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隐忧
天空蔚蓝，白云朵朵，阳光明媚，轻风拂面。
人。
死人。
死人就是尸体。
此刻，杨天麟眼前就躺着三十多具尸体，皆是江临巡城兵马司铁甲军装束，有些尸体上还淌着鲜血，残肢断臂零星散落，空气中漂浮着淡淡的血腥味。
铁甲军刀枪雪亮，虎视眈眈的警惕着对面男子。
楚焰俊面带煞，喝道：“杨小狗，你是瘸狗做得不痛快，来找死的么？”
杨天麟靠在高高抬起的软椅上，四周铁甲军严密护卫，他面色阴沉，恨恨的道：“老子是来送你下地狱的。”
楚焰用看白痴的目光瞟了他一眼，摇摇头，转身就走，“我今天不想杀人了。”
所有人皆是一愣，架打到一半儿，怎么就走了？
而这种无视的目光，却深深刺痛了城主府公子的尊贵，无法忍受的屈辱与仇恨使他瞬间暴怒。
“站住——”，杨天麟满脸暴戾的怒吼道。
谁知楚焰充耳不闻，依然不紧不慢的向小楼的楼梯口走去。
“姓楚的狗杂碎，老子叫你站住。”杨天麟身子前倾，怒不可遏。
楚焰猛地回头，冰寒的目光射在杨天麟脸上，冷冷的道：“你再骂一句试试？”
杨天麟气焰顿时受挫，但转眼瞥见隆贵高大的身影，以及周围密密麻麻的铁甲军，胆气又壮，平复下怒气，道：“怎么，你是怕了本公子，想急着逃命么？”
听着杨天麟喋喋不休，楚焰感到一阵厌恶，简直怀疑这厮脑袋是不是被搅屎棍子搅过，他转过身来，双手抱在胸前，身子倚在一株小树上，说道：“很好奇你这种蠢货是怎么活到现在的？要不你现在先给楚爷爷磕一百个响头，然后再狠狠打自己一百个嘴巴，说一百句‘我错了’，我可以再宽容一次你的脑残！”
杨天麟闻言，气得浑身发抖，目光狠戾，盯着楚焰，几乎是咆哮的道：“隆贵，给我杀了他，杀了他！”
“是！”隆贵微微欠身，恭敬的应道。
隆贵正欲踏步向前，杨天麟似乎忽然想到什么，嘴角勾起一抹恶毒的笑容，又叫道：“慢着，给我抓活的，本公子要让这个狗杂种亲眼好好欣赏欣赏怜影那个贱人是怎么为他表演‘千人骑，万人跨’这种大戏的！”
“是，公子！”隆贵躬身道。
楚焰慢慢挺直身子，星目中闪过一缕杀机，对着杨天麟森然道：“收起你狗脑里龌龊的念头，你敢动她一根头发丝，我叫你江临杨氏满门断子绝孙，不得好死！”
杨天麟苍白的面皮抽搐了一下，咬牙切齿的道：“好，好，好，老子任你嘴硬，待会儿落到我手里，叫你知道什么是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楚焰目光扫视全场，不屑的道：“凭你，还是这堆破铜烂铁？”
此言一出，全场骚动，所有铁甲军纷纷向他投来愤怒的目光。
隆贵顶盔贯甲，身材高大，面色阴鸷，越众而出，沉声道：“久闻‘襄天侯’武道卓绝，可你也太过狂妄自大了吧，难道在‘襄天侯’眼中，除了你自己，就没有英雄好汉了么？”
楚焰两眼望天，淡淡道：“你是什么东西，也敢自称英雄好汉？”
隆贵拱拱手，道：“卑职江临城巡城兵马司铁甲军统领隆贵，见过侯爷。”
楚焰瞥了他一眼，道：“听说过你，炼体六境的实力，也算过得去了，你是不是英雄好汉我不知道，不过……”，楚焰目光扫过铁甲军，道：“这些年你带着这帮黑皮狗，跟着杨家父子坏事做尽，觉得‘猪狗不如’这四个字倒是挺适合你们的。”
隆贵阴鸷的面容上凶光闪过，铁甲军更是哗然大躁，怒骂出声，挥舞着刀枪，似欲就要上前将楚焰乱刃分尸，他们在江临城凶恶惯了，哪儿受得了如此挖苦。
“嘿嘿，有些人天生下贱，生下来就是为了被人踩踏蹂躏的，侯爷何必为他们这般愤愤不平？”隆贵阴沉笑道。
楚焰淡淡的道：“看来骂你猪狗不如都是在抬举你了！”
隆贵冷笑道：“侯爷死到临头，嘴上还是不肯吃半点亏，卑职佩服，就是不知道您的修为是不是真的如传闻中那般厉害呢？否则，我敢担保，你会死的很惨！”
楚焰冷冷的道：“你用这帮脓包试试不就知道了？不过你得想清楚了，对我动手的后果，你是否承担得起？”
隆贵面色微变，未及说话。这时，后面杨天麟不耐的声音传了过来：“隆将军，别跟他啰嗦，快快动手！”
楚焰双目微眯，目光落到杨天麟脸上，寒声道：“杨小狗，看来你是真的活得不耐烦了。”
杨天麟心头一跳，对着隆贵不满的叫道：“隆将军，你还在等什么？”
隆贵眼中似有异样光芒一闪而过，却不再多言，大手一挥，喝道：“结阵，拿下。”
随着隆贵军令下达，铁甲军立即动了起来，铁甲铿铿，脚步整齐，兵刃耀目，迅速结成一座军阵。
每个铁甲军士身上都渗出的淡淡黑气丝丝缕缕，虚虚淡淡，在每个铁甲军士兵之间来回飘荡，互相交缠，彼此融合，然后重新没入铁军身体，消散无踪。
楚焰清晰的感觉到，随着黑气消失整个军阵间，玄妙的气韵流转，使得所有铁甲军士连一呼一吸间都带着一种奇异的节奏，默契十足，
刹那间，内息暴涨，气势陡升，一股无形的威势散开，有着铁血沙场的战意冰寒冷肃的杀气。
铁甲军，战力飙升！
他们号称精锐，自然战力不弱，方才与楚焰交锋，楚焰轻轻松松便要了三十多个铁甲军士的性命，武道高强，出手狠辣，让他们都收起了轻视之意。
楚焰目光一凝，沉声道：“阵气？”
隆贵笑道：“襄天侯好眼力，正是铁甲军阵气。”
楚焰淡淡道：“一群炼体三境的士卒，勉强凝聚出几丝稀薄的阵气，有何足道？”
体内浑厚真气喷薄而出，强大的气息笼罩四周。左手迅速探出，随手一抓，数十个铁甲军连人带兵器，被他生生隔空抓起，右手战刀疾斩，刀光闪成白茫茫一片，惨叫声中鲜血喷洒，碎肉碎骨，肠子内脏，炸裂的兵器铁甲碎片掉落一地。
鲜血淋漓，腥气四散，惨不忍睹，中人欲呕。没有一具完整的尸体，一刀之下，数十条鲜活的生命只剩下一地血污，出手干脆果断，血腥粗暴，比之先前，有过之而无不及，而刚刚聚成的阵势便出现了一个缺口。
战刀锋锐，刀锋上隐露红光，楚焰不屑的道：“这就是凝聚出战气的江临城第一精锐？”
隆贵眼中闪过一抹阴翳，嘿声道：“襄天侯好手段，卑职佩服。”
杨天麟冷冷的道：“任你此时张牙舞爪，今日也必死无疑。”
楚焰蓦地战刀遥指，双目中寒意涌动，厉声喝道：“杨小狗，今日我必杀你！”
杨天麟苍白的面皮更白了，咬着牙，道：“上，都给我上，杀了他，隆贵，给我杀了他。”不知为何，他突然害怕了，平日里欺压良善，无恶不作，可是今日，他在楚焰身上竟然感受到了死亡的味道，这令他十分恐惧。
“杀！”
楚焰突然一声大喝，不待铁甲军完全填补缺口，身影旋风一般卷入铁甲军阵中，全身散发着灼热的气息，手中的战刀变得滚烫，迸发出赤红光芒，战刀挥舞，一阵狂劈猛砍。
兵器碰撞时发出的声音，人濒死时发出的惨叫，连续不断响起。楚焰不断的收割生命，每一刀砍下，就有一个铁甲军死伤。
挺拔的身躯，俊美的面庞，飞扬的长发，带血的衣衫，不可阻挡的气势，宛如虎入羊群。他目光冷厉，透过人群，射向杨天麟，杨天麟只觉头皮发麻，吓得一缩脖，连忙低头躲避，接着又气呼呼的骂道：“一群废物，连一个人都对付不了么？”
隆贵沉着脸，厉声大喝道：“结阵，斩首。”声若惊雷，震得人耳中嗡嗡作响。
铁甲军可算是一支精锐之师，方才楚突袭前方数十名名军士，后又猝然杀入，一时乱了阵脚，此刻主将发令，立即回归正轨。齐齐呐喊，脚步杂沓声中，错身换位，迅速重新结成阵势。
“噗”。楚焰挥刀，斩在一名铁甲军脖颈上，头颅高高飞起，滚烫的鲜血激射而出，点点滴滴落在他脸上，手上，身上，铁甲军发出仇恨的怒吼，刀枪剑戟纷纷朝他身上劈刺而去，恨不能将他千刀万斩，乱刃分尸。
或砍向楚焰之所必救，或刺向他气息微微滞塞之处，精准快狠，力道沉猛，几有破开他护体真气之势，只有凝聚出战气的精锐，才能做到如此，且凝聚出阵气后，每个兵士之间心神相互感应契合，真气流转叠加，只要有一人攻击到敌人，所有人的力量便可立刻转移，齐聚轰至，这也是以人数优势围杀武道高手的精髓所在。
楚焰心中暗凛，真气吞吐，战刀赤白光芒闪烁不定，身子腾空而起，战刀猛然劈砍，一阵刺耳的金铁交鸣声中，身影极速后掠二十多丈。
红光微闪，身上血迹立时消失，楚焰手提战刀，卓然而立，放眼望去，铁甲军黑压压一片，阵气缭绕，军容整肃，威严雄壮，就像一座大山，给人以沉重压力。
心中寻思：“若自己孤身一人，当可杀出条血路，逃出江临，待回到烽襄城多调人手，再找姓杨的算账，可楼上还有怜影，如何带着她一起摆脱一千铁甲的截杀？”想到这里，他又不禁暗暗懊恼：“此次前来江临，若带着三五十名赤羽亲卫，岂惧他区区一千江临铁甲军？杨天麟那小狗真不是东西，竟敢明目张胆的调集军队在城里对我下手。”
他心里忽然又感到一股不安，这是被他之前忽略过的：“这里除了铁甲军，似乎……”
倏地，神觉再次捕捉到一丝隐晦的气息，脑海中灵光一闪：“为何这小小院落容下这许多人，却丝毫不显得拥挤？”
脑子里念头飞转，急思脱困之策。转头向小楼窗户望去，只见怜影站在窗前，容颜如花，面色沉静，秀眉微皱，隐含忧虑。
蓦地，楚焰左掌一挥，掌力所至，小楼上房间窗户顿时四分五裂，劲风扑面，木屑四溅。怜影惊叫出声，急忙用双手护住头脸，然而，那些飞溅的木块木渣并未沾到她的身上。打烂窗户，楚焰立即五指弯曲，变掌成爪，又是凌空抓出，怜影一声惊呼，整个人便身不由己的离地而起，向楼下飘去。只见她青丝飞扬，衣袂飘飘，容色艳丽，宛若仙子，稳稳落在楚焰身旁。
“吓到了么？”楚焰单手揽着她的肩，柔声道。
怜影俏脸微白，睁开眼睛，定了定神，脸上露出温柔的笑容，摇摇头，“没事，不用担心。”
“嗯，没事就好，穿上它。”楚焰身上发出烈烈红光，几乎将他和怜影包裹在一起。
“什么？”怜影刚来得及问出一句，红光已化成一副赤红铠甲穿在她身上。
铠甲不知是何材质打造，并不沉重，从头到脚严丝合缝，铠甲表面有层层堆叠的红色鳞片，穿在身上暖洋洋的，十分舒服。
楚焰拉着她的手，温言道：“别怕，我带你回家。”
怜影美目中柔情脉脉，嫣然一笑，道：“好。”
炼器入体？
隆贵眼神收缩，楚焰方才以隔空摄物之法偷袭铁甲军，此时又以同样手法将怜影从楼上接下。要知道，铁甲军结成阵势，阵气加持，战力大增，犹如一体，极少破绽。可是楚焰竟然能自军阵中挥洒自如的吸走数十名铁甲军士，虽然是铁甲军阵势方成，凝聚出阵气的时日尚短，稀薄弱小，被楚焰抓到了破绽，但扪心自问，其目光之敏锐，功力之深厚，远非自己所及。
更让隆贵感到吃惊的是楚焰为怜影穿上铠甲的手段——炼器入体，只有八境的高手才能做到，而八境高手，在整个神洲九域，整个大虞皇朝也是屈指可数。
真是有些大意了，他竟然当真达到了这等境界，幸亏多做了些准备，不然，一千铁甲多半挡不住他。
可真是个难缠的家伙啊！好在待事情了结，便可远走高飞，安享富贵了。
杨天麟看着楚焰与怜影甜蜜模样，心底更是怒火中烧，当初便是因为怜影，他才被楚焰一顿暴揍，打断了腿，结下这段冤仇。
他几乎咬碎了牙，满脸暴戾的吼道：“你们还愣着干什么，快给我上，将这对狗男女杀了。”
隆贵虽知楚焰武道高超，但自己一手调教的铁甲军在楚焰手里接连吃亏，让他大感颜面无光，胸中也升起一股怒气，拔出战刀，高高扬起，沉喝道：“杀。”
“杀——杀——杀——”
铁甲军接连失利，同伴的惨死，也激发铁甲军同仇敌忾之心，也令他们更加小心翼翼，他们再不会给楚焰任何突袭的机会。
喉咙里发出低沉有力的吼叫，一排排，一列列，举着坚固的盾牌，锋利的兵器，踏着坚定不移的步伐，杀气腾腾的向前压去。
铁甲军黑压压一片，玄妙的气韵在每个铁甲军士间反复流转融合，一道道激昂的战意，冰冷的杀气，从每个铁甲军士身上涌出，那座军阵，更显得气势雄伟，沉凝如山。
铁甲铿锵，刀枪锋锐，杀意森冷。低沉的吼叫声，沉重的脚步声，都如锤子般敲在人的心房，动人心魄。
楚焰暗暗皱眉：隆贵这厮品行低劣，带兵倒是有一手，竟然能将铁甲军练得这般模样，凝聚出阵气，真是大大的麻烦。大不了付出些代价，一千人也未必拦得住我，只是……
难道今日真要阴沟翻船，死在杨天麟这个王八蛋手里？
不，不能！
怜影，我刚答应她，带她回家，娶她为妻，怎能言而无信，这般轻易认输？
活着多么美好，我怎能这般轻易死在此地？
绝不能！
看来只能抓住杨天麟那小子，逼铁甲军就范！
忽然，左手传来淡淡温热，怜影柔软的小手已经触到他掌心，随即，紧紧握住，楚焰转头看去，只见怜影容光明丽，秋眸中情意绵绵，面色平静的说道：“生，在一处，死，在一处，无惧，无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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