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终是长青终长情
酒罢片刻。
关如龙神情略显正态道“晨风，你跪下。”
江晨风虽不解，依旧恭敬跪在众人面前。
关如龙将那众人视为珍宝的黄布团打开，一枚银色巴掌大的令牌跃然呈现，令上刻着“长青”两字如若笔走龙蛇，煞为夺目。
“这枚令牌乃是七年前，我与你众位师傅赴青阳城赵老爷子相约，路过一关隘无人处，见一美妇人与一女童被一群黑衣人围攻，那位妇人虽武功高强，但对方也不弱，加上对方人数太多，妇人顾忌女童，不久就陷入危局，眼见女童就要落入敌手。我们虽非正派名士，但堂堂七尺男儿，岂能眼见恶人行恶于眼前而视而不见，便上前护住女童。
黑衣人见有人相助，已心生退意，加上急攻不下，便匆忙退去。
妇人感恩于我们相助，离去之际告知我们身份，原来她们母女乃是长青派落霞峰峰主妻女，省亲回家途中遭恶人来袭，顾将此枚长青令送于我等。
持此令牌，不论何人寻到她，定将厚报之。”
关如龙徐徐道着，拿起腰间旱烟点着吸了几口，又道“长青派乃是我们天苍州四大千年门派之一，门下弟子何止数万，势力之大可想而知，且招收弟子要求资质严格，宁缺毋滥，整个天苍州武者都以能加入其中而为荣。我们兄弟四人都已过了而立之年，本想待其中一人有后之后将此令牌赠与他，让其后人持此令牌请求加入长青派。可众兄弟顾念亲情，到如今都不愿成家。不知江湖何人传出我们兄弟手中有此一物，引来诸多麻烦，故此在此地养伤，直至与你相遇。虽然你与我们兄弟四人相处只有短短一月多，却有师徒之份。你不愿将你的身世说出，定有苦痛难言。但这并不影响我们几人对你的喜爱和看好，此令牌，就当我们兄弟几人与你的这场师徒情谊之礼，”
言罢，关如龙起身将长青令放到江晨风手中，怜爱的轻抚了下他的脑袋。
此时的江晨风，早已泪如泉流，看着手中银光弥散的长青令，更是哽咽颤抖。他虽年幼，但多日前家族巨变，双亲惨死的一幕幕，让他逼着自己忘记七岁多的孩子应有的一切。
只有满腔愁恨，只有让自己变得强大起来，手刃仇人告慰父母那死不瞑目望向他的不舍，那是他藏在骨髓血液不能忘记的血仇！
初识几人时，他虽深感几人相救之恩，却又不敢忘却江湖人心险恶之理，故而以儿童心性呈于人前。
而关家众兄弟相救于他不仅无任何所图，见自己有习武有天赋更倾囊相授，待他如同子侄，让他深感愧疚，立誓日后定报答几人恩情，而今日几位如父如师的恩人更将如此珍贵赠送于他，让他怎能不感恩泪流。
江晨风双手捧起长青令，恭恭敬敬的向众人磕了三个头，三声沉闷的声响在这破庙内此刻尤为低沉。
关家四兄弟却未阻止，任由他磕下去。
江晨风依旧跪着，额头上的一层灰尘却难掩青紫的淤青，坚毅的说道“众位师傅与我无亲无故，救我于寒冬河畔，授我武艺待我如子，又将如此机缘赐予我，我虽年幼，也知受人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之礼，晨风家逢巨变，身负血海大仇，立誓手刃仇人而不枉为人，待晨风报此大仇，必为四位恩师养老送终，以报恩师们再造之恩!”
众人大感欣慰，好男儿就应如此，有仇报仇，有恩报恩。
“好一副师徒情深的画面，小娃儿，就怕你这几位师傅，等不到你给他们养老送终的那天了!”
影随话至，几道身影出现在破庙内，把住门口处，不留一点空隙。
开口的乃是一名灰袍长衫的中年人，面容消瘦阴狠，双眼鄙夷的扫过关氏四雄后，死死的盯着江晨风手中的长青令。
关氏兄弟早已手持兵器，急忙把江晨风护于身后，神情戒备的看着眼前几人。
关如龙手持龙头大刀，虎目怒视道“阁下，我们兄弟四人与各位往日没有任何仇怨，深夜至此有何贵干？”
灰袍中年人阴恻恻的说道“关如龙，咱们明人不说暗话，那枚长青令，你兄弟四人保不住，这东西我家少主需要，奉劝你们乖乖交给我，可保尔等全尸！”
关如龙脸色难看至极，一声爆喝挥刀劈去。
灰袍中年人见状讥讽道“不自量力”，身形如风，轻巧的躲开刀落之处，右手化掌，直击关如龙胸口而来。
关如龙忽感迎面掌风而来，急忙侧刀相迎，但对方掌力太强，其余劲依旧将他震退数丈方才停住，嘴角边有鲜血缓缓溢出。
关氏兄弟见大哥吃了亏，个个怒火满腔，正要相助，却被关如龙一声喝住。
众兄弟不解，关如龙擦去嘴边瘀血，神情悲肃道“阁下莫非是凡体境七重炼骨强者？”
灰袍男子冷哼一声“算你还有些眼力，既已知尔等与我差距，还不速速将令牌交于我，少受些皮肉之苦。”
此话一出，关氏兄弟四人面色沉重，他们兄弟几人虽然习武多年，但资质有限，又没有师门传承和修炼资源，其余兄弟三人均才凡体境五重炼筋这一层，唯有大哥关如龙踏入凡体境六重，虽与灰袍强者只差一重，但这一层的差距，却不是他们兄弟几人能够对付的，况且随同灰袍男子同行众人也不乏凡体境五六重之人。
关氏兄弟见对方态度如此坚决，也知今日之事不可善了，相互一打眼神。
老大关如龙率先举刀又劈向灰袍老者，关如虎，关如豹冲向把手门口其余众人，而老四关如熊抱起瘦小的江晨风，随后也向门外冲去。
灰袍老者大喝“找死，一个不留。”
顿时破庙内刀光剑影，杀喊声一片。
江晨风被关如熊横抱在腰间，此刻他的脑中是停滞的，双眼无神的看着三位师傅拼命拖延着敌人。
他看到灰袍中年人一掌掌轰向关如龙的胸口，关如龙口中鲜血喷在对方的脸上身上，却依旧举刀劈过去。
他看到二师父关如虎被长剑刺穿左肩，手中流星锤挥洒的却比以往更加勇猛用力。
他看到三师傅被人砍断受伤的右腿，倒在地上，双手却紧紧抱着一个人，用牙齿撕咬着对方的小腿，那满嘴的鲜血和血肉如此的鲜红。
他最后看到大师傅关如龙拿出他哀求好久却一直未曾给他观看的地爆雷，冲着他笑，笑的那样和蔼，然后冲向灰袍人。
“轰隆”一声过后
仿佛周围一切只剩下他自己的喘息声，雪花飘落在他稚嫩的脸上也未让他有一丝感觉。
而自己的视线渐渐的与三位恩师消失的身影，与那倒塌的破庙，与那黑夜中唯一的亮点越来越远，原来越模糊，直到看不见。
不知过了何时，天色已蒙蒙起了亮色，抱着江晨风狂奔许久的关如熊脚步慢了下来，身体倒了下去。
江晨风双眼呆呆的看着关如熊蜡白的脸色，身上的数十道伤痕已然没有血液再流出，胸前已露出白骨可见。
关如熊举起无力的右手摸了下江晨风的脸颊，手指上血渍在它白净的脸上留下了一道浅浅红色痕迹，声音虚弱的颤颤道“小子，这是我们的选择，你只有好好活着，只有活着，才有希望。”
话未说完，关如熊吃力的从怀中拿出一块满是鲜血却早已干涸在表面的玉佩，满是柔情的看着“其实，我骗了几位哥哥，我有一个五岁多的女儿，取名关思月，你师母名叫吴彩月，因为我不愿将他们母女身份告知众人，便在思月两岁多时带着孩子不知去往何处，我找寻好久，未得音讯，这个心愿，我只有托付给你，日后你若寻到他们娘俩，便将这块玉佩给他们，告诉他们，这辈子的债，我下辈子还。”
“哥哥们，等等我，老四来了！”关如熊喊出这最后几个字，却已然没了气息。
将关如熊埋葬后，江晨风恭恭敬敬的磕了三个头，泪水却再也流不出一滴。
一手拿着长青令，一手拿着满是干涸血迹刻着“思月”二字的玉佩，江晨风茫然的向前走着，就这样向前走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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