的就是俗套的毁灭世界，留下只有神的宇宙，让神的细胞分散在宇宙各处，达到所谓的永生。然而现在的克洛斯却像个木头人一般，仿佛他的任务就是释放黑洞，完成之后便开始挂机。
这咋办？大boss释放了毁天灭地的大技能后，自己倒先懵逼了？林晓的脑袋飞速地转动着，突然，他感到胸口一阵滚烫，低头一看，只见自己胸口上之前突然长出来的眼状印记的皮肤下面，此时正像有岩浆一般流动着滚烫的光。
林晓看着这滚烫而又炽热的图案，突然灵光一闪，这个图案他见过！在天启网游中，正是这个闪耀的眼状刻印，标记了克洛斯的力量来源。
在正常的剧情中，克洛斯是被修罗母之血唤醒，这个图案是刻印在修罗母的胸膛上。而修罗母是外太空的生物，具有无穷无尽的力量，所以克洛斯才能为所欲为地施展技能，受到重创后还能继续成长，成为最终大boss。
而现在这个印记正刻印在自己身上，说明克洛斯现在的力量来源是自己。那么只要自己的力量不再足够，就能够使克洛斯停止他那毁天灭地的行为！
林晓盯着自己胸口上的眼状印记，咬了咬牙。既然现在也没有他路可走，横竖都是个死，那还不如就这么办！
他随即摸出衣兜里揣着的水晶锥，趁着克洛斯是雕塑的当口，一狠心，朝着自己胸口部位那块眼形印记，割了好大一口子。
自己的胸口到底是跟谁过不去啊，又被扎又被割，就没块儿好肉。
林晓呲牙咧嘴地盯着被划开的狰狞伤口，滚烫的眼状印记下果真冒出了类似于岩浆一般的物质，当它一流出来，接触到空气后，没一会儿便化为了灰烬，消散在了空中。而与此同时，古堡顶上的黑洞也突然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消失着。
成了！
林晓还没来得及高兴，突然，一股劲风拍向他的脸，只见一只冰凉而坚硬的手瞬间卡紧了他的颈脖。林晓腿瞬间就蹬直了，这力道之大，让他的双眼开始发花。
“别阻止我。”手的主人，克洛斯沉着声，对着林晓低吼，那双血红色的瞳孔在黑暗中，仿佛不祥的血月一般，闪耀着凌冽的死亡气息。此时的林晓意识已经不太清醒了，满脑子只剩下三个字，死定了。
然而紧接着，愤怒到极点的克洛斯，却又像是晃了神一样，茫然地盯着自己那只紧紧卡着林晓脖子的手，仿佛不知道自己为何要这么做。
只听见咚一声，克洛斯将双眼已经涣散开来的林晓往地上一丢，蹲下身，大手在林晓胸口上的刀伤拂过，伤口便迅速的愈合了。只不过那上面的眼状印记已经黯淡下去，就好像里面的岩浆物质流光了一般，仅剩一点微弱的光芒。
皇室联盟的残兵们，以及大个子伯爵都感受到了克洛斯的力量正在急速衰弱，这是个绝佳的逃跑机会。于是他们趁着黑洞带来的余波还未沉寂之时，迅速从古堡中撤退了出去。
天崩地裂停止了，扭曲的空间与时间也恢复了正常。烈日的光芒重新照耀向经历了黑洞洗礼后的断壁残垣。
克洛斯走近林晓，两手一抬，只见林晓便像失去了引力一般浮了起来。林晓的大脑刚重新供氧，还未完全清醒，整个身体都瘫软在空中，像个死人。
克洛斯仔细打量了一番眼前这个正在干呕的人，面无表情地发问：“你来自何处？”
林晓也答不上来这个问题，不如说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算是来自于哪里。自己并不属于这个世界，说拆那他也听不懂啊。
林晓抬头瞄了一眼克洛斯，只见红眼的恶魔正沉着脸，手中流转着一股看不分明的迷雾。林晓心下一冷，他知道这迷雾也是克洛斯的武器之一。迷雾所及之处，万物枯竭。
完蛋了，完蛋了。克洛斯在天启网游中是出了名的暴虐蛮横，这如果乱回答，惹了这大boss不高兴，自己铁定就没命了。林晓全身发冷，额头却奇烫无比，估计现在是他这二十九年来的人生里头一次这么冰火两重天。自打醒后，他便轮番经历了好一顿折磨，现在这具躯体早已不堪重负，不仅发着高热，还浑身无力，思考迟钝。
这种脑子不清醒，话都说不利索的状况下，绝对不能撒谎。但是也不能说实话，因为实话听起来也很离谱，跟谎话一个样！
林晓脑子一转，说道：“我来自一块古老而又神秘的东方大陆。叫...赤之国。”
恶魔眯了眯眼，手中的雾气更浓了。
林晓见状，赶忙解释：“我知道你可能没听说过，所以我才说它神秘。我们那儿的人，各个都有改变世界的力量。”
差不多是这个意思吧，毕竟这个世界的一草一木不都是美术组画出来的吗？再加上文案组的决策能够改变世界的走向，开发组就更牛逼了，就是他们构造的整个世界的逻辑。林晓这么想着，自己应该算是说的真话。
“我们在暗中观察、修正着这个世界，只是为了让它变得更好。”
这也没错啊，游戏不变得更好，咋圈钱呢？林晓的干了十年的活儿不就是为了让一坨圈钱的程序变得看起来更诱人吗？虽然这活儿也没干多出色吧。
克洛斯直直地盯着林晓，血红色的眼睛里有一种摄人心魄的威压感。然而林晓自认为自己的话完全真实，所以也不畏惧地回望回去。
突然，地心引力重新控制了林晓，克洛斯在挥手间解除了浮空魔法，这让林晓瞬间失去重心，重重地摔倒在地。
“人类无法唤醒我。”克洛斯开口道，“你所说的那片大陆的人，并非指的这个世界的人类？”
林晓惊讶地盯着克洛斯，没想到他居然这么快就接受了这个胡扯的设定。
“我知道这听起来很不可思议，但是在这个世界以外，的的确确还存在着另一个世界。我便是来自于那个世界的人类。”
克洛斯点点头，眼中无波无澜。
“你不惊讶吗？”林晓说，“我是说，你是这个世界的神，然而我却告诉你，这个世界之外还有你不知道的世界。”
克洛斯垂眼，并无惊异的神色。他说：“人类把所有强大的存在都称之为神。神，不过一种存在罢了，和草木没有区别。既然草木之上有走兽，那么神之外，甚至世界之外有另外一个世界，不足为奇。”
林晓心里泛起一阵波澜。他意识到，现在在他面前的克洛斯，绝非原本游戏中设定的那个克洛斯，而更像是自己最初设定的克洛斯。
在自己最初设定的剧本里，克洛斯的生命如同被诅咒了一般，冗长而又枯槁，因为是星球间孕育的唯一的神，所以他孑然一身，独自诞生于茫茫的宇宙中，流浪于各个大陆，在无数重复循环的时光里，万物都不真实，只有他是不变的存在。
然而他又保留着作为神的一点灵明。他直面过人类无边的恶意，当然，也见过人类珍贵的善意。他能看清天地万物的生命流转，也能理解星球宇宙的能量循环。最终，他听到了星球的声音，新世界必然诞生在毁灭的旧世界中，如同星之爆炸，宇宙之膨胀坍缩，不过是恒久的真理罢了。毁灭对于他这样不死不灭的存在来说，不过是每一颗星球必然的循环和又一轮新生的开始。
这就是他要通过黑洞吞噬天地的最初的目的，非常纯粹而无心。
然而总策划却并不赞同这样的设定，他认为既然是毁灭，便一定要染上恶的色彩，不然玩家不一定看得懂。
那也就是说......
林晓突然灵光一闪，现在这个克洛斯明显并不是游戏中的那一位，而是来自于自己最初的设定，为什么？
如果按照游戏的剧情走，虽然多了个不知为何出现在这儿的自己，但克洛斯苏醒，皇室联盟大败，这些情节都不出意外的发生了。然而，正是因为自己这个变数，克洛斯才没有暴走，也没有火烧堕落之地，也就是说......
“是我改变了你的设定？”
林晓看了一眼克洛斯，克洛斯并没有注意到林晓的低声念叨，只是反复在手中凝结成迷雾，又驱散迷雾。只是那迷雾却越来越稀薄，甚至都算不上雾，只是一堆透明的水汽罢了。
“太弱了。”克洛斯看了看林晓胸前暗淡的眼状印记。林晓清楚，这是克洛斯在埋怨自己浪费掉了绝大多数的生命物质。
“咳咳...那个，我也是迫不得已。”林晓无视掉克洛斯挎着的批脸，说道：“总之我们得先找个安全的地方整顿一下，我现在整个脑瓜仁都嗡嗡的，而你又因为我的一些小失误失去了力量，万一那些骑士再杀回来，我们俩岂不是一起完蛋。”
克洛斯没表态，只是口中默念了一句咒语。霎时，林晓身边的场景便开始虚化，林晓觉得自己的身体越来越轻，眼前的场景逐渐被无边无际的白光充斥。
这应该就是传送术了。伴随着温暖地白光与失重，林晓的困意也逐渐涌了上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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