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真正的钥匙
“主人，金裳不明白。您想要寻回泣血实属易事，为何还要现身救那小孩并将他带回梦园？”水晶树下，金裳把弄着千回的裙裾，不解地问道。
“泣血是崋挚当年送给我的防身之物，自那场大乱后便遗落世间不知所踪。如今我要找回的不只是泣血，还有当时和泣血一起失踪的另一件东西。”
千回不似刚才饮酒猛烈，此刻细细品尝着杯中佳酿，心中一片清明。
金裳虽然不知道到底是何物，但主人已经寻觅了好多年。如今有望寻回，应该开心才对。就在这时，一阵喧哗响起。
少年被莲城粗暴地扔到了水晶树下，千回看着强忍疼痛的少年眉头一皱：
“莲城，你向来温柔，怎么能这样粗鲁对待这个孩子？”
莲城感到委屈，鼻子一红撒娇道：“国主！这个小孩桀骜蛮横，您看！他把我漂亮的头发都弄伤了！”说罢心疼地摸着自己的头发。
千回躺在摇床上托着下巴饶有兴趣地看着二人，温柔地笑了起来。
金裳摇摇头道：“没想到美丽高贵的莲城大人竟会和一个凡人小孩置气，只可惜你要有一段日子天天见他了！”
莲城听了心里很不是滋味，来到千回旁边蹲下身，一边为千回轻轻按摩后背一边试探地问道：
“国主，这小孩要一直留在梦园吗？人家不要！”
“我才不稀罕待在这里！快放我回去，否则别怪我不客气！”少年从地上起身，紧握匕首，满面凛冽，随时准备动手。
千回放下酒杯，缓缓起身向少年靠近。百转裙上水晶伶仃作响。少年听到声音，拔出匕首想要挟持来者。
怎知下一秒匕首便从手中消失，千回伸手用灵力引了过来。她细细抚摸着从前的旧物，霎时百感交集。泣血感应到故主气息，渐生温热红光绽放。
“千年过去，我终于再次见到了你，我的泣血。”千回用手指轻轻摩挲着匕首上的弯月图纹，往昔记忆不觉浮现心间——
那年月下船头，崋挚和她相拥躺在魔宫的婆娑船上，一起欣赏夜色弯月。船边涟漪溢满月光，星光辉映其间。在此静谧中，崋挚从怀里拿出一把陈旧匕首，放到她手里柔声说道：
“此利器名为泣血，它以血续命，却惧怕眼泪。若你流血它锋芒刺骨，若你流泪它锋刃全失。这是我的第一件战利品，今后我不在时替我庇护你左右。”
她开心地接过匕首，看着匕首外套上雕刻的弯月形状，幸福地倚在崋挚怀里。崋挚温柔地轻吻着她的额头，彼此目光渐渐迷离……
“把匕首还给我！”
少年的一声怒吼使千回从回忆中走出。她轻笑一声，柔声问道：“如果我能帮你找回丢失的眼睛，但你需用这把匕首与我交换，你是否愿意？”
少年一阵错愕，对于他来说，匕首就是自己的命。可那自己无时无刻不在憧憬的光明，也是他愿意用生命交换的东西。但转念一想，握紧拳头坚定地说道：
“这把匕首是爷爷留给我唯一的遗物，任何东西都不能交换！还给我！”
千回听罢心里满是欣慰，拾荒老人真是为他、为泣血找了一个好托付。
“泣血乃上古神器，是我主人遗落的旧物，何时成了你爷爷的遗物，真是可笑！”金裳舒展着双翼反驳道。
“三界之中有一位拾荒老者，一生喜爱捡拾万生遗落或者被遗忘的东西。有举世无双的宝器，也有藏人记忆的物件。这些东西都被他放在一所秘密之处。”
千回拿着匕首躺回摇床之上，继续讲道：
“就在前不久，拾荒老人不知什么原因被恶魂谷焦土子杀害，身边有一个年幼孩童拿着能通往宝藏之处的钥匙消失无踪，引得世间鬼灵魂怪寻踪追杀。他们都以为这泣血匕首是钥匙，殊不知——”
千回话锋停顿，凝视着此刻不发一言、面色沉静的少年，继续说道：
“殊不知，你才是拾荒老人留在这世间最珍贵的遗物，通往宝藏之地的真正‘钥匙’。我说得对吗？无瞳。”
少年闭口不言，但拳头的微颤出卖了他。
“你自出生起便没有眼睛，从小到大被别人当成怪物嘲笑。只有拾荒老人待你至亲，抚育你长大。却不想天降横祸老人残忍被杀，留你独自人间彷徨。”
千回停步于无瞳身旁，所言字字如实相对。
无瞳强装镇静，可心里却产生慌乱。她竟然什么都知道。
千回轻笑一声，鸢尾蝶适时递上青玉酒杯。她缓缓踱步，少年神色沉静不再。千回趁机问道：“在几日前，一支由恶魂谷谷主焦土子亲自带领的精兵强将在苍山死伤殆尽，拾荒老人也死于那场祸乱之中。而你，是怎么逃出来的？”
我，是怎么逃出来的？无瞳踉跄着后退了几步。虽然已隔多日，但是那惨痛的记忆却日益加深——
记得那一日，他和爷爷前往苍山去寻宝，他们说笑着走在那条飘满奇异芳香的小路上。他一边用手拂过路旁花草，一边轻嗅清新味道。在双目失明的世界里，感受着另一种美好。
“爷爷，你每天都在捡别人遗落的东西，也卖不出个好价钱。这是何必呢？”
在前面带路的拾荒老人听后，一下子停住了脚步。他头上的草帽斜斜地露出几根狗尾巴草，朽木拐杖上的铃铛布满陈年锈迹，此刻停止了“叮当”响声。
措手不及的无瞳撞在了老人的身上，无瞳揉揉脑袋。
“你这小子，我每天这么奔波还不是为了给你多攒点聘礼！你也老大不小了，眼睛还不好使。要想姑娘看上你，只能以财物诱惑！”
拾荒老人说罢摸摸沾有几片菜叶的长胡子，一晃一晃地继续往前走。身后的孩子虽然看不见，但感觉极为灵敏。自是不用担心他会摔跤。
无瞳脸一红，继而冷哼一声：“我们每天不是在山沟里，就是在无人的荒原。哪会碰到什么姑娘！你就是喜欢捡宝贝还不承认！”
“你这呆瓜！我懒得跟你讲！不过孩子，今天我们要去的地方可跟往常不一样。我知道，你很想能睁开眼看看这个世界。今天，或许能如愿啊！”
无瞳听后瞬间来了精神，他往前疾走一步，一把抓住老人的胳膊：“爷爷，你说的可是真的？但你，你不是说，我是个受了诅咒的人，所以生来没有眼睛吗？”
老人不理会无瞳，往前一边走一边说道：“你以为爷爷我对你的愿望不上心么？我也是四处打听，前不久刚得到消息。这苍山北边的果子河边出现了千眼怪，只要把好吃的果子送给它，它就会把自己的眼睛送给对方。”
“我怎么能长着怪物的眼睛！”无瞳听了毛骨悚然，什么千眼怪，吃果子。听听都可怕。
老人气不打一处来，“有眼睛就不错了，还嫌弃什么！”
“那爷爷，它喜欢吃什么果子？”
老人摸摸胡子：“对啊，我也没问清楚。听到这个消息就迫不及待地拉你动身了。”老人看了一眼面露失望的无瞳，脸上显出狡黠神色，拍了无瞳头一下，轻咳一声：“你爷爷我这么聪明，是不做准备的人吗？”
无瞳听后脸上转忧为喜，听爷爷继续说道：“幸好我百年前路过一片古老的山川，摘过一个奇怪的果子，没想到今日就要派上用场了！”
拾荒老人拍了拍斜挎的布包，得意地说道。身后的无瞳无休止地继续问：“那千眼怪会伤人吗？”
“跟着爷爷怕什么？想我拾荒老人走南闯北，连那几千年前天魔大战时的穹原都敢去逛一逛……”老人越说越得意，但说到这里马上住口。
“什么天魔大战？爷爷你给我讲一讲！”无瞳好奇心一下子被勾上来，不依不饶地央求爷爷给他讲故事。
老人不理会无瞳的央求，缄默不言。那场惨烈无比、死伤无数的天魔大战，那场关乎天界禁秘、三界因果的往事，如今已成为四海八荒的禁忌之谈，稍有不慎就会惹祸上身。自己怎么敢轻易提及呢？还有落在自己手里的那份宝物，希望寻它的人永远不要出现。
拾荒老人想到这里，沉沉地叹了一口气。继而再次向无瞳叮嘱道：“孩子，一定要记得。匕首在，你在。匕首不在，你不在！”
无瞳无奈地抱怨：“爷爷，这句话你都跟我说不下百遍了。”
老人意味深长地看了无瞳一眼，继续向前走。
果子河两岸长着各种各样的果树，果香一阵一阵扑面而来。奇怪的是，每棵果树上都挂着一个奇怪的红棍子。
就在无瞳和拾荒老人不停地大声喊着“千眼怪”时，一只身上插满红果子的小刺猬蹦蹦跳跳地出现在眼前。
老人摸摸胡子，和蔼地冲着小刺猬眨眼睛：“请问你知道千眼怪在哪里吗？”
小刺猬灵巧地跑到一棵果树上，眼睛瞪得圆溜溜地问：“果子在哪里！拿出来让我看看！”
“原来你就是千眼怪啊！”拾荒老人笑眯眯地从布兜里掏出蓝色果子，递给此刻眼睛一眨不眨的小刺猬：“你比我想象中可爱多了，我这果子可是淬火平川上，经过炽火炙烤仍旧不腐不烂的。你可有口福了！”
粘稠的口水从千眼怪嘴里不断流出，方才不动的眼睛顿时像装了两颗星星闪闪发亮：“哇！这是百年难得一见的火果啊！”千眼怪的手变得越来越长，直直地伸向果子一把拿回来，站在树上仔细端详，哈喇子长长流出，仍不舍得下口。
“看来这果子你很喜欢呐，我们要的眼睛，你现在是不是也可以拿出来了呢？”拾荒老人笑容和蔼，他觉得孙子有希望了。
谁知千眼怪听罢，小耳朵耷拉下来，声音哑哑地说道：“老人家你别怪我！是他们把我的果林挂上了数不清的火把。如果我不照做，就会放火烧了我的果子，呜呜呜……”
拾荒老人面带不解，疑惑地看着语无伦次的小刺猬。
“其实我的刺就是我的眼睛，我能给人眼睛不假，但是那个小孩是受了诅咒的人，你就是把天下最好吃的果子给我，我也没办法让他复明！”
“可是，世人都传言，传言你能……”
“呜呜……那是大恶人他们自己造谣的，为的是把你引到这里来！我，我对不起你们！如今你们来了，我先走一步了！”小刺猬说罢，紧紧抱着火果箭一般地在树上穿梭，继而消失无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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