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老麻虎（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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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大海这年十三岁。
眼瞅着父母双亲被淹死在河里，胡大海只有嚎啕大哭。虽然说起来他也算是个半大后生了，而且力大无穷，但他从小就生活在山洞里，即使偶尔随父母出来也就是周围山上透透风，转悠转悠。他是个旱鸭子，长这么大，还是头一回在河里扑腾，刚才在水中要不是父亲托着护着，他早也淹死了。看着可怕恐惧的河水，他只能哭，无能为力。
胡大海在河岸边一个人哭了大半天。眼瞅着太阳落山，天就快要黑了。胡大海虽然是在山上长大的，但孤身一人头一回呆着，他还是害怕的。只好起身离开。走了不知多少路，直到月亮出来才看到一个村子，找了一个破烂不堪的茅草棚，他倒头就睡。
第二天，天刚麻麻亮，胡大海醒了。他是被人踢醒的。
“狗东西，滚开！”踢他的人年龄也不大，也就十五六岁的样子。也是呲毛扎撒的，挺大的一个脸上只能看见两个鼓鼓的白眼球是白的。他叫王虎，是一个要饭的叫花子。
胡大海坐了起来，揉揉惺忪的眼睛，长长地打了个哈欠，大喊：“爹，俺饿了，俺要……”这是胡大海这么多年的习惯。
就这一嗓子，可把王虎吓坏了。王虎是这茅草棚的主人。其实准确地说，他也是暂住户。他是前不久才逃到这里的，他家原来是彰德府的大户人家，只是因为前不久父亲带领乡邻抵制官府苛捐杂税，父亲竟被官府凌迟，母亲也被卖给了官宦人家为奴，他是在充军的路上逃跑的。昨天他偷偷的潜回老家，想见母亲一面，但却差点又被官府抓住。在山上直躲到后半夜才跑了回来。刚才一进茅草棚，就看见草堆里躺着个东西，他只以为是条野狗。没成想竟是个会说话的怪物。
“你，你究竟是……”王虎顺手抄起旁边的打狗棍，边退边来回挥舞着，两只眼睛瞪得更大了。
胡大海生在山洞，长在山洞，从小吃的大部分东西都是生的，野的。所以也和父母一样浑身长满了黄的、黑的，白的毛，甚至脸上也是。看上去就是个令人害怕的怪物。
看见王虎挥舞着棍子，胡大海也十分害怕。在这之前他见过人，那是上山狩猎的猎人。有一次，一个猎人就悄悄从身后打过他一棒子，要不是母亲护着，他恐怕早没命了。吃一堑长一智，有了上一次的经历，胡大海大叫一声，扑了过去。一把就抓住了王虎手中的棍子，抢在手中，双手轻轻一用力，镢把粗细的棍子断成了好几截。
王虎见状扭头撒丫子就跑。
胡大海跟着就追。
王虎在前面没命地跑。
胡大海在后面追。小时候，闲得无聊，父亲就常常跟他这样玩耍。他在前面跑，父亲在后面追，但父亲始终追不上他。稍大些后他才晓得父亲是在和他玩耍。
胡大海高兴得手舞足蹈。但高兴也就一会，眼瞅着王虎越跑越远，他坐在地上又是嚎啕大哭。
也不知哭了多久，胡大海哭累了，肚子也直叫唤，以前在山洞里，每天都是母亲外出讨吃的，现在他只好自己上村子里讨饭。
村子不大，也就十来户人家。他们也都是逃难过来的。起先看见胡大海浑身长毛，不光小孩害怕，大人们也是吓得不轻。当然还是有些老人们见他可怜兮兮的，壮着胆子错开门缝给了他些吃的。不过胡大海饭量大，也就是垫垫肚子，后来一连好几天，不等他早上醒来，便有人把饭给他放到了门口。胡大海虽然没有和人打过交道，可从小父亲没少教育他，胡大海心里明白村里人是怕他，但他依然心存感激，他不想再让村里的人为难，于是，这天晚上，他悄悄离开了村子。
从此，胡大海开始了讨饭生活。
这一讨，就是好几年。
几年间，胡大海走遍了大青河北岸的几个州县，也饱尝了世态炎凉。他白天走村串户，乞讨为生。到了晚上，逮着哪住哪。经常饿肚子不说，还常常受到捉弄侮辱。走到哪，无论大人小孩都喊他老麻虎。起先，胡大海并不晓得老麻虎是甚？后来时间长了，他才从几个要饭的弟兄们那知道。老麻虎是当地人传说中的一种怪物，有说是红毛猩猩，也有人说是野人，还有人说是人与动物的杂交。不管是甚反正是一种人们讨厌害怕的怪物。甚至大人吓唬哭闹的孩子，只要一提老麻虎，小孩都不敢再出声。
胡大海不傻不呆，听到这些，心里也不好受，可人穷志短，只能忍气吞声。饭还得要，气还得受。
这一年天下大旱，从开春到收秋，滴雨未下，大青河都几乎干得断流了。
胡大海从北岸回到了南岸。他先是到当年父母遇难的狮虎关大青河边祭拜了父母的亡灵，然后又到自己从小住过的山洞看了看。这些年，他一直想回来，但是他不会凫水，而且自从那年死里逃生后，他对河就产生了恐惧感。这回他也是实在在北岸待不下去了，连年的天灾人祸，一般的穷苦人家自己糊口都难，哪有多余的东西给他一个要饭的，更何况他还是一个人人嫌弃的老麻虎。胡大海也是抱着反正到哪也是要饭的想法，才回来的。
可惜的是：接连几天，胡大海大部分时间还是气没少受，肚子依然饿得咕咕叫。
这天，天傍黑的时候，胡大海来到了布镇。
布镇那时候还不叫布镇。而是叫孛齐儿。传说当年蒙古人入主中原时，最早带兵来到镇上的是一位叫孛齐儿的将军，后来将军的家人便定居在了这里。而且把镇子改叫孛齐儿镇。久而久之，由于方言发音的缘故，十里八乡的人都叫它“簸箕儿”。
也是神使鬼差，胡大海没有按照惯例，挨门乞讨。而是径直来到了镇上一座豪宅大院门口。准确地说，胡大海是闻着一股扑鼻的香味来的。从他来到这个世界上，他还是头回闻到这么香的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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