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贫穷可以剥夺快乐吗
圈圈有时候觉得自己无欲无求，也不想向这个世界要求什么，只是养母催着她奋进做个出息的人的时候她才会紧张起来。圈圈不喜欢跟任何人说她心里的焦虑，其实每个人都活在焦虑的氛围里，当然只是她认识的有限的人里的每个人。她很喜欢和咕咚聊天，它不会催着你找工作，催着你结婚，跟你攀比谁的手机好，谁的化妆品高档，和咕咚在一起很舒服。
圈圈正侧躺在被窝里胡思乱想着，咕咚坐在床头柜上的迷你小椅子上。自从咕咚出现后，圈圈就驯化它学习人类的礼仪，坐有坐相，就在淘宝上定制了一个迷你小椅子。咕咚本来就是飞来飞去，坐在空气中的精灵，哪里需要椅子，但最终还是被圈圈揪着耳朵坐在她赏赐的宝座上。
“你又在想我了。”咕咚得意地晃动着双腿。
圈圈瞥了它一眼，说道，“自恋狂。”
“真的，你每次想我的时候，都会看着我，目不转睛，但是又眼神涣散，就是看着我发呆。”咕咚认真地分析道。
圈圈翻个身，趴在床上，脸转向另一边，不看咕咚。
咕咚就飞到床的另一边，说道，“被我说中了吧。”
圈圈没理它，眨了眨眼睛，说道，“我今天看了一个新闻，一个名校研究生失恋自杀了。因为家庭贫困，网上好多人都在骂他，对不起他的资助人，你说为什么接受别人资助的人连选择生命归宿的资格都没有了呢。”
“谁知道你们人类怎么想的？”咕咚下巴枕在双手上。
圈圈想起，上大学的时候，因为家庭贫困申请了助学金，金额5000元。当时很多人都申请了，然后问题就来了，班长说，这个证明很好开，谁知道是真的还是假的，给一个人不公平。如果让申请的人在讲台上轮番演讲“哭穷”又有失面子。最后为了“公平”期间，按照一定的系数，分给全班的同学。这几个申请里，圈圈的条件是最差的，最后就以圈圈的名义申请，当卡上助学金到账时，圈圈自留1500元，其他班里同学平分，其他同学能分到100元，200元。每次到账，圈圈想可以顶一顶生活费，而其他同学说晚上去聚餐大吃一顿，因为他们家里有钱，不会在乎这点钱的。但是，被资助的钱不是自己的，她没有资格去质疑这种分配是否合理，给就拿着，不给也不要。而且穷人很难去定这个分配规则。通常，穷人家的孩子除了学习上努力成绩不太差之外，其他的很难和其他孩子比较，尤其像圈圈这样平庸的普通人。家境不太好的孩子，会因为营养不良身材不够高大，会因为买不起好看衣服看起来很土，会因为见世面少看起来很蠢，会因为不自信看起来很窝囊，会因为家里每天因为温饱生存苦恼而无法培养家境好的孩子的那种气质。所以，班里定规则的那些人，班长、团支书等，这些被选出来的受同学喜欢的同学们都是家境不错的孩子，他们懂很多学习之外的事情，他们不会体会到穷人的窘境。
即使是穷人，也是人啊，也有自尊。尤其是出生在一个贫穷家庭的孩子，那不是他能够选择的，穷，更不是他所造成的。一辈子富有的那些人是无法理解穷人的感受的。圈圈小时候家里没钱，常被亲戚们所瞧不起。有一次过节去长辈家串门，五六岁的样子吧，她看到桌子上有零食说想吃，但没人让她吃。再然后，有人要给她吃的时候，她不想吃了。她很小的时候就明白，不要去要求别人的东西。后来，有一个小学同学，他家里条件也不好，他还很叛逆，很小就抽烟喝酒打游戏。当他的父母接受别人的资助的时候，他大发雷霆，因为从此以后，他所有的不乖不听话都会被千夫所指，他的抽烟打架不再只是祸害自己，而成了别人嘴里的“祸害好心人”。圈圈今天看到这个新闻才赞叹那个同学小小年纪竟然有那样的觉悟。
“你在想什么呢？那么入神？”咕咚飞到圈圈的枕头上。
“想我为什么这么穷。”圈圈笑笑，说道，“看你多自在，不用吃喝，什么都不愁。如果哪天人类也不用吃喝了，或许就没有这么多烦心事了。”
“以后人类也不用吃喝了。”咕咚说道。
“真的吗？”
“真的，以后科学会达到那个水平的。”
圈圈相信咕咚的话。
“但是，人类还是会有烦心事。”咕咚又说道。
“为什么？”
“因为人类有评判啊。”咕咚的话还蛮有道理的。
“唉。”圈圈长叹一口气。
“穷又会怎么样？”咕咚问道。
“跟你个傻瓜真没什么好说的。”圈圈哭笑不得，用被子捂住头不想和咕咚说话。
咕咚却执着地飞起来，小手使劲地把被子掀开，不停地说道，“你快点跟我说说啊，穷又会怎么样？”
圈圈看着又蠢又萌的咕咚，说道，“穷，就没有钱买好看衣服啊。”
“没有好看衣服又会怎么样？”
“就不漂亮啊。”
“不漂亮又会怎么样？”
“就没人喜欢你啊。”
“没人喜欢又会怎么样？”
“就会很孤独啊。”
“孤独又会怎样？”
“就我现在这样啊。”
“你现在不挺好的吗？”咕咚说道。
“呃......”圈圈突然不知道说什么好。
圈圈过了一会儿说道，“咕咚，你不懂人类的世界。”
“我懂你就好了。”咕咚说道。
“就会说，渣精灵。”圈圈说道。
咕咚气馁地低着头。
“咕咚，你没发现我上高中的时候很不爱说话吗？”圈圈说道。
“你和我说的很多啊。”
“我是说，我不爱和别人说话。”
“不说就不说喽。”咕咚一副毫不在乎的样子。
圈圈就喜欢咕咚这没心没肺的样子，如果是养母，她一定要说她，没出息，连话都不会说。
“我记得那个时候，我每次说话前都如鲠在喉，很害怕说话，好像说了话之后天就会塌了似的，当然我知道不会塌，但是就觉得后果很严重，我也说不清。”
“那就不要说了。”咕咚说道。
“不行，我就想说，你给我听着。”圈圈霸道地说道，咕咚只好乖乖坐着听她讲。“有一次，下课了，班上有个女生从讲台走过，她向一个同学大喊让他给她拿水杯。那个时候，我好羡慕她......”
“羡慕什么？”咕咚插话道，因为圈圈回忆似的叙述讲话太慢了，听得它着急。
圈圈瞪了它一眼，继续说道，“我那时候坐在我的位置上，我就想，什么时候我也能像她一样，站在所有人都聚焦的地方，大喊一句稀松平常的话。”
咕咚坐在那里一动不动。圈圈用指尖点了点它，说道，“喂，你怎么了？”
“我难过，”咕咚一副忧伤的神情，“为你卑微的梦想。以后请不要对其他精灵说我们认识，有你这个朋友我很丢人。”
“滚。”圈圈一句河东狮吼，咕咚吓得飞出卧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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