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 狂人笑天
女孩淡笑一声,开口道:“阳继圣曾修炼到人世顶尖境界,他人可从其身上窥知你太一教修炼奥秘,不仅如此,还可打击你太一教的名声。八宗执掌天下多年,不知多少心怀不轨之人暗中窥伺,今日地府与七鬼便是教训,可若是就这样让他行于江湖,就如一块腐肉吸引着苍蝇鬣狗,不过数日,就会变成一堆白骨。最佳的莫过于易容之术了。”
陆正羽愁道:“假的终究是假的,易容之术终归是要被人识破的。”
女孩没有开口,将那装着白虫的锦盒放在桌上,开口道:“听说陆师兄当初为参悟地势,遍览古籍,可曾听说过此物?”
陆正羽细细打量,疑惑道:“此物像是蜃龙。”
女孩拍案笑道:“不错,正是此物。陆师兄果然见多识广,既如此,当知此物来历。”
陆正羽面色平静的点点头,可心中早已掀起滔天巨浪,洪荒之时,人族以龙为图腾,凡称之为龙者,无不拥有穷天地之智力而不能辩明之能,而此物实为虫,却以龙名之,其能便是幻化,人若用之,甚至可幻化为龙,就连开创修行体系的元圣也不能辩其真假。
然而当初人族与洪荒异兽争夺神州这片沃土之时,大肆捕捉此种异兽以假乱真,混入对方探听阴谋,也正因此,蜃龙从那时便几乎绝迹,即便后来有人找到,也会将其视为传宗之宝,绝不示之于外人。
陆正羽见女孩毫不在乎的拿出此等异兽,心中虽有猜测,却不敢肯定,皱眉道:“姑娘何意?”
女孩淡然道:“你既知此物来历,想必也定知晓此物用法,如此,我便不再赘述,我们就此别过。”说完,不等陆正羽回答,转身就要离去,陆正羽心中大振,忙问道:“一面之缘,姑娘何以相赠如此重礼?”
女孩扭头笑道:“陆师兄以地势化灵力,不费吹灰之力便将地府无常使者制服真可谓是巧夺天工。”说完,带着女童转瞬而逝,随着二人离去,这座花楼轰然消失,只剩下少年与白衣人站在午夜的荒原上。
陆正羽见女孩没有正面回答自己,却论及地势灵力转化之法,想必是知道自己决然不会传授给她,便想从小师弟这个颓废之人的身上窥知缘由。本来蜃龙可让阳继圣改头换面重新来过,但有这样一个大敌在旁觊觎,却不知是福是祸了。
想着,陆正羽拿过锦盒,用神念细细探查了一遍,并未发现异常,心中疑惑更甚,女孩何等背景,竟对这远古异物弃如敝履,其目的难道真是地势与灵力之间的转化之法么?
陆正羽百思不得其解,索性不再去想。但是女孩之意却是再也明显不过,乃是让阳继圣化成他人经历红尘。
哀莫大于心死,陆正羽看到少年这样,暗道,或许女孩是正确的。便对阳继圣道:“小师弟,你不应该走我这条路,这条路看似雄伟,但却异常艰辛,需要付出的太多太多,你作为太一教少主不应该这样。”
阳继圣闻言身体轻动,却没起身,陆正羽继续道:“这是蜃龙,将其置于你的离神宫,便会依你所想,幻化成你想要的模样,你好自为之吧。”说完,又待了一会,见阳继圣不动,便欲转身离去。
刚转身,只听背后声音响起,“大师兄,当初你天赋异禀,颇得父亲青睐,却为何半途改道,走上这条路呢?”
陆正羽当初被阳无极从俗世发掘,对其寄予厚望,遂将其带到山巅,亲自抚养教育,并任其遍览太一教藏书,不加控制,陆正羽当时修为突飞猛进,一时无两,却不料其竟走上歪路,并死拧不回头,以致阳无极悲痛万分,一怒之下将其逐出山门,到得现在。
陆正羽此刻见阳继圣问,叹道:“当初年轻气盛,惹师父他老人家生气,到现在仍一事无成,空耗时日。小师弟,你不应该如我这般。
你自小便是天才,十岁便已是人境巅峰,二十岁时更是于帝山论道之巅,一战成名,当场折服同为八宗之一的断刀门宗主,与其独女结下婚约。如此境界,地位,数十年后,天下莫敢谁苛!你又缘何自毁地魄,从地境滑落,惹世人叹息,步为兄后尘,以至于此。”
阳继圣道:“师兄,当初你若是不这么做,只需听父亲安排,将来至少也是太一宗长老,纵然比不得宗主那般风光,可也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谁敢小觑?为什么偏偏走到现在?躲在终南山,成为一宗弃徒?我不信你只是年轻气盛!”
陆正羽叹了口气,道:“人活一世,就像一个舞台剧,帝王将相,生来就注定了,既然听从安排就可风平浪静的过完一生,又何必学那逆流而上的鱼,想要跃龙门,最终撞的头破血流,心灰意冷,这样又有何益?
师兄当初走歪了,不仅现在形影只单,惹师父发怒,还闹得天下人耻笑,现在想来常常后悔莫及,小师弟,听我的,回头吧,以太一宗万年底蕴,修复地魄灵海不成问题,再有你曾经迈入天境的感悟,成为天下第一仍然指日可待,到时谁敢小觑!”
看着有些激动的陆正羽,阳继圣笑了,摇头道:“师兄,你变了,也错了,人之所以自由,是因为他有选择的权利。所谓的权势、地位、财富,不过是外物,纵然繁花似锦,你可曾扪心自问?你还有做梦的权利么?
以八宗之权势,八宗弟子只需按照先贤所创下的准则行事,便会一帆风顺,水到渠成,可千万年后,世人谁还会记得我们曾经来过,我只不过是想做些什么,为这世间留下点什么,哪怕我一事无成,可也总好过躺在那些财富权势里醉生梦死,混沌一生的好。
八宗就像世俗的皇朝,宗主便是皇帝,世人只会铭记那些开国皇帝,对于后人而言,地位权势蒙蔽了他们的双眼,也正因为如此让他们蜷缩在小圈子里,只要安享富贵便可以,这样的人,我不屑于做。
原本我以为大师兄与我是同一类人,便是我撞了南墙,世人鄙视,亲族唾弃,青梅竹马也离我而去,我心不悔,只因世间还有一个知音,没想到,大师兄竟会说出这样的话,你走吧。从此世间再无阳继圣。”
陆正羽闻言大惊,以为阳继圣彻底心死,欲就此离世,忙转身看去,只见地上已无少年人,反倒站着一个悲苦的中年人,中年人看着陆正羽道:“从此世间再无阳继圣,只有狂人楚笑天!”说完,大笑而去。只是笑中带泪而已。
陆正羽看着阳继圣离去的背影,心中叹道:“我何尝不知你的心思,但人世之事,又岂是能随心所欲的?别人总会给你贴上这样那样的标签,但凡有行将踏错,你便是离经叛道,你便是十恶不赦,人言可畏,多少人在这种言语中沉沦,就此郁郁而终,但愿将来你不会变成这样。”
随后摇头苦笑,自语道:“可奇怪的是,小时候人都会问孩子“长大了想干什么?”孩子回答的越大越好,可长大了,人们却会故意淡化他们儿时的梦想,让他们看清现实,放弃梦想。殊不知,现实与梦想并不冲突,地上的银子固然重要,可偶尔看看天上的明月,描绘属于自己的月中宫殿也未尝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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