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神魔渡
沿着天机山一路向北，过了神魔渡，便是北齐地界。
神魔渡不在两国管辖之内，可谓是鱼龙混杂，诸多刀口上舔血的江湖人士，大多都混迹在此。
姜天行七月到凉州，身边除了一位要死要活要投河，才如愿以偿随他北上的少女，还多了一位怎么看都不像是将军的小将军。
“姜天行，我这几日怎生也想不通，你不是江湖中传言那般风流倜傥，我认，可这家伙真的是那白衣白马，十三岁便千骑冲阵，斩了南唐大将张定伯的骠骑小将军？”
姜天行眉头一跳，懒得搭理，倒是跟在他身后，一路走来废话尤其多的灰衣少年笑了笑，露出一口参差不齐的牙齿，温和回道：“青婵姑娘大可放心，我斩张定伯那事儿，约莫是真的不能再真的！”
这少年眉毛一长一短，不仔细瞧倒是瞧不出来，笑起来门牙略微稀疏，但也不漏风，鼻梁微塌，但双目却是有神，整个不甚好看的五官搭配在一起，说不上丑陋，但大抵也没法捏着鼻子说一声帅气。
他就如同大部分普通人一样，丢进人堆里，那便是个妥妥的路人甲，没有任何的发光发亮之处。
“呵，你赔我少女心！”李青婵微微撇嘴，下山时，西蜀皇帝点名道姓，让这位小将军为姜天行护法，姜天行走十万里，他便要走十万里，姜天行何时回西蜀，他便何时回到军中。
为此，李青婵还兴奋了好半天，毕竟，这种英姿飒爽的白马将军，对少女的杀伤力还是很大的！
姜天行虽然名不符实，但那是因为他懒，如果他肯稍稍打扮一下，应当也是配得上风流倜傥这个评价的，所以她一度以为，总算可以来个养眼的俏公子了，谁知盼了半天，却是盼来了这么一个玩意儿…
人长得普通也就罢了，还总是废话连篇。
她心思倒是简单，却不知就在她下山之后，那白眉垂地的老道却是久立山头，长吁短叹：“傻丫头，你只算得来自家仙缘，却算不来自家命理啊，罢了，合该命中有此一劫，躲不过的。”
“神魔渡，到了！”
姜天行开口打断了两人的闲聊，三人抬头望去，便见得大浪滚滚，一个繁华渡口立于波涛之上，规模已是抵得上一座小城。
“北齐正宗豹首刀，售价只要三百银，各路大侠快来瞧一瞧喽～”
“南唐冰葫芦～南唐冰葫芦嘞～清凉解口，香软脆甜～”
走在喧嚣的甲板上，大小商贩都是在卖力的吆喝着，倒是呈现出一派颇为繁荣的市井之气。
“姜天行，给我买糖葫！”少女明眸好奇的打量着四周，走到那买糖葫的商贩面前之时，便是说什么也挪不动脚了…
“青婵姑娘请稍等，我这便去买！”倒是一旁的方咏相当识趣，自觉做起了牛马。
他上前取下糖葫，正准备付账之际，却是异变突生，只见得一道魁梧身影横冲而来，嘴里还不停念叨着“好汉借路！好汉借路！生死之急也！”，接着便是颇为蛮横的撞翻了糖葫架子，头也不回，又要拨开方咏。
“呵…”
也不见那方咏如何使劲儿，只是斜地里一躲，脚步一错，那魁梧少年便是直直摔了下去，但他反应倒也奇快，摔倒的一瞬间便是两手撑地，来了个极其漂亮的空翻，稳稳落在了地上，只是这么一耽搁，他身后的几名持刀汉子已是欺身而上，将他给团团包围了起来。
“你娘咧，都说了生死之急，你他娘的还使阴脚，小爷这会儿不死，回头便锤得你满地找牙！”
那魁梧少年骂骂咧咧站起身来，恶狠狠的瞅了方咏一眼。
方咏捧着糖葫，闻言只是一笑，随后眼神微凝，神态自若道：“你瞅啥？”
“瞅你咋地？”魁梧少年瞪着那双有些喜庆的小眼睛，气势也是丝毫不输。
“武蛮，交出万妖图，我可代表小姐饶你一命。”那四五个持刀汉子目光冷冽，居中一位拎着拂尘的短须中年笔直而立，眯眼说道。
“嘿！你道宗倒是好大口气，杀我？小爷今日真要是死在了这里，苦墓必给你道宗送去千口黑棺！”那叫武蛮的魁梧少年浑然不惧，有恃无恐道。
“就算你是苦墓传人，偷我道宗至宝，今日本小姐也不会与你罢休，我倒要瞧瞧，那苦墓的千棺夜行，是否真能送我入棺！”
清冷的声音自人群后方响起，姜天行等人寻声望去，便见得一长发及腰的道袍女子缓缓行来。
这女子便如那书中玉人一般，肤如凝脂，气质出尘，尤其是那修长美腿，便是穿着宽松道袍，竟也盖不住那傲人身躯。
“放你娘的狗屁！周晓晓，小爷都解释多少遍了，我他娘的没拿，是它自己飞来贴老子身上的！”
武蛮唾沫横飞，气急败坏道。
他觉得自己很冤，真的，自己本来只是想洗把脸的，谁知道这小娘们儿就在旁边洗澡，你说咱既然都看到了，那再多看两眼也是没什么的嘛，你不知道我不知道，这事儿自然也就过了。
鬼知道那破图莫名其妙就从那小娘们的戒指中飞了过来…
这岂非是天降横祸？
“我道宗之物，不可落入他人之手，你若肯交出来，先前的事…”说到这里时，少女俏脸含煞，紧咬银牙：“先前之事，我可不与你追究！”
“你这恶毒婆娘，简直就是胡搅蛮缠！它就藏在我胸口，要拿出来，岂非是要将我扒皮掏心？”武蛮紧握双拳，目光却是在不断游走，显然即便是面临这般困境，他也没有放弃寻找出一丝逃生的机会。
“正有此意！”那周晓晓面色一寒，几名汉子顿时会意，长刀一斜，便是要痛下杀手！
“来！”而那武蛮也是眼冒凶光，面色狠辣，仿佛是做出了什么重大决定一般。
“且慢…”
“周姑娘，我观此人面相不凡，气运昌盛，你大抵是杀不了他的。”就在这剑拔弩张之际，姜天行却是突然迈步上前，含笑拦住了众人。
“你又是谁？”周晓晓秀眉微皱， 这邋遢书生倒是没什么威胁，但他身旁那捧着一大堆糖葫的灰衣少年，却是让她感受到了一丝丝危险气息。
“小生姜天行。”
“还有我还有我，天机坊，李青婵！”赤足少女一手抓着一串糖葫，唯恐天下不乱的凑了上来道。
闻言，那周晓晓的目光之中顿时升起了一抹古怪之色，只见她上下打量了姜天行一番，这才神色稍缓道：“原来是周小仙师与青婵姑娘，久仰大名！”
她聪慧有加，自然看得出这几人不似作假，不过眼前这位，可是与那传闻中的小泰斗相差甚大…
“姜天行说得不错，我适才替你二人算了一卦，嘻嘻，周姑娘，此人不仅命不该绝，还注定是你命中克星，你杀不掉的！”李青婵笑嘻嘻的啃着糖葫，神色有些意味深长。
“现在看上去，他可不太像能活下来的样子。”周晓晓目光微凝，天机坊的卦术，天下人无不是心存敬畏，以至于李青婵哪怕只是随口一说，面对这种必杀之局，她竟也犹豫了，那登徒子，莫非还留有什么后手不成？
“那书生，你肯替我出头，这情小爷便记下了，来日若有机会，定当十倍偿还，只是，此间之事，终究是我不大占理，所以总还需有个解决的法子才是！”
武蛮一听姜天行的大名，便知今日之局已是有了转机，当下便将杀意尽数收敛，想要息事宁人，他虽看上去憨蠢，但实际上，能从那十里苦墓中走出来的人，再蠢也蠢不到哪儿去。
传闻苦墓每百年才会有一人出山，他可代表苦墓做任何事情，只消游历十年，便可成为那苦墓的下一任墓主，如若死在外面，那么苦墓便会倾巢而动，直至下手之人九族尽灭，方才罢休，这便是江湖上赫赫有名的千棺夜行。
上一次千棺夜行，便是直接引发了中原大战，导致强盛一时的东秦王朝彻底覆灭，最终演变成如今这三朝五宗执掌中原的天下格局。
只是那一战，苦墓的损失也是相当惨重，如今一百年过去了，没曾想苦墓传人竟是又一次出现在了世人面前。
“你待如何？”周晓晓目光闪烁，最终还是决定给这位小泰斗一个顺水人情，毕竟，那苦墓虽然不在三朝五宗之列，但势力却是丝毫不弱于五宗，甚至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苦墓远比五宗更难对付，因为无人知晓他们的老窝，并且都是一群活死人，搏杀起来多是以命换命，道宗虽强，但真惹上了这群疯子，只怕也会相当被动。
“你我都不使底牌，公平一战，我若败了，便任由你扒皮掏心，取回妖图，并且双手捧上苦墓令，如若死了，苦墓也绝不追究，我若胜了，便是这图与我有缘，你道宗捏着鼻子，也得认！”武蛮微微沉默，最终开口道。
“好！”周晓晓也认为这个提议算是比较中肯，苦墓令可无条件调动一次千棺夜行，真要论起来，显然是前者更有价值。
“既如此，便请这修仙道的书生给我做见证，小泰斗之名响彻神州，武蛮信得过！”
“可，小仙师名誉天下，由他当见证人，自是最好，只是不知小仙师可愿趟这趟浑水？”那周晓晓对姜天行显然是要恭敬许多，不说别的，便是那写在道宗大殿墙壁上的‘道德真经’，就足以让整个道宗对姜天行敬若上宾。
小泰斗这十年来的功德，便是一本书，恐怕也写不完的，越是强横的势力，便越是不会对姜天行如何，这也是姜天行下山，却只有一个方咏当护卫的主要原因之一。
“道宗与苦墓若是开战，中原便又是一场血雨腥风，倘若能和平解决，这见证人我自是没理由拒绝的。”姜天行笑着开口，他倒不是悲天悯人，体恤众生，而是那满口脏话的武蛮，竟是让他心中升起了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微妙感觉，他求仙道，向来随心，哪怕只是轻轻一动，却也足够让姜天行无比的重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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