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死者之国
归墟是什么地方？
在传说之中，海中无底之谷，谓众水汇聚之处，其名为归墟。
在东海之极，有一个无底深坑，世上所有河流，包括姬水、姜水的尽头，就是归墟。
江水自天地初开之时便开始东流，但归墟却从来没有被填满。
归墟的意义，就是无尽的泯灭，万物的尽头。
姜玉眼睁睁的看着告死鸟带走了焰灵裳，两股暴虐的元气将他的身体搅的千疮百孔，他竟然连出声制止的力量都没有了。
他孤零零的躺在湖边，一点一点的吸收天地元气修补身体。
记忆中，上次他如此无助是什么时候？
是了，那一晚，重兵围困剑池山门，一位位剑仙横死在剑池山上，或是被大军绞杀，或是被大人物弹指碾死，平日意气风发的师兄弟们，死的如此微不足道。
那一晚，他也是向今天这样，奋起与敌人战斗，可是却被师父一剑斩落，像扔垃圾一样被扔在山脚。
那一晚，剑池灭门，仅仅门主带着几位长老和年轻弟子逃出生天。
他跪在门主面前，他没资格洗脱师父所造成的杀孽，只是问了门主，为什么。
他们是谁？
为什么他们要灭剑门？
为什么——他的师父是个叛徒？
门主什么也不知道，他只是记住了那晚参与屠杀的人的脸。
率领大军的是火国将领。他们有的表现出色背景强横，在火国升官发财，有的为了被火国掌权者掩饰罪名，发配到了边境驻防。
门主把名单给了姜玉，姜玉朝着门主磕了三个头，就此离开，半年内再没回头。
如今，名单上还有三十六个名字。
“我绝不能死在这里。”他想。
为了亡灵，为了血仇，为了真相。
为了自己存在的意义。
他躺在湖边缓缓吸取天地元气，修复身体。
之前姜玉吸取天地元气修炼的时候，要小心翼翼的将吸取的元气转化为太阴元气和太阳元气。两者一旦转化不平衡，轻则前功尽弃，重则元气冲突，引发内伤。
而自从戴上这个奇怪的戒指之后，他发现原本混在一起的太阴和太阳两种元气之间仿佛被一条线强行隔开，即使他转化的过程中出现差错，比较强势的一方也不会吞噬较弱的一方，被中间那条龙形线强行隔开。
他的身体伤势过重，体内的元湖差不多全部被狂暴的两股元气撕裂。如果说他之前吸收天地元气的速度如同大江东流，现在吸收天地元气的速度就如同小河淌水。
他这一趟，就是一天一夜。
第二天晌午，毒辣的阳光直射在他的脸上，刺得他眼泪直流。
他闭上了眼。虽然他的境界不低，但到达褪去凡体成为神体之前，身体顶多也就算是比普通人强壮十数倍。
再强壮的凡体，也需要吃喝拉撒。
他的嘴唇有些干裂，眼睛也睁不开。或许是这片湖基本上在人族和妖族的交接处，人烟稀少，竟没有人发现躺在湖边的他。
他闭着眼，专心汇聚元气。突然间，一丝清凉的感觉挂在他的嘴唇之间。他睁开眼，一个面目苍白的瘦弱小男孩用水壶向他的嘴里倒水，后面有一只毛皮漆黑如墨的小毛驴跟着男孩。
“你是？”他用及其虚弱的声音问道。
“你醒了？”男孩笑眯眯的脸藏在宽大的斗篷里:“我还以为你死了呢。”
男孩伸出手，姜玉握着他的手站起来。
“好小、好白的手。”姜玉心想。
“谢谢你救了我。你是？”
“哦，忘记自我介绍了。我叫元邪，是一个冒险家。”男孩笑着说:“路过这片湖，很巧遇见了你。”
男孩回头看向湖面，湖面依旧澄澈明亮，只是湖面上还有几块小小的浮冰，肥美的鱼在湖面上翻了肚皮。
他皱眉:“这湖里面的鱼怎么都死了？”
姜玉不答话，勉勉强强现在原地，接过壶中的水，一饮而尽。男孩看着姜玉，嘴角带笑。
“谢谢你。你见过一个穿着红衣服的女人吗，我要找到她。”
男孩摇摇头：“很遗憾，我从东方而来，并没有看到红衣服的女人。”
姜玉回想了一下告死鸟离开的方向：“应该是往西南方去了。我去追她。抱歉，没事间答谢你了。”
“哦。”男孩轻轻叹了口气：“那太可惜了。”
“可惜什么？”姜玉一脸疑惑。
“可惜你去不了了。”男孩笑着说。
突然，姜玉感到一阵头晕目眩。男孩的笑脸在他眼中越来越远，越来越花。他双目一黑，晕倒在地上。
男孩的脸皮脱落，他摘下头上的兜帽，一头漆黑如墨的长发如同云朵般散开。
‘他’竟然是一个绝色的少女！
女孩蹲了下来，拍了拍晕倒的姜玉的脸，笑得花枝乱颤。
……
姜玉再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被金色的锁链捆的结结实实，躺在一辆板车上，前面，小男孩坐在毛驴上，皮毛漆黑的毛驴安安静静的拉着车。
姜玉发现自己的身上的伤竟然好的七七八八，但是却感觉四肢无力。他用力挣脱身上的锁链，锁链却越来越紧。
“别白费力气了。”男孩头也不回的说道：“你喝下的水名叫‘神明乡’，是用九种圣花酿的酒，无色无味，能治疗一切伤势。但只要沾上一点，就会醉上三天三夜。”
‘他’叹了口气：“这么好的东西，你竟然一口给我喝完了。”
“我睡了三天了？”
“没有，那是对凡人来讲。但是你喝了这么多，讲道理最少也要睡个两天。没想到这才一天出头你就醒了。”男孩心疼的摇了摇手中的水壶。
糟了。姜玉心想。加上昏倒在湖边的时间，焰灵裳已经被抓走了两天了。
他顾不得想别的，现在他只想想办法先脱身：“你抓我做什么？”
“卖掉啊。你这么年轻强壮的人族，卖给妖族，干几年苦力然后留下来配种，一定值一个好价钱。”
“别吧。”姜玉满脸苦涩：“火国人不害火国人。”
“我可不是火国人。我是四海为家的冒险家。”男孩低头看看地图：“差不多到了。”
“到哪里？”
“这片草原的终点是黑色沙漠。每过二十年，死者之国就会降临在黑色沙漠。那时死者将会复生。等死者之国消散，复活的死者也会重新变成黑沙。”
“死者之国？”
“那是冥界的一部分。一些执念太深的死者灵魂在死后不会消散，就停留在死者之国。”
“我们去那里干什么？”
“完成你的心愿啊。”男孩朝姜玉挥挥手：“你不是要找红衣服女人？”
姜玉这才发现，一枚幽蓝色的戒指戴在男孩的手上，和自己手上的戒指基本一模一样。
“归墟！”
“聪明。”小男孩回头摸了摸姜玉的头。
男孩的戒指跟姜玉和告死鸟的戒指有着细小的不同。姜玉的戒指只是一块幽蓝色的宝石，而男孩手上的戒指上的宝石上面，清晰可见的刻着一条九首的巨蛇。
“你们归墟究竟要做什么？为何抓了灵儿，又抓了我？”
“死者之国降临在黑色沙漠的时候，那些对死者放不下的生者将会来到这里，与死去的亲人见上一面。但天亮之后，死人还是会重新化作黑沙。许多人接受不了两次的离别。想要把死去的亲人永远留下来。”
“有一位绝世大人物想到了一个邪恶的想法。他试图利用五行灵体衍化造物规则，为一个死者建立一片永远不会断开的黑色沙漠。”
他解释道：“这样，本来死去的人就会永远留在生者之地了。”
“五行灵体百年难遇，但是这个时代竟然同时出现，有些灵体还不止一个。这就为想法的实践提供了可能。”
“但是那个大人物身份敏感，收集五行灵体的事情他不能亲自做。于是，就想办法雇佣归墟替他做这件事。”
姜玉心里一片冰凉。能想到这种邪恶的想法的大人物，层次应该远远的高过他。救回焰灵裳，将变得极其困难。
“被抽取五行之力之后……会死吗？”
“我不知道。”男孩摇摇头：“最少也将失去元丹，今后将会和寿命短暂的凡人一般。我劝你不要想办法阻止这场祭祀。你不了解那个大人物有多恐怖。如果不是他手里有归墟必须要得到的东西，我们也不会帮他做事的。”
“谢谢你告诉我这些。”姜玉脸色极其之差。
“不用客气，毕竟你戴上了戒指，已经算是我们归墟的人了。我们没有理由也没有好处去干涉这场祭祀，但对你不公平。你有选择的权力。”
“所以我把你带过来。”
男孩挥了挥手，姜玉身上的锁链消失。
“归墟是一个什么样的组织。”
“归墟里面，每个人都有着不同的必须要完成的执念。大家因为不同的理念聚集在一起，互相帮助完成自己的执念的同时，也完成组织者的执念。”
“他的执念是什么？”
“归墟的意义是万物的终点。”男孩眼神恍惚：“他坚信，终点之后，会有更加美好的新世界。”
“他的执念是毁灭世界吗？”
“远不止与此。”男孩低头笑了笑。
加载中,请稍侯......
精彩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