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烟云观主
一桌衣着华丽的中年人戏谑的看着站在门口的颜小希，颜小希上来便想用评书，给各位贵人讨一只烤鸡，众人觉得这小子的目的很新奇，看上去他身上的衣服虽然破旧，已经洗得发白，但是周身却收拾的干干净净，长期营养不良让他看上去就像一个小孩子，实际上他都已经虚岁十二了。
为首的一人脸颊宽厚，雍容华贵，手上戴着一个碧绿扳指。他身旁坐着一个獐头鼠目的中年汉子，中年汉子见到来人穿着是个破破烂烂的小屁孩，本想把他赶出去，但见一桌客人都没反对，作为东道主他也不好发作。
颜小希见客人们没有赶他出去，便开始讲了起来，评书的内容是当初他在卫国小村茶馆那听来的奇闻异事，以及他这么多年来走街串巷听到的传说，他自己给组织了起来，故事经过长期的打磨逐渐禁得起推敲，情节内容也引人入胜，他还顺道把烟云山遇到的那些东西都拼凑到了故事里面增加情节血肉，只是隐去了真实地名。
几番停顿攀谈之后，客人得知他是卫国遗民，便想听卫国公主逃婚那点荤事，颜小希作为卫国人，从自己长辈和村民那听到的内容，大概和现在市面上流传的版本区别太大，还说昱陀国是偷鸡不成蚀把米，活该被咸兰国当枪使，让为首的客人微微皱眉。
獐头鼠目的中年汉子察言观色的本事甚是厉害，他知道为首的此人曾经是昱陀国富甲一方的商人，而昱陀国和卫国的战事便是由这个卫国公主逃婚之事而起，如今昱陀国被咸兰国破灭后，为首的富商便将全部身家转投了咸兰国，当然肯定是大出血了一番，虽说那段历史已经被咸兰国粉饰了多次，但除了卫国与昱陀国的贵族尽数被屠之外，两国普通的子民并未死绝，导致了但凡有点身份的他国人，都大概知道里面的秘辛，私下也有人评价昱陀国为他国做嫁衣不说还赔了自己的命，简直咎由自取，但这话也不敢当着昱陀国的遗民面前说。
中年汉子心里也暗自责怪那个与他并不对付的客人，那人是知道为首商人真实身份背景的，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故意想要搅黄自己的事，要是这小屁孩让富商不高兴了，那自己所谋的那件大事也就不了了之了，獐头鼠目的中年汉子见状赶紧将颜小希赶了出去。
为首的商人示意那只烤鸡还没结给对方，做人不能言而无信，于是低声的朝着身边的小厮吩咐了一下。小厮领命，去给酒店管事交接了下，临走时在旁人无法觉察的地方，塞了一大锭金子给管家，管家会意笑了笑带着颜小希去领烤鸡了。门童还在门外守着，见到小厮回来便上前讨要赏钱，小厮得知那讲评书的孩子，是这个门童擅自带进去的，一巴掌扇在门童脸上，把他扇懵了。
“给我往死里打，敢到醉香楼来抢东西，这小杂种活腻歪了”，管事站在卷曲在地上的孩子面前，几个伙计拿着板凳扁担，朝着地上的孩子拼命的砸着，直到被打的孩子奄奄一息口鼻渗血，管事也怕在自己地盘直接搞出人命，到时候官府查起来虽然不怕但麻烦，便留了他一口气，让人将他从后门拖了出去丢在了路上。
孩子抱在怀里的烤鸡也被搜了出来，拿去喂狗了。他唯独得以保留的，就是在被打的时候，偷偷救撕下来藏到衣服里的鸡腿。
月光映衬在更加破烂的衣服上，嘴角渗着血，颜小希一步步爬起来，缓慢的走到池塘边。
小心的把鸡腿上的灰弹去，在一片荷花池里，摘了一片荷叶，细心的将鸡腿包裹起来，揣在怀里，崭新的模样，随后洗干净了嘴角的血迹，拖着身子一步一步的朝着破庙走去，他感觉很不舒服，头晕想睡觉，但是他不敢睡怕一睡着，巧儿就等不到自己了。
颜小希走出庙门，在巧儿看不见的拐角，慢慢的蜷曲在地上，鲜血缓缓的从口中溢出，浑身发抖，嘴唇发紫，意识已经渐渐模糊，刚刚那几个杂役下手不轻，可怜的人儿欺负起其它可怜人儿来更加的卖力。
过往的回忆，如流星一样划过，有开心的，难过的。他脸上带着笑容，又带着不安。他死了，巧儿怎么办，他不甘心，自己都还没娶妻就死了，还没替爷爷奶奶报仇就死了，但生命流逝却总是那样无情。
巧儿在庙里等了很久，后来实在放心不下，一路找寻过来，发现颜小希躺在路边上，口鼻渗血呼吸微弱。
“哥，哥你怎么了，哥你醒醒啊，哥”，巧儿拼命的摇晃着颜小希。
“哥，我再也不惹你生气了，不吃鸡腿了，哥你别丢下我”，巧儿跪在地上，拼命摇晃着颜小希，却发现怎么也叫不醒他，她撕心裂肺的哭了起来。
“哥，你不要死，你死了我就一个亲人都没了”
“哥，你看我一眼，我是巧儿，我是巧儿啊”
颜小希手指动了动，渐渐的睁开眼，冲着巧儿笑了笑，又缓慢的抬起手轻轻的摸了摸她的头，张嘴动了动，却一个字都没说出口，惨白的月光照在他身上，冰冷如斯。
“哥……”，一声惊呼后，巧儿晕厥过去。六七月的天气不冷，但到了深夜微风还是慢慢凉了下来。
“巧儿记着，这颗石头是你的本命符石，你妈妈把你托付给我的时候，叮嘱我的。当你遇到生命威胁的时候，滴一滴自己的血上去就行了。符石只可保命一次，续命后，立即离开，平时藏好，别让你小希哥和二姐知道，不然他们两个要给你抢去了。孩子快醒醒吧，你小希哥哥还等着你去救呐”，梦里奶奶慈祥的摸了摸巧儿的头，随后奶奶用力推了她一把。
巧儿惊醒，迷迷糊糊的自言自语道：“奶奶，是你给我托梦了吗？”
她取下一直挂在胸前的石头，石头很小通体黝黑，摸在手里就和地面上普通的鹅卵石没什么区别，只是形状很好看，像是一滴水珠的形状，看了看躺在旁边一动不动的颜小希，“死马当活马医，不管了，试试看吧”
随后巧儿咬开了手指，血哗啦啦的流到石头上。
当年奶奶给巧儿说本命符石的时候，她并不相信，一直以为奶奶骗她的，后来也就看着这个石头形状好看，戴着又没重量，平时当女儿家的首饰一样挂在脖子上，久而久之就习惯了，平时已经忘了它的存在。
不过她还是忘了奶奶曾经的叮嘱，她给颜小希说过这个石头的厉害，颜小希肯定不信，但也没有幼稚到真让巧儿割了手试试看。只是当年在逃难实在走投无路的时候，颜小希曾经拿着这颗‘神奇的石头’去当铺，最后被当铺老板拿着扫帚赶着出来的，后来他就再也没打过这个石头的主意。
半炷香后，巧儿咬破手指拼命的朝着石头上挤血，但石头并没有任何变化。
“没用啊，怎么还是不行，我就知道奶奶骗我”，失去哥哥的悲痛和对未来的茫然，巧儿想着想着又伤心的哭了起来，已经红肿的眼睛，泪水顺着脸颊，滴在了巧儿左手拿着的石头上，泪水混着血水在石头上相遇。
刹那间，石头飘起了一丝丝青烟，黑色的外壳腐蚀脱落，变得滚烫，一滴好似水滴的透明晶体浮现。
看到了项链的变化，巧儿赶忙抹了抹眼泪，她并不知道要怎么驱使这个项链，只能凭直觉给它戴在了颜小希的脖子上，项链发出白色的光芒，覆盖了颜小希的全身。
距离烟云山万里的南寻山上，月寻宗内。
一个丫鬟打扮的少女急急忙忙的朝着大堂跑去，“报，启禀宗主，门派圣器滴水芳华石，在西南方万里左右，文州地带附近出现激活迹象”
月寻宗主月殇闻言，一掌拍在了座椅扶手的白玉石柱上，留下了深深的五指印。“好，好，好。我等了你九年，你终于出现了。”
“月华，月香，月轻，月雅”
“弟子在”，堂下众人抱手跪下。
“你等四人，随我去文州方向，将叛宗圣女月珍擒回”
“弟子领命”
覆盖在颜小希身上的光华散去后，他睁开了眼睛，咳了两下，扭头把嘴里的淤血吐了出去。
巧儿惊奇的看着眼前的一幕，烟云山上更加神奇的场景她都见过，一时并没有被吓住，伸手赶紧将他扶坐起来，“小希哥，你真的活了，现在感觉怎么样”
颜小希茫然的看着她，问道：“巧儿，是你救了我吗？”
“不是我，是我戴着的那个石头救了你。小希哥，你吓死我了，以后再也不要丢下我一个人了，你走了我怎么办？”看到颜小希没事，巧儿哭了起来。
颜小希对这一切却没有印象，他只记得自己躺在地上睡了一觉，“巧儿别哭，我答应你以后不丢下你了。你说的救我的石头，难道就是上次我拿去当铺的那个石头？”
“嗯嗯，就是那个石头，开始我滴了血上去没效果，后面眼泪不小心流上去才有效果了。”
闻言颜小希双眼放光，“哈哈，那可真是一个宝贝，石头呢？拿来我看看”。
巧儿指了指他的脖子，颜小希取下戴在脖子上的石头，晶莹剔透透过月光闪闪发亮，仔细一看还能看到里面一丝丝气体在流转，虽只有指甲盖大小，但一眼望去就知道价值不菲。
“巧儿，这石头可真是个宝贝，你以后戴在身上可千万别被人发现。”
巧儿点点头，接过了颜小希递过来的项链戴在了脖子上，“恩恩，我知道，不过奶奶说这石头只能用一次，用了就没效果了”
听说只能用一次颜小希略微遗憾，随即又释然了，“没事，这么漂亮的石头，应该是宝石，拿去当铺肯定能值很多钱。不过它救了我一命，你又佩戴了这么多年，我们不能这么狠心就把它卖了，但是它又太显眼了，一看就价值不菲，我怕别人看到了会起歹念”
巧儿点点头，“小希哥那怎么办，我们把它藏起来？”
“让我想想”，颜小希抱着脑袋思索起来。
巧儿好似想起了什么关键问题，赶忙提醒颜小希，“对了，小希哥，奶奶以前说用完了过后，要赶紧离开原来的地方”
“还有这事，巧儿赶紧扶我起来，我们快走”，巧儿搀扶着颜小希，朝着破庙走去。
住了一会儿颜小希觉得还不安全，两人借着月色，连夜抄小路，花了两个时辰，走到隔壁望月镇的土地庙住下来，才稍微安心些许。
颜小希看着妹妹脖子上挂着的晶莹剔透的石头，心里总是觉得不安，这石头一眼看上去就价值连城，与他们的穿戴不符，到时候莫名其妙引来些觊觎它的人，那真的就是祸从天降了。
于是去镇上烧陶罐的店铺要了点陶土，私下把石头包裹起来，搓平整后，放在火里面烧，只给窑工说自己想送个项链给妹妹，但没钱买只好烧个土瓷项链给她，窑工看到他手里那一坨被陶土包裹的东西，暗自肺腑这东西做的可真丑，但他见颜小希也是个穷苦孩子，也没拒绝就顺手的事，帮他把陶土上的链子取下来后，顺着下一窑丢到了烧窑的高炉里面，烧了一晚上，颜小希在旁边陪窑工坐了一晚上，窑工也是个闷性子，两人都没说话，第二天开窑的时候，瓷釉成型，原本形状奇奇怪怪的陶土居然变成了一个小瓷瓶的样子，窑工不免啧啧称奇，但也没深究冷却后将东西递给了颜小希，颜小希感谢后拿着东西回了土地庙。
当巧儿看到小希哥神神秘秘弄了一晚上的成品后，很是开心，这石头看上去就像一个红色的瓷瓶，虽然比以前要大一点，颜色很好看，但仔细一看就知道并不怎么值钱。
“恩恩，这样就好多了”颜小希看着巧儿戴在脖子上的项链，频频的点头，显然对这个样子非常满意。
在云层上方，月寻宗一行五人正在飞行法器内打坐。
“启禀宗主，我们距离滴水芳华石还有千里，但今日辰时，滴水链对芳华石的感应消失了，消失的地点在千里之外的望月镇，我们怀疑是人为的隔绝”
月殇微不可查的点点头，“看来对方是做好了准备，故意引我而来的，月珍可没那个本事敢挑衅我，我倒要看看是何方神圣，敢戏弄我月殇，月华，将滴水链给我”
说完，月殇拿上滴水链，跳出飞行法器，袖口射出玲珑双剑，脚踩而上，急速朝着望月镇飞去。
烟云山上，烟云观主看着深受重伤的二弟子，一脸的哀伤。
“师傅，我不能在侍奉您了，您要保重身体，少喝点酒”
烟云观主拉着二弟子的手说道：“迟贫坚持住，为师想尽办法都要救活你”
山洞内，儒释道三家端坐其上，静修打坐，以恢复昨晚强渡修为耗损的功力，后面三天内都有他们要忙的事。
烟云观主跪在下方，头磕的嗡嗡作响。
上方的儒家老者实在看不下去了，“观主，不是我们不想帮你，而实在是你的弟子经脉尽断，能拖到现在都是你用回魂丹一直在吊着命”
“敬广仙师，您救救迟贫吧，您之前不是一直很喜爱他吗？”
“不是我不想救，实在是爱莫能助”
观主看向了情大师，面无表情，“我的三个徒弟在你们的强渡修为下，运转功力压制十方之境的戾气，配合清莲道友与敬广仙师的迟道，迟悟两个徒弟都没有事，敢问为何了情高僧，偏偏你渡修为的迟贫深受重伤呢？你是不是故意在算计我烟云观。”
了情睁开眼，看了一眼烟云观主，哼了一声，随后把眼睛闭上
感受着洞内的气氛，儒家老者敬广打了个圆场，“观主何需故意指责，迟贫深受重伤乃是他学艺不精，无法承受了情大师度给他的功力，这怪不得别人”
“可是只有他受重伤了，其它两个弟子都没事”
清莲道人开口阻止了烟云观主继续说话的势头，“你切莫胡搅蛮缠，死了就死了，区区一个上人而已”
“对你来说是区区一个上人，那可是我们烟云观的未来，他是我弟子里面境界最高的一个，进步最快的一个，也是最有希望的一个”，烟云观主激动的说，他只想来求一个办法能救他的弟子。
“蝼蚁罢了”，了情终于开口说话了，一说便无回旋余地。
烟云观主站了起来，指着了情说道，“蝼蚁又如何？没了我们烟云观，光靠你们三家就能压制住十方之境了吗？十方之境压制过后三日内能查找有仙缘、仙根的弟子，这个秘密现在只有我们四家高层知道，我想大家都不希望第五个修仙门派知道吧？”
“那你是在威胁我们了？”，了情大师的法杖嗡嗡作响，烟云观主头巾应声撕裂，披头散发，杂乱的头发在洞内无风摆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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