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幕之外（二）
无声无息，一道漆黑的身影出现在那尊火焰神灵的陨落之地，待他睁开双目，茫茫域外，陷入一片彻底的黑暗，群星黯然，只余那悬挂着“浩然正气”四字牌匾的宫殿光芒微弱，犹如无尽大海中的一盏孤灯。
“何方神圣驾临？”
青衫儒士一步踏入天殿门前，转头问道。
那道黑影直言道：“你真以为凭借这几个圣贤题字就能与我抗衡？”
儒士拱手平静道：“既如此，前辈大可一试！”
“找死！”
那道黑影声音冰冷，大手一挥，身旁出现一杆漆黑如墨的方天画戟，画戟之上，有点点光斑犹如凝聚了天地间所有的光亮，又暗合这一方星空的星辰大数，猛地向那座天殿掷去！
东天殿前，那有符箓真君之称的老真君仿佛要愁掉了胡子，道袍大袖中露出半张符箓，非金非玉，雷光闪烁，繁复无比的铭文背面有刀削斧凿般的四字“紫霄降雷”。
老道人一手捋须，一手在道袍之中连掐法决，只是忽然身体一僵，仰头望天，而那片阴雾之中的鬼君已然半跪下去……
道人长叹：“难不成今日真要在此地大开杀戒吗？也不知哪条文脉的后生，正气凛然是好，可委实是太过棱角分明，刚过易折啊！”
眼望那似乎无可阻挡的方天画戟破空而来，那一袭青衫依旧是平静如水，只是仰头望向陷入无边黑暗的星空，开口道：“师兄，不管管？”
于是乎，一线白芒上抵苍穹，下至九幽，在星空之中一掠而过，一线开天。茫茫黑暗如潮水般退去，那道仿佛站在星空中间的黑影被一分为二，只是瞬间又恢复原型，而那褪去的黑暗最终在黑影身后聚拢，化作一对暗翼。
“不知是哪位剑道圣人至此！”
被一对暗翼笼罩，看不清面目的黑影沉声问道。
而在那一线白芒出现的地方，凭空出现一位白衣胜雪的儒生，脚踏仙剑，腰悬酒壶，披头散发，大袖飘然。
“终于开窍了？”
突兀出现的白衣儒生丝毫不理会一尊圣人，而是转头问道。
“嗯，循规蹈矩，难挽天倾！乱局之中，还需师兄的一剑破万法！”
白衣儒生看了一眼目光渐冷，五指紧扣酒壶的小师弟，似曾相识……
他微微摇头道：“先生孤高，门生弟子寥寥，当年我转去学剑，导致文脉气运一落千丈，有些东西先生虽然不在乎，可我们做弟子的……”
“我知道！我会在这莽荒古界寻收一位弟子，届时请师兄教我练剑！”
似乎还是第一次打断师兄说话，青衫儒士目光炯炯的直视师兄，然而这似乎也是第一次……
“好！”
白衣儒生轻笑道，原来印象中那个只会一言不发默默给先生倒酒的小师弟现如今也是学宫钦定的君子了，而且终究是走了自己的老路……
君子可欺之以方，处处被规矩道理束缚的无奈他再熟悉不过，做师兄的难免有些心疼，所以当他转过头去的时候，目光便变得格外冷冽……
“吞天枭”
儒道圣人，口含天宪，被一语道出真名的妖族圣人顿时浑身黑雾散去，露出苍白的面孔。
“既然是你，那在下认栽便是！”
想不到那尊妖圣分外干脆，转头就走，直接化作一抹黑芒遁走……
“欺负完人，跑得掉？”
那突然出现的白衣儒生一声轻笑，脚下飞剑顿时化作一道雪白剑光追去，一黑一白两道光芒在无尽虚空中追逐，转瞬间何止千万里，只是待那一身黑袍的妖圣目光调转，顿时吓得魂飞魄散！
原来那白衣儒生脚踏仙剑，凡雪白剑光所过，星空仿佛被一分为二，无穷无尽的剑光自那一抹绵延万里的白芒之中涌出，以山河崩塌之势席卷八方，剑气茫茫如海河倒悬于天，惊涛汹涌澎湃，无声怒啸！
那尊本体是一只吞天枭的妖圣怒喝一声，黑袍之下迸发出的圣威让一片星河颤栗，苍白的面孔之上一对眼眸化作两轮黑洞，身后双翼如两把黑镰轻摇，星空便如一面被一锤敲碎的镜子般支离破碎，裸露出大片漆黑的虚无，随着一声唳鸣，一条条漆黑的锁链自虚无中渗出，那一袭黑袍爆发出无与伦比的黑芒，无法直视！
妖圣吞天枭化身一轮黑洞，如同海上归墟，将那奔流不息的滔滔剑河悉数纳入其中的无穷空间之中……
白衣儒生对此不闻不问，依旧是脚踏仙剑，任由剑气长河自身旁浩浩荡荡而去，只是摘下了悬挂腰前的酒壶，抬手微微摇晃，仰头痛饮……
雪白的酒壶，却倒出了一条金色长河，溢出的光芒渲染的整片星海金光璀璨，再不受那吞天妖圣掌控。
良久，待那最后一朵浪花涌入，已膨胀如一轮漆黑大日一般的黑洞陡然炸开从中跌落一条人影，这一次是脸色惨白。
“莫要欺人太甚！”
妖圣吞天枭目光死死的盯着那一袭白衣，最终也只能放出这么一句话。
“呵呵，尊驾先前在我师弟那边耀武扬威的时候可不是这般模样，出手可没有半点废话。怎么，是觉得我那师弟不够资格与你讲一讲道理？可现在够资格的来了却又不愿与你讲了，如何…”
白衣儒生放下手中酒壶，又自语一句道：“还能如何？”
身形再闪，任由那神禽出身的妖圣碾转腾挪，最终在其头顶出现，手中长剑再变，漆黑古朴，无形无质，唯有剑身之上，篆刻着两个古老到不能再古老的篆文，一剑斩落。
“身化虚无，吞天噬地，属你蚕食此界气运最多！”
“仙剑斩虚！”
那被一分为二的妖圣几乎是咬牙切齿一字一句的说出这把仙剑的名字，最后不能相融的两半身躯干脆同时爆裂，化作千百只黑色鸟雀，振翅四散而逃……
白衣儒生掷出腰间的雪白酒壶，正中那只飞得最高的黑雀的脑袋，葫芦炸裂，张开一张金色的巨网，从天而降。
手中没了仙剑的儒生轻笑一声，望着那与金色天网做斗争的数百鸟雀，一手指苍穹！
层层叠叠的铅云压盖星空，雷光如昼，其音似天鼓轰鸣，在一方星河之中炸裂！
乌云深处，雷电密集如海，一把仙剑悬停正中！
东天殿前的老道人目运神通，眸光穿过云海，得见真容，即便有所猜测依旧是激动的难以自持。
天上白玉京，
五城十二楼。
仙人抚我顶，
结发受长生。
五城之首，有道门大天君号称仙剑镇妖，法印伏魔，雷法通天地。其剑名为五雷正法！
“诸君还不速速出手，这书生要下杀手！！”
再顾不得隐匿身形的吞天枭显出真身，修道万年，目光中第一次出现恐惧之色，怒声喊道！
“瞧好了，这才是五雷正法，彰显天威！”
一道柄仿佛凝聚了诸天雷霆的仙剑直直斩落！
“住手！”
“剑君手下留情！”
“勿下杀手！”
茫茫星空，一声又一声圣音响起，震彻星海！
南天殿前，那一袭青衫干脆盘膝坐在门前，手中酒壶摇了又摇，最终还是又饮一口，眼中尽是笑意……
“果然，师兄的剑，才是这些人心中最大的规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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