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劫缘
这一次的剑太快了，快到她躲闪不及。鞭子到底不是她擅长的武器，便只得一个旋身以灵力抵挡身前。
但却也只是抵挡，她的身体还是不可阻挡的向后退去，且被推离洞口，越来越远。
身后的黎渊也以极快的速度靠近，眼看着就要直击她的后心。
槿一拦身一闪，瞬间有无数针芒穿出，黎渊袖袍半卷，化作抵挡的旋涡，将穿出的芒针尽数收入又再次推出。
无数的针芒朝着来时的方向飞回，如雨一般细密。
槿一抬起屏障抵挡，却没想到黎渊蓄力远比她更强，屏障只抵挡了大部分的暗器。她哎呦一声倒地，看着小腿上被整齐扎成一排的三根毒针，咬了咬下唇，这算不算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呢？
“不打了不打了！”她疼得声音都带了哭腔，“说什么仙门正道，还不是恃强凌弱的坏人。”
黎渊见状也收起龙吟水剑落于地面，站在离她一臂远的地方不敢靠近。
这个魔女全身都是刺儿，眨眼间便是魂器神兵，谈笑间就能施放暗器毒物，无论如何，他都不得不防。
“看什么看？！还不快过来扶我！”她无礼的大喊大叫着。
黎渊抿抿唇，“你当真不打了吗？”
魔女一副认命了的样子，“我自己都中毒了，命在旦夕，还打什么打啊！”
黎渊不信，“你自己的毒，难道没有解药吗？”
“既然想毒死人，我干嘛还要准备解药？！”
黎渊肃然着一张脸，“那你为何还没死。”
魔女奇了，“瞧瞧，瞧瞧，这说的都是什么话呀！我都快死了你不救我也就算了，还口口声声盼着我死。我人还坐在这里呢，是不是个人的你至少也得等我死了以后再说这话吧！我就说你们这些自诩仙门正派的，天天把拯救苍生挂在嘴边，其实骨子里最是阴险、虚伪、道貌岸然！”
黎渊从来不跟人斗气，但不知怎的，此刻就想反唇相讥，“既要拯救苍生，那就更不能救你了。”
若是今日救了，来日以这魔女歹毒的脾性，指不定还要害死多少无辜之人。
槿一彻底被气得炸毛了，“我怎么了？难道我就不是生命了吗？我不是苍生的一份子吗？”
黎渊噎住。
周遭徐徐续起的强风正在逐步合并，槿一抱起双臂有些委屈的问：“我是设好了隐藏的结界才敢在这里作法的，你却还是能这么轻易的找到我，肯定是楚惜月告诉你的吧？”
黎渊：“……”
槿一毫不客气的白了他一眼，她就知道是这样！
“亏我刚刚还可怜她被人侮辱，出手解决了那两个畜生，没想到那朵白莲花就这么回报我，哼哼，别让我再碰见她，否则……咳咳”她话还没说完，先咳出一口血来，洁白的贝齿都染得鲜红。
黎渊微微诧异，“是你救了她？”再看她吐出的那一口鲜血则更是心下一沉，拧眉道：“你当真没有解药吗？”
槿一有气无力的看他，“我有点冷。”
泽川乃是万年冰场，她又是受伤又是中毒的，灵力近乎枯竭，会感到冷一点也不奇怪。
此刻是她最虚弱的时候，他要出手杀她简直易如反掌，可是他刚刚没有下手，现在呢……却似乎更下不了手了。
心思百转，黎渊终是决定无视自己此次前来的真正目的，想着既然已经阻止了她进入禁地，也不算是无功而返，索性便走上前，真的开始细细的为她检查伤势。
她的伤远比他想象的要严重许多，似乎是动用了什么不知名的禁术，以至于全身经脉尽数破损涨裂，银针上的剧毒顺着破损的经脉已经游至四肢百骸，若再不及时救治，恐怕就是大罗神仙也无力回天了。
他食指中指并拢抚上她纤细的小腿，隔着薄薄的衣料微微用力，插在肌肤上的毒针便尽数飞出，还有部分黑色的毒血流出来。
男人随即牵起她洁白的皓腕，想要为她渡灵力入体压制毒性蔓延，谁知少女却突然扣住他的手掌，又香又软的身子便肆无忌惮的靠进他怀里。
“我好冷啊，你抱抱我吧。”
脑中似乎有一根弦绷断了，黎渊不由自主的僵在原地，也不知是巧合还是怎的，一直半遮半掩戴在少女头顶的帏帽也跟着掉落下来，他这才看清了她的面容，以一个极近的距离。
一双翦水秋瞳清泠泠的望着自己，像是有着勾魂慑魄的能力，让一直自诩静若止水的黎渊也难以抽离。
两个人或近或远的斗了这么久，在此期间，他一直都能隐约嗅到一股冷香，此刻香气近在鼻尖，他才知道竟是从她身上散发出来的。
香气虽冷，却很上头。
他喉结微动，看着少女媚眼如丝，水嫩的菱唇凑近他的脸旁，“你喜欢我吗？”她的声音也轻飘飘的，如梦似幻，与之前的骄纵跋扈又有不同。
黎渊的喉结轻轻滚动，“你觉得呢？”
少女咯咯咯的笑起来，清脆如铃，“看你的眼睛，里面只有我呢，我猜，你心里是喜欢我的吧。”
她说着，水葱一样的指尖点在他挺拔的鼻尖上，然后顺着鼻尖向下滑动，滑过男人凉薄的嘴唇和略微有点扎人的下巴以及他鼓鼓的喉结，最后辗转来到他的胸口，而她的菱唇已离他的呼吸极近，仿佛只要任何一方动一动，彼此的唇瓣就会触碰在一起。
彼此的呼吸纠缠着，气氛暧昧又羞人。
一个倾城国色，一个宛若谪仙，一个热情妩媚似火，一个淡泊澄澈如星。
他们仿佛是这世间最登对的一对璧人，又仿佛是这世间最排斥的一对恋人。
“其实我心里也是喜欢你的。”她咬了咬菱唇，充满了诱惑。
在男人胸口处画圈挑逗的指尖，此刻悄无声息的化作锋芒，就要穿入男人的心脏。
只是比她更快的，是黎渊已经掐住她脉门的手指。
“还要继续玩下去吗？”男人的声音冷漠到极点。
槿一愣了愣，又快速变成了一只无害的小白兔，乖巧的摇着脑袋，“不玩了不玩了，嘻嘻，想不到你还是个正人君子嘛，竟然能躲过我的催情幻术。”
她说着收回了她跃跃欲试的利爪，而他自然也跟着收了手，站起身拍拍衣袍上本不存在的灰尘，仿佛被她触碰是这世间最肮脏难忍的事情。
槿一倒也不在意，跟着站起身来，周遭的罡风已经成型，大阵重新汇聚在即。
她有些泄气，“我们快走吧，不然一会就要被大阵吸进去搅成肉馅了。”
黎渊不动声色的盯着她的一举一动。
槿一投降似的点点头，“好好好，我先走就是了。”
说着她便潇洒的走在前头，似乎当真放弃了要进入禁地的想法。
黎渊却愈发的感觉到奇怪，怎么都不敢真的相信她已经全然放弃了。心思百转，却又想不透她到底又在玩什么花样。
对于修士来说，即便数十丈之深，飞出泽川底部也不过瞬息之间的事。
要接近岸边之时，走在前头的槿一却突然朝他嫣然一笑，那笑容俏皮又生动，虽然只不过是极短时间的接触，对他来说却也太过熟悉。
果然下一秒，槿一已经飞到了与作为「引领月华之力」的法宝——魔刃幽瞳平齐的高度，黎渊瞳孔颤动，他终于知道她要做什么了。
“你敢！”
槿一开心得乐不可支，“我有什么不敢的，都被你打得这么惨了，还不许人家扳回一局吗？”她说着摆了个鬼脸出来，“邕雪城无数生灵，和阻止我，这下你自己选喽！”
随即她伸出手，将引领月之光华的魔刃幽瞳收在手中。一时之间，皎洁的月光似乎也跟着闪动了一下，天地震动，大阵不稳，无尽的泽川之水七零八落准备向四面八方涌去。
再看槿一，早就化作一道无形的遁光，飞入数十丈之下的禁地中心去了。
黎渊紧蹙的眉头深得几乎可以夹死一只飞虫，果然魔女的话不可信，魔女的命也不可轻饶！
他抬手祭出龙吟水剑，飞身旋出与水剑合而为一，却是化作两道华光朝着不同的方向飞去。
比流星更快的剑光直穿河底禁地，槿一的身体僵硬的停顿在半空，像是一只牵了线了无生气的布偶一般。
她惊恐的瞪着刚刚化作万千剑芒穿透她丹田的男子，男子玉冠仙袍，衣袂飘然，广袖飞扬，眉眼却是冷漠至极，仿佛天地生灵都理当匍匐在他脚下，承其恩泽。
此刻禁地入口近在咫尺，仿若一伸手，她便可以触碰到，然而她却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大阵重新汇聚，彻底将入口埋葬其中。
槿一抖了抖唇，似乎说了什么，却已然失去了发出声音的力气。
即便如此，黎渊却还是听清了她的话。
还是一如既往的那般娇气，“果然正道之人都虚伪，说什么不会伤及我的性命……”
她灵动的眸子失去了所有生气，月华偏移，泽川之水倾泻而下，而她的身体也在这震撼天地的奇观之中化作无数破裂的碎痕。
黎渊将其中一点虚无的碎片抓在手中，看着此刻已然定在头顶上方代替「幽瞳」承接月华之力的龙吟水剑，喃喃道：“万法皆缘，劫因欲生，你该悟到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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