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两封信
“嗒嗒嗒……”门外传来敲门声。
“来了。”程家辉一边回应，一边从床上下来。
打开房门，眼前是文恬。她失神地看着前方，让程家辉察觉到异样。
“怎么了文……”不等程家辉说完，文恬就把一封信塞到程家辉手中，一句话没说就回去了自己房间。
文恬把门关上后，程家辉还听见了反锁的声音。
他有点莫名其妙，只好看看这封信。
“致程家辉”，封面这么写着。
“是文叔？”程家辉想着，“有事为什么不当面说呢？”
他联想到文恬奇怪的表现，一下子就想通了。
“难道他自杀了……”程家辉急忙拆开信来。
一眼望去，信上的字工整娟秀，可见文启平常没少练字。
“程小弟，首先我得给你道歉，为我做出的这种不负责任的行为。这两天恬恬经常跟我聊你，她说你很奇怪，说我们没有车的话你不会救我们，却在交易时留给我们如此多的食物。老实说，我起先觉着你是一个理性到极致的男人，对所有人保持着距离，不轻易越界。但在跟恬恬聊天后，又觉着在你身上看到了一个孤独的男孩，这个男孩善良、言不由衷，且只对身边的人这样。呵呵，反正你看到信时我已经离开这个世界了，给你下这种定论，不论正确与否，还请海涵。”
“请你带恬恬走吧，我想你已经猜到了我这么做的目的。跟你相处只有短短两天，也没能够深入了解你，做出这种事情，我承认我有在赌，但是直觉告诉我，我可以把恬恬托付给你。不过请你不要有太大的压力，这只是我的请求，你可以拒绝。”
“如果你拒绝了，请帮我个忙，去给恬恬一个痛快吧，我不愿见她一个人留在这末日中，她会被这世界逼疯，然后自己动手了结生命。我见识过你杀人，仅仅一剑过后，那几个男人还没反应过来就死去了。到此，不论你作出了怎样的选择，我都由衷地向你表示感谢，作为一个父亲的感谢。最后，祝你们一路顺风。”
读完信，程家辉心里久久不能平静。他走到客厅，瘫坐在沙发上，望向一片空白的天花板。
如文启所言，他确实是一个理性到极致的人，这与他长大的环境有很大关系。从小到大他都被告知要时刻保持理性，时刻保持和他人之间的距离，时刻记住不能被他人影响情绪。如果他没做到这些，甚至可能活不到现在。
可为什么一离开北方的那个家园，就被人扰乱了心弦呢？
“或许是因为那杯酒吧……”程家辉心里很乱，尽管他想保持冷静，心里却总浮现出文启和文恬的模样。
他杀人无数，却从没滥杀无辜，从他到小镇后就看得出来，凡是他动手杀的，都是加害别人而利自身的人。文启的自杀，让他内心深处的“人性”被唤醒。
选择“理性”还是“人性”？
如果他不认识文恬，他会很果断地给文恬一个痛快。可那晚过后，文恬就像一颗种子扎在了程家辉内心深处，尽管他努力压制着自己的情绪，却改变不了这样一个事实：这两父女，分别通过如火般的爱意和自杀，成功地住进了他的心里。
没多久，程家辉做出了他的选择。他走到文恬房间门口，敲了敲门。
里面没有传来回应。
程家辉拔出佩剑，沿着门缝将门锁斩断，推开房门进到房间里。
文恬跪坐在地上掩面而泣，身前是已死去的文启。
“文小姐，请节哀。”
文恬没有理会程家辉。
“文叔嘱托我照顾好你，你把行李收拾收拾，跟我们一块上路，我们在路上挑个地把文叔葬了吧。”
“你先出去，让我再看他几眼……”
程家辉闻言，默默的退出了房间。
浓雾中，一辆宝蓝色小车慢慢地驶离小镇。
在一棵大榕树前，文恬叫住了程家辉。
“就在这树下吧，不要让他离家太远。”
程星宇往窗外看去，发现这是他前几天独自出门想去找程家辉时途径的地方，那棵标志性的大榕树很显眼。
程家辉把车停在树边，从后备箱里拿出两把铁锹。
“你们走吧，我留在这里陪我爸。”文恬接过铁锹，朝程家辉说道，“我失去了我唯一的亲人，跟着你们去到哪里也没有意义了。”
“不行，我答应了你爸要照顾好你。”程家辉拒绝道。
文恬忽地瞪大眼睛，举起铁锹对着程家辉吼道：“你滚啊！不要管我这个废人！”
程家辉伸出手，轻松地抓住铁锹往后一拉，文恬的身子随之往前倾倒。程家辉近身一步，将她紧紧抱住。
“照顾好你，也是我给自己的承诺。以后把我们当作你的亲人吧，如此你便不再孤单了。”
“你放开我！放开我……”文恬拍打着程家辉，却始终无法从他怀里挣脱。
她在程家辉怀里挣扎了好一会儿才消停，紧接着，是受了委屈般的哭泣。
时间一晃到了中午，小镇的雾气散去，阳光得以重见天日。
在一棵大榕树下，有动过土的痕迹，一块简陋的石碑立于其后，上面刻着“文启之墓”几个大字。
宝蓝色的小车离开了小镇，驶向未知的远方。
文恬坐在后座，风透过打开的窗户涌进来。她茫然地看着路两旁不断远去的树林，随后拆开文启留给她的信。
“恬恬，很抱歉以这种方式和你告别。佛戒杀生，也忌自杀，但爸爸明白，现在食物很珍贵，多我这一张口解决不了眼下的困境。但少我一张口，你们就多一丝希望，多一条出路。爸爸也老了，死了不亏。你还年轻，我只希望你能好好的活下去。”
“家辉身上有很多秘密，可能还牵扯到这次灾难的源头，你跟着他，活下去的机会就有了。说不定灾难过后，会由你们开创新的世界。我和他单独聊过，如你所说，他确实是个很理性的人。可从你的一言一行里，我看出来，他还是会被人影响的，而你，已经深深的影响到了他。”
“写这些的时候，我将你出生到现在的事情都回忆了个遍。能有你这个女儿是我文启的幸运。你老师说你很有音乐天赋，作曲这些千万不要丢掉，这是我们人类独有的精神文化。人类一天不灭绝，这些艺术就都该留着。”
“天哪，你出生的时候还这么小，怎么一下子就长成个大女孩了呢？对了，你背着我偷偷喝酒的事情我就不再追究了，如果日后有机会喝的话要适量，现在的世界很危险，保持清醒很重要。”
“越说就越是不舍，唉，就到此为止吧，你妈也在下面等我很多年了。祝你们一路顺风，我爱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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