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果决的一刀
此时的安定城东城门已是人满为患，大批的军队和百姓充斥在这边区域。叫嚷声、呵斥声、痛哭声、惨叫声不绝于耳。东城门紧紧关闭，守城门的三四十号兵士紧握手中武器死死盯着面前的人。
面前的这些人他们并非不认识，然而安定城是他们从小长大的地方，这里有太多太多他们割舍不掉的东西。更何况他们的直属长官的命令是‘没有莫将军的军令，一只蚊子也不准放过去！’所以哪怕是这些平日里都必须的仰望的‘大人物’齐齐到来，这些守门的最下级军士却是比以往更加肃杀和冷静。
“你们吃了熊心豹子胆吗？！崔大人和各位将领都在这里，你们胆敢不听号令开城门？难道不怕军法从事吗？！”一名身披铁甲的将领越众而出，对着面前这帮最下级看门军士愤怒咆哮。在他内心里，这就犹如雄狮走进兔子群中，兔子没有胆战心惊也就罢了，还敢龇牙？这如何不让他感到愤怒？
在他的正前方是一名肤色黝黑，中等身材的普通士卒。从先前命令开门，却被强硬拒绝的冲突中他已经知道了这个名叫周阿水的士卒就是这帮看门士卒的头儿。一个城门队伍的头，这种小到他都不想去了解的人物在以前是不可能被他放在心上的。但是此时就是这么个人，带着身边的几十号人却成为了他们的眼中钉，肉中刺。
名叫周阿水的小队长听到这位将领的质问，虽然单膝跪地，但他的身板却挺的很值，头抬得高高的，眼睛直视着面前的这帮‘大人物’沉声说道：“小人乃是莫将军麾下一兵卒，上级有令，值此兵凶战危的时刻，一切必须服从命令。莫将军给的军令是‘紧闭东城门，没有命令不得开门！’”
一个是军方将领，一个是城门队长；一个站着，一个跪着。可是此刻跪着的城门队长散发的铁血气息却是远超站着的任何人！站出来的将领也是深受触动，不自觉的回头看了下身后的城主大人。他看到崔城主的眉头深深皱起，面沉如水。于是他懂了，他回头猛然手掌抵住腰间佩刀，大声质问：“这座城到底是城主大人说了算还是他莫品言？你们连城主大人的命令都可以不听了？！难道这座城里他莫品言只手遮天？！”
守城的小队长周阿水没有回答，因为此时一个雄浑的声音带着压抑的火气冷声响起。“我莫某说了算不算，能不能只手遮天暂且不论，但是你李立溜须拍马，趋利避害的本事却是让莫某大开眼界！”
城门边的所有‘大人物’们一起转头，就看见安定城的军方第一把手莫品言阴沉着脸，快步走来。一身标志性的重型黑甲此时随着主人急切有力的脚步，不断发出如金铁交击般的声音。在他的后面是自动向两边分开的百姓与军队，原本嘈杂的东城门由于他的这声冷讽而变得安静下来。由此可见，莫品言在这座城中的威望是极高的，此前的东城门的局势是连崔稽这个城主都无法安抚下来的。
那名先前质问守门军士的名叫李立的将领见到大步走来的莫品言不自觉的后退了两步。人的名，树的影。对于这个最纯粹的铁血军人，安定城中就没有一个是不犯怵的。
只是退了两步，这名将领也意识到今天的情形有所不同，自己的身后站的是位居二品的边城重臣，安定城的最高长官。于是他稳了稳心神，往前走了两步，用尽量冷漠平静的语气沉声道：“莫将军，为何下令封锁东城门，连城主大人的命令也不起作用？”他知道，作为城主崔稽的嫡系，这个时候他必须表现的强硬些，才能借势压制住眼前的安定城官方第二人。
在东城门城门大道站定的莫品言听到李立带着官腔的问话，扯了扯嘴角，这个动作让他冷硬的脸上多出了些讥诮的神色。“崔稽，崔城主？只是不知我开了这城门之后，这座城还会不会有城主大人？”
他的语气很是轻松写意，表情也不带任何异样神采。但是他身边听到这句话的所有人却是知道，这莫将军只怕是愤怒到了极点，已经没有了对崔城主这名义上的边城第一人有些许的同僚情谊。
“你！”李立虽是一名武将，但是能被推出来做代言人，自然不是什么蠢笨之人，更何况莫品言的话说的这么明显，他如何能不懂？心中怒极，苦于无话可争辩。后方的崔稽听到了莫品言的话，脸上阴晴不定，双眉皱的更深了些。他也知道这个时候他必须要说话了，随着莫品言的到来，单靠一个李立是绝对无法应付如今的局面的。
于是他深呼了一口气，稳了稳心神，这才缓缓的出声：“莫将军，天香国大军五年来首次大举入侵，在此之前我方未有任何谍报传过来。说明此次他们吸取了上次的兵败教训，准备充足，只怕我们仓促之间挡不住。不如暂且撤退，缓缓图之才是上上……。”
莫品言握着腰刀的手再次紧了紧，瞪着双发红的眼睛望向崔稽。崔稽看到那双发红的眼睛，不禁往后退了退，后面的话尽然无法说的出来。只听面前的莫品言冰冷而缓慢的说到：“食君禄，忠君事，我莫品言十六岁参军，深受王上以及秦国公的厚爱。大小战阵百余场，只知一寸山河一寸血，只知奋勇杀敌，保家卫国。从不知临战退缩，抛下国土与百姓是什么对敌良策！”
莫品言的声音不大，但是他的话却充满了军人的铁血以及对国家的忠贞。以至于原本还有些嘈杂的城门口因为他的这番话瞬间安静下来。只有属于边境的狂风将旗帜吹的猎猎作响的声音。崔稽也不禁被这样的话震慑了心神，半天没有说话。待反应过来的时候，脸沉的可以滴出水来。
“敌军势大，莫将军难道有破地良策？一味逞强只会使王朝受损，将士百姓白白牺牲。只会冲锋陷阵，却是莽夫所为！”崔稽知道自己若是说服不了莫品言，不但这城门难开，自己也会背上临阵脱逃的罪名。只是这莫品言是镇国公一派的将领，出了名的铁血冷酷，平常手段只怕是很难说动。于是他索性以家国百姓的名义，扣了顶大帽子给他。
“崔大人此言有失偏颇，莫将军虽是武将，却素有谋略，是军方难得的文武全才。否则当年秦国公也不会留下莫将军镇守安定城，以拒天香国。”
一个声音从后方传来，声音清冷却不失礼仪，有着让人如沐春风的独特感觉。崔稽抬眼望去，正看到一群人从军队后方缓缓走来。清一色的青色长衫，有男有女，为首的是两位中年男子，后面跟着的大多数都是十五六岁的少年少女。一群人不急不缓，步伐极有韵律，任谁都能看出来这帮人极有教养。
崔稽心中了然，对于面前的这帮人他并不陌生。三天之前正是他带着一帮城中文武接待的这群人。二品边疆重臣带着一批高官亲自接待，这自然是极大的排场。但是没人觉得这不应该。作为秦王朝第一书院天策书院代课先生，在王朝中地位崇高。学生每届不会超过三百人，却大多是背景深厚，身后关系错综复杂。并且天策书院每一届都会有许多杰出人才脱颖而出，谁也不知道这群学生中未来会出现什么级别的人物。所以一般情况下，对于天策书院出来的人绝大部分的人都会给予最大的礼遇。
只是崔稽此时的感受却不是很好，虽然这位李烽李先生说话谦和礼貌，若是平时说出此话，倒也无伤大雅。但是放到现在这剑拔弩张的大庭广众之下说出，却让他感觉有些下不来台。话语说的再礼貌，其中的反驳之意却是很明显。
崔稽却也不是不通世事的书呆子，多年的宦海沉浮，他的心机城府也是极其不俗。只是在心中一个计较。原本阴沉着的脸瞬间阴转晴，洋溢着和煦的微笑。大大方方的拱了拱手，说道：“原来是李先生，李先生说的是，莫将军的领军能力，相信无人可以怀疑。”
“哦？既然这样，崔大人何必掺和军方布置？” ，眼睛微微一眯，带着些许戏谑的反问。崔稽一愣，脸上的笑意缓缓退去，脸上显出尴尬的表情，然后慢慢浮现出愤怒的神情。他的这番话本是顺着话头假意客套一番，是官场上常有的技巧，这天策书院的李先生不可能不知道，但是现在他的这一反问，瞬间就将自己这个城主放到了一个尴尬的局面，更何况是在身边还有这么多人的情况下。
这李先生，初次接触给人的感觉，是个做事周全，玲珑剔透的人，没想到这次却这样咄咄逼人，桀骜不驯。天策书院的先生，果然都不是简单人物！
“这个……莫将军虽然擅长军事，但是五年以来天香国首次大举入侵，必然声势浩大，难以抵挡，徒逞匹夫之勇，只会害人害己。”崔稽毕竟是有些真材实学的官员，不然也不会成为边疆重臣，这种信手拈来的官腔真算不得有多困难。
“既如此，崔大人可带着城中百姓先撤，全体守城将士由莫将军统领留下御敌如何？只需守下一日两日，想必城中百姓也可安然退至腹地安全地带。弃城而逃，倘若敌军追击甚急，只怕城中百姓会受荼毒，并非明智之举。”李烽显然早已料定此种回答，紧跟着崔稽的话语，语气淡然，却暗含坚决之意。
崔稽脸色再次难看了数分，天策书院的人果然没有一个是简单人物，短短几句话就切中要害。其实大家心知肚明，此时城中有没有他崔稽无足轻重，说到底他崔稽也只是纸上谈兵的一介书生，不曾上过战场。不然也不会留下莫品言这员悍将作为军方第一人协助守卫。
矛盾的关键在于他下的城中守卫军弃城撤退的城主令。虽然莫品言确实可以抗令不从，下令死守，但是崔稽视若亲信的那一半守卫军一旦被带走，城中守卫力量一旦大减，哪怕莫品言有必死之信念，却又如何能力挽狂澜？所以李烽的意思很明显，你崔稽要走，没人拦着你，但是城中守军既食君禄，自然要忠君事。当然需要留下协助守城。
崔稽不是蠢人，他当然知道其中的微妙之处。只是他今日做此看似昏庸的决定，自然有他的想法。其实现在站在这里，能说上话的哪有蠢人？不外乎两个因素。
其一，天香国这西方恶邻每一次大规模入侵都不会是小打小闹。从烽火台的烽烟判断，此次入侵，吃了大败仗之后，整整修养五年的天香国此次必定是有了充足的准备，从安定城未收到事先谍报就可见一般。
其二，秦王朝虽是承平已久，但毕竟是以武立国，而且四面受敌，边疆地区大大小小的战争何曾少过，所以只有掌握兵权的人，才是真正的实权人物。崔稽运作了这么多年，好不容易有了手下这一帮亲信，如何舍得他们损失在这场在他看来必输的守城战中？
先前让人去命令莫品言手下的那一半守军跟着一起撤，当然不会是所谓的同僚之情。而是害怕不战而逃，朝廷秋后算账。如果莫品言跟着自己一起撤了，到时候自然可以说成敌军势大，保存有生力量，所以暂时性撤退。所以他怎么舍得让手下这些亲信跟着莫品言这一根筋的去拿命守城呢？
只是他心里的这番谋划自然不能在眼前这大庭广众之下宣之于口。李烽的一番话着实切中要害，只是要他按照李烽说出的办法做，多年苦心运作毁于一旦，他却也不愿。一时间他沉默不语，场面僵持。
时间慢慢过去，莫品言脸色阴沉的可怕，李烽的眉头也是越皱越深，樊振兴这些年作为书院先生却也没改变他那火爆脾气，他的性格最是厌恶遇事拖沓，崔稽这个作态彻底让他没了耐性。
“你崔稽在京都素有赞誉，现在又是一城之主，能不能别这么小女人姿态！如今兵临城下，难道要我们给你几天时间慢慢考虑！就算我们能等，天香国敌军能等吗？！”
樊振兴说话可谓毫不留情，在他眼里，崔稽真的是白废了老尚书的一番苦心，要知道在秦王朝，边疆重臣虽是二品，但是却是公认能比肩准一品大员的，老尚书可谓帮这唯一的女婿谋了一个好前程。只是崔稽还是继续沉默，他的谋划不能说，又没有足够让人信服的理由，只能沉默。
樊振兴这火气腾的一下就冒起来了，他大声愤怒说道：“守卫疆土难道不是军人本分？！让他们留下来守城难道反而有错了？！你崔稽带着百姓撤离，不但安全而且不需承担失城之罪，这还不够吗？！他们是王朝军队，是边城守军，可不是你崔稽的私军！你带他们撤离，如果城池失守，你未战先撤，如何向秦王交代！向你岳父交代！向王朝百姓交代！”
一席话掷地有声，说的在场众人无不动容，樊振兴说的有理有据，一些没有读过书的民众也是心神激荡。整个秦王朝崇尚荣光，在他们看来，这就是荣光！一些崔稽方面的士兵也起了骚动。崔稽的军令他们只能执行，他们的上层将领都是崔稽一手扶持起来，作为底层士兵，他们无法违背崔稽的命令。但是他们真的觉得不应该是这样的，这位天策书院的先生说的才是对的，畏战逃避，丢下满城百姓，这和他们崇尚的荣光真的背道而驰。所有人这一刻都望向崔稽，这个安定城城主。
崔稽被所有人注视着。他的脸色有些苍白，额头上细密的汗珠不断冒出。他不傻，话说到这一步应该做什么决定，说什么话他心知肚明。只是此时他的脑海中浮现的是他十年寒窗苦读，一朝金榜题名之后被老尚书看中招为女婿。平步青云让人艳羡，最后还被任命为金贵的边疆重臣。他拥有了许多人哪怕奋斗一生都得不到的东西，但是年少穷困的他总觉得那些东西虚幻，如一场梦，梦醒了什么都没了。
他患得患失，所以更加懂得谋划一些东西，比如培养自己的亲信。而现在，要他把这么多年培养起来的势力一股脑送出去，他不愿意，不甘心。而且以他的人脉，这些年的运作，他不觉得朝廷会将他如何，顶多一时失意。至于怎么给王朝百姓交代，他更是自信可以处理的很好。在又沉默了三十个呼吸的时间，他缓缓抬起头，直视着所有人，平静缓慢的说出了内心最真实的想法。
“徒逞匹夫之勇与事无补，本城主觉得为今之计只有尽快撤出安定城才是上上之策，些许财产等物损失不足挂齿，保留有用之身最为重要。希望莫将军配合我尽快完成军民撤离。”
“放屁！纸上谈兵的书生理论！不说兵临城下是否来得及全部撤离，就算撤出去了，青壮年还可长途奔波，老弱妇孺怎么办？假如天香城派骑兵在后追赶，途中会死多少人，你知道吗？！天香国军队可从不是什么慈悲心肠，屠城的事迹古今有之！”樊振兴真真正正的冲天暴怒，给了你崔稽台阶，却还冥顽不灵，彻底点燃了他的火气。
这时，从后方一匹快马飞驰而来，大家的注意力被吸引过去。只见一名健壮兵士飞马而来，临近人群却不减慢速度，口中大喝‘让开！让开！’附近的所有人赶忙退避，让出了一条道路。兵士冲到莫品言不足十步距离，猛然扯住缰绳，快马吃痛，两蹄高高扬起。不待马匹彻底停住，那名兵士翻身下马，三步跨到莫品言面前，一个拱手抱拳，随即大声急促却清晰的禀报军情。
“斥候来报，天香国大军近八千骑兵疾驰而来，一人双马强行军，预计一个时辰内即将到达安定城下！后续近四万天香大军，常规行军速度，预计半日到达安定城下！请发布军令！”
众人哗然，先前以烽火台燃烟推算，即使纯骑兵也需三个时辰才能到达安定城下。更何况步骑结合，运送攻城器械，到达安定城的时间只会更久。却没想到对方派出纯骑兵不计战马损耗疾驰而来，仅仅一个小时就要到达安定城，何等行军速度！
莫品言听到军情浑身一震，先锋军八千纯骑兵，后续还有近四万敌军，合共近五万敌军来袭，这还是第一批到来的军队。天香国时隔五年后果然下了足够大的本钱！要知道整个安定城常备驻军也只有八千人，守城一方虽有优势，但是人数相差悬殊却也无能为力。普通军士以一当十，当百，那是说书学生口中的故事。
“时间紧迫！李立你也是亲身经历过战场的将领，兵凶战危，时不我待！带上你的军队跟我去布防！崔稽一介文官，他不懂你也不懂吗！”整座安定城，军方第一人是莫品言，接下来就是崔稽的亲信李立。亲身经历过战场的李立，莫品言相信他不会不懂其中的利害关系。
李立脸色难看，其中的利害关系他并不是不知道，只是……他看了下崔稽这位官场恩主，没有说话。他知道自己所有的行事都得按崔稽的意思来，因为他是城主培养的嫡系。
崔稽的脸色有些苍白，虽然没有经历过沙场，但是他也清楚局势已经恶化，天香国行军速度太过迅猛，局势已经恶化。他一咬牙，对着莫品言喝道：“莫品言，我以安定城城主名义，命令你立即打开东城门让军队优先撤离！敌军势大，再不走可就要全部葬送在这里了！”
“你！”万万想不到会是这个答案的莫品言暴怒！已经想不到什么话语来跟这个平时看起来还算不错的崔城主说了。而离着不远的一些百姓更是哗然！
“什么！军队先撤？！这是把我们都放弃了吗！”
“呜呜呜呜呜……不要啊！快点开城门让我们逃难啊！我不想死啊！”
“我们平时供给你们军队无数，到头来不管我们了是吧？！”
“狗官，你这个杂种！还有你们这些王朝边军，都是一帮废物！”
……
一时间群情激愤，有破口大骂的，跪地嚎哭的，推推搡搡要求开城门逃命的……军队都受到了冲击，场面一片混乱！
“崔稽，你想过后果吗？”李烽的脸色彻底阴沉了下来，他紧紧盯着眼前的崔稽。
“不劳天策书院李先生操心，本城主心中有数！”崔稽下定了决心，此时也是撕破脸皮，说话也无所顾忌，再也没有先前礼敬的姿态。
“崔稽，你这个白痴！”樊振兴怒极，李烽的脸色更加难看了数分。
“学生方云逸斗胆请教崔大人，军队撤走，城中百姓如何处理？”平静的话语从李烽身后的学生队伍中响起，随着说话的声音，一名脸庞稚嫩的少年从人群中走出，走到崔稽面前，拱手抱拳向崔稽行礼询问。他的身形修长，容貌算不得英俊，但却有一股英气，尤其是那双明亮的眼睛仿佛能穿透人心。
先前的局势变化，这些天策书院的学生也是起了骚动，说到底他们也只是少年，不曾经历过战场，虽入院有些时日，但还没有培养出什么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气概。只是眼前的这名少年，却很沉稳，拥有者不属于他这个年龄段的淡定从容。
崔稽也一愣，想不到此时还有这么一个少年走出来向自己询问问题，但是这名天策书院学生向自己行的是学生礼。于是他也赶忙回了一礼。
“城中百姓跟随大军一起撤离，撤不走的就在城中安心待着，不要反抗天香大军，想必不会受什么伤害。”崔稽答到。
“为什么大军不能留下来固守待援呢？学生听闻天香国对待王朝百姓向来不怎么友好，只怕拱手相让，城中百姓依然会受到伤害。”
“并非我崔稽贪生怕死，只是此次天香国来势汹汹，事先我们没有得到他们入侵的任何军报，已失了先机。有实力援助安定城的王朝军队，只有八百里外保平要塞中的长平军。路程太过遥远，怕是来不及了！保存有生力量才是眼下最好办法。”
“即使军队安全撤走，城中百姓安然无恙，这一切都按崔大人的想法实施。可是王朝军队到时候哪怕成功收复安定城，要付出多少物力，人力。崔城主可有想过？”
“这个……本城主尚未考虑，但是撤退的确是最好的选择，整座城既然是我管辖，自然听我号令，至于事后，本官也会一力承担。”
“这样啊……”微微躬身行礼的少年直起身，仿佛一个疑难问题受到了解答，微微点头，他偏转视线看着这混乱的东城门，看到了气的脸色铁青的莫将军、樊先生；看到了紧锁眉头，阴沉着脸的李烽；看到了那些受到冲击，有些混乱的军队；看的最多的还是那些愤怒，哭喊，甚至于跪地不起的民众。
“但是我觉得还有更好的办法。”名叫方云逸的天策书院学生轻轻的说出这句话。
“你说什么？”此时的东城门很是混乱，哪怕就站在少年面前的崔稽也没有听清他说的是什么。
就在这一刻！
原本阴沉着脸的李烽身形似乎晃了晃，似乎要做出前冲的动作，但是最后终究没有动作。而身边的樊振兴似乎意识到什么，眼睛猛然睁大。
附近的所有人看到了接下来的一幕。先前彬彬有礼站在崔稽面前的方云逸，动作迅猛的从身边一名军士腰间抽出一把雪亮长刀，对着面前一抹！崔稽就站在他的面前，这一刀快速精准的划过他的咽喉！一抹血花划过空中！
场中陡然寂静无声，反应过来的所有人都不可置信的望着眼前一幕，混乱的人群瞬间落针可闻！
崔稽睁大了眼睛看着面前的这个少年，他的眼神中充满了不可置信。他的左手紧紧抓着自己的咽喉伤口，右手颤抖着指着少年。
“你，你……为……”他想问为什么，但却已经无法说出一句完整的话。
“你活着，很多人就不能活；既然无法说服你，那就只好请你去死了。”
身穿青衫，面目坚定，手提一把染血长刀，眼睛更加明亮的少年平静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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