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罗盘
两人并没有走多远的距离，这位名叫栾迎夏的佩剑少女之所以选择在先前的那块位置蹲守，主要是因为那块地方是这周边地势中最高的，如果站在树梢上足以俯视很大一部分的区域。
据栾迎夏所说，她已经在这里守了足有两天有余，这期间一直都在尝试进入那片沼泽地，可她的身手即使再好，毕竟不是常年处于山林的武者，对于这种地势的经验严重不足，进行了多番尝试都失败了，有一次甚至差点陷入沼泽当中，命丧于此。
沼泽地的确算是深山密林当中的危险地带，石重明十岁那年独自进山，便曾经陷入过这种地势，还好那个时候虎子聪慧，在生死关头叼了根树藤扔给他，不然他早就英年早逝了。
当石重明跟在栾迎夏的身后在密林中走了有数百米，突然觉得眼前一亮，一处空旷的低洼地带出现在眼前，范围颇大，大概有一里地左右，大部分都是散发着腥臭味的乌黑泥沼地，只有外围的少部分地方可以容人站脚。
这沼泽的四周没有多少树木，就算以前有过，现在肯定也早就陷入泥潭当中，被沼泽给吞噬了。
这个地方深陷下去，有很刺鼻的腥臭味，极为浓烈，树叶腐烂的气味和野兽尸体腐烂的气息正不停的从污泥里散发出来，让两人的眉头都深深地皱了起来。
石重明二人所站的位置居于高点，斜下是一面黄泥陡坡，泥土的颜色很深，看样子是很早的时候就塌陷的，站在这里，石重明抬头就可以看到在密林中很少可以看见的景色，那被大雪清洗过后，湛蓝色的天空，还有那成群结队掠过苍穹的异鸟。
站在泥坡上，栾迎夏伸手指向不远处沼泽的中间，道：“你看看那里！”
石重明顺着她伸手的方向看去，只见在这满是污泥的沼泽正中间，存在着一处只能容得两三人站立的赤色土壤，像是一块土制的平台，地势比起周边的沼泽来说要高上数尺，在整体都乌黑的沼泽地中显得有些鲜明。
石重明的目力还算不错，还看到在那赤土中生长着一株火红色的药草，只是因为距离不短，足有数百米，所以看不清具体的形状，不过从其蔓延的根茎长度来看，年份肯定有七八百年。
“那就是火龙参？”石重明心头有些暗喜，但面色却平静如水。
栾迎夏点点头，目光同样看向那沼泽中的赤土，说道：“不错，这老参是八百年份的老药，已经形成蛟蛇之状，如果再有两三百年生长的机会，就会成为灵药，化成蛟形，到了那个时候，这火龙参的药效才叫一个了不得，便是给启宫境的武修使用，也能提升一两个小境界。”
石重明并不知道栾迎夏所说的启宫境武修是什么，但他却知道灵药之说，这种所谓的灵药其实就是普通的药材经过漫长时间的生长周期后，吸收地气和灵气，积累千载，形成质变，具备各种玄奇的妙用，已经不能称之为凡物，珍贵得很。
他前些年的时候听庄子里的老人提起过，在距离东陇庄足有数百里外的一座名叫武陵的大城镇中曾经出现过一株何首乌灵药，是某个采药人在深山大岭中无意采到的。
石重明听说因为那株灵药出世的缘故，在武陵城中掀起了不少的腥风血雨，最后在死了不少人之后才被武陵城主府的一位将军取得，由此可见灵药的珍贵和稀罕。
石重明的视线朝着沼泽的四周扫了扫，转头对齐欢说道：“我大概观察了一下，这片沼泽大约有一里地的范围，从咱们这儿到那火龙参所在的地方有半里地左右，迎夏姑娘，在下可以找出一条安全的道路，至于那取药的部分……”
栾迎夏一脸似笑非笑的看着石重明，点头道：“自然由本姑娘来！”
得到少女肯定的答复后，石重明也不拖沓，径直走到黄泥斜坡的边沿，将还在昏迷当中的虎子用布条固定在肩膀上，然后用自己那一双布满老茧的手掌插进湿泞的泥土中，顺势往下攀滑。
这土坡凹陷下去的高度仅有十来米，攀爬并不费劲，石重明一路下滑，在快要到底的时候纵身一跃，落在沼泽边缘处的空地上，稍稍喘口气后，蹲下身子开始观察打量起来，不时还耸动着鼻尖，嗅着沼泽空气中弥漫着的各种气味。
这沼泽上漂浮着不少野兽的骸骨，还有一些褐色的腐朽烂树，这些东西浮在沼泽上，让人很难在短时间内做出准确的判断。
石重明打量许久后，眼神骤然一亮，锁定住了身前数米外一个凸出来的骸骨，从这些气息的流动来看，这个位置一直是固定的，而且这具骸骨很大，应该已经触及到了沼泽底部。
发现了可以落脚的地方，他正待要开口，本来还位于上方的栾迎夏却突然飞身一跃，纵身而下，在石重明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一把拉住他的肩膀，贴在旁边的一处凹陷泥洞中。
这泥坑是凹进坡体的，上方的泥土层足以挡住两人的身形，除非是站在对面，否则很难被发现。
由于栾迎夏来得突然，石重明下意识认为她要攻击自己，便从腰间抽出匕首贴在腰腹上，给自己留出反击的空间，整个人的身子紧紧地绷起，做出防御姿势。
石重明的眼睛微微眯起，有些诧异栾迎夏那看着纤细修长的身体当中居然会涌现出如此大的力道，他正待要挣扎，后者却突然伸出纤细的玉指按住他的嘴唇，神情严肃道：“不要乱动，周围有人来了！”
两人的身子贴得极近，甚至连彼此呼出的热气都能感受得到，但这两个人却都没有在意这种事。栾迎夏是将注意力都放在了感知周围的动静上，而被她用蛮力按住的石重明，此时正满脑子考虑着要不要将匕首刺进少女那柔软的腰部，因为那里空门大开，满是破绽。
至于石重明为何会有这种想法，是因为他不知道这位名叫栾迎夏的少女是如何知道有人来的，在他的视野周围并没有任何人出现，也没有听到有任何人的脚步声，虽然彼此暂时是合作关系，但石重明可不会轻易就相信人。
石重明的小心思并没有持续太长的时间，大约数十息后，他的神色起了变化，因为他听到了从头上不远处传来的脚步和交谈声。
“赵明宇，这片沼泽当真有你所说的火龙参？”一道有些低沉的声音自石重明两人的头顶上响起，距离两人刚开始下来的地方并不远。
“童亳师兄，师弟绝没有说空话，前段日子师弟受人所邀来泾安山围捕一头青阳狼，那妖狼重伤之下慌忙遁走，当时只有师弟能跟上其速度，因此在其逃亡的路上有幸看到过那株老药。”一道唯唯诺诺的声音紧接着先前那道低沉声响起。
石重明探出半个身子看向说话的那两人，因为地势的缘故，那两人将注意力都放在了眼前的大片沼泽上，并没有发现自己的脚下还有人。
那为首的是一位剑眉星目的紫衣少年，年约十五，相貌虽然稍显稚嫩，但面如冠玉，皮肤白皙，身后背负着一柄大约有两人高的青龙戟，看上去极具视觉冲击力。
他站在上面，看向沼泽的方向，神情阴沉，而另外一名跟他岁数相差不大的灰衣少年腰间佩戴着一根长萧，唯唯诺诺地站在紫衣少年的身边，一副讨好的样子。
在那两人的身旁，还跟着一位年龄相仿的白袍少女，她有着微胖的杏仁小脸，眉眼宛如秋水，秀发披散如同乌云。
白袍少女紧贴着紫衣少年的身侧，就差直接贴在后者的身上去了，看着紫衣少年的眼中满是爱慕之色。
“你可知这周围有多少沼泽地，你确定就是眼前的这一片？”紫衣少年神色阴沉，他对这泾安山脉了解不少，知晓此地的各种险地，因此有些疑惑。
灰衣少年低俯着身子，神色自信道：“师弟确定，虽说当时走得急忙，但师弟留下了标记，肯定就是这里！”
“童亳师兄，明宇师兄不是那种无的放矢之人，他既然如此说，肯定是有十足的把握，咱们好好寻寻就是了。”白袍少女跟这灰衣少年的关系应该还不错，应和着后者说道。
这白袍少女说话显然分量不轻，说完后，紫衣少年冷哼一声，也就不说什么了，三人径直朝着沼泽这边走来。
“没想到在这里居然碰到了他，这运气还真是有够倒霉的。”栾迎夏的眉头皱成川字，低声自语。
石重明撤回探出的身子，看见栾迎夏眼神当中的忌惮，顿时有些不解的询问道：“他是谁？”
“金环门外门大弟子童亳，天资极高，擅使一门戟法，曾在十四岁时就力劈过黑雾通缉榜上恶名昭著的恶徒，据说其武道修为已经极其接近启宫境，是金环门外门中潜力极高的那几个弟子之一，是个非常难缠的对手。”栾迎夏不由得握紧了腰间的佩剑，若是这童亳要争夺这火龙参的话，那还真是不好处理。
石重明自然不清楚所谓的宗门和武道之事，有心想要询问，但又担心会因此影响到两人的合作关系，话已经到了喉咙，又不得不重新咽了回去，将注意力重新放回到头上的三人身上。
那名为童亳的紫衣少年神色不耐，朝着四周环视了一圈，最后看向沼泽的方向，神色突然一怔，明显是注意到了那位于沼泽正中的老药，顿时神色一喜，转身拍了拍灰衣少年的肩膀，说道：“没想到还真在这里！明宇师弟这次做得不错，等师兄这次借这火龙参的药力踏入启宫境后，必然不会让你吃亏，在宗门内你大可报我的名号，外门内门少有人敢随意欺辱于你，以后师兄若有什么机缘，也可分你一份。”
白袍少女也注意到了那株火龙参，同样有些欣喜道：“明宇师兄果然是个务实的人，立此大功，童亳师兄他日青云直上后，必然不会亏待你！”
灰衣少年连忙跪在地上，一副受宠若惊的样子，使劲磕头道：“师弟不敢奢求回报，只希望能为童亳师兄鞍前马后的效力，便已经心满意足了！”
这话明显让这紫衣少年很是受用，他点头笑道：“难得师弟一片忠心，好了！起来吧，既然已经寻到火龙参，咱们便一同去看看。”
三人绕着沼泽观察了一圈，最后停在沼泽地的另一边，跟石重明两人的距离并不短，不注意的话，很难看到彼此。
那紫衣少年跃到沼泽边缘，稍稍观察后，从怀里掏出一块罗盘，看着罗盘上的一处凹槽，他神色有些肉疼的从怀里掏出一颗乌黑的丹药放进其中，顿时从那罗盘上涌现出道道漆黑的气旋，在钻入沼泽中游曳一圈后，重新回到罗盘中，而其上的那根指针疯狂旋转起来，最后固定指向一个方向。
“好东西啊！”
栾迎夏的小脑袋压着石重明的脑袋探出来，也不知她的目力有多好，隔着数百米的距离竟然也能看清楚童亳三人在具体做什么。
她的双目像是看见了什么宝贝般湛湛放光，惊叹道：“居然是金环门的一玄罗盘，这可是好玩意啊，据说能探查各种地形地势，防患于未然，是出门历练的必备器物，没想到以童亳如今的地位，竟然也能混到这种东西，真想抢过来给自己用！”
石重明心里有些无语，这位名为栾迎夏的姑娘看着精干聪明，没想到竟然如此的财迷，看见宝贝就想据为己有，看她那‘饿虎’般的目光，就差直接流口水了。
刚这么想着，石重明突然就发现一滴晶莹的涎水从头上滴落，顿时心里一阵恶寒，不由得小声提醒道：“我说迎夏姑娘，您能不能稍微自重一些，就算心底里打实喜欢，也没必要表现得如此难看吧！”
栾迎夏敲打了一下石重明的脑袋，羞怒道：“你这个野小子懂什么，天下人人皆爱宝，本姑娘不过表现直白些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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