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团圆(昆山篇)
残花败柳,花圃中原本要盛开的花儿早已凋零,一切都显得那么死寂,毫无生机气象。
“天伤,你又跑来这了。”
轮椅上,一翩翩少年凝视着眼前的景象,少年一副娇好的面容,说是倾国倾城之色也毫不为过。或许是还小,脸上滞留着婴儿的柔嫩,唯一不足的便是那眉间散发着孤寂的气息。
残破的猩红高墙褪去了它的荣妆,连那经久不衰的琉璃瓦都出现了碎裂的迹象。
华天伤自小双腿不能直立,轮椅几乎成了他的囚笼,就如同这废墟一样,无人问津。
“玉儿姐,你说我是煞星吗?”
一旁,一位穿着栗色花服的女孩听了少年的话一脸心疼地说道:“小天伤才不是煞星,坊间流传,华伯父是北雯的大英雄,那您自然是小英雄不是。”
女孩嘟着小嘴,将轮椅推到了一颗枯死的梧桐树下。
华天伤看着眼前的梧桐,心中不是滋味,这梧桐说是枯死,但看到那树干上怂人的焦黑裂纹,怎么看都是被劈死的。
八年前,听说是一道惊雷,碎去了当时京都正如日中天的南派麒麟府,大半建筑被夷为平地。
流言霏霏,朝堂之上,甚至有人将这归为了上天的惩罚,说是华都督手握重兵,意欲谋反,却被上天知晓,故引此雷。
毕竟能削去大半府邸的雷霆,这可是前所未有的事情。
一个国家讲究的是一个气运,若说过去有着麒麟军的存在是北雯的气运,那如今扳倒这个权臣便是众臣所期许的气运。
当然祭祀院在这一环可是牢牢地给麒麟府给扣上了,至于在祭祀院和麒麟府中选一个,众官员只能跟随祭祀院一块弹劾麒麟府,在这一方面,祭祀院才是北雯权力的控制者。
只能说是曾经的华都统人际关系可真是不好,那日朝堂上竟无一人对此提出异议。
麒麟军自此被裁,麒麟府则被封存了起来,这一切都显得那么顺理成章,北雯新政才得以推行。
只可惜,当时麒麟府上上下下,除了那半数的仆役和丫鬟,便只留下这麒麟府最后的子嗣。
“咱们回凤糜居吧!”华天伤推了推轮椅,这里只会勾起他对过去的遐想与悲伤,但他总有那么几天会选择来到这里,一个人的苦痛只有经过不断的深化,才能根深蒂固。
“好嘞。”
凤糜居是皇帝后赏的小院,听说是皇帝念在华都统劳苦功高,才给的赏赐,那半数仆役和丫鬟也散的散,留下的也只有那华都统收留的义子和一个女眷。
“玉儿姐,我自幼患有腿疾,要不是有你和哥,我怕是也不会好过到哪里去。”华天伤叹了口气,身体的不便,成了他最大的障碍,若是这世上只留他一人,就算是皇帝赐了住所,那又该当如何…
“当年双亲战死疆场,要不是华伯父视我如他的亲生女儿,只怕我早已活不下去。”
说罢,冰玉儿又敲了下华天伤的脑门,打趣道:“以后你不许再这么说了,我们是一家人,就算发生再大的事,我们也要共同面对呀!”
冰玉儿眯着弯月般的眼睛,酣甜的笑容中露出了一只小虎牙,痴痴的望着轮椅上的少年。
可华天伤还是一脸抑郁的样子,在别人看来,这该当是上了岁数的人方能展现出来的面态如今却被一个八岁的小毛孩成天挂在脸上。
“可是堂堂一个大英雄,为什么当有小人诬陷时,却没人站出来捅穿这天大的谎言呢!他们信天道吗?我觉得…他们不信。”华天伤面无表情,他总是能如此平静的说出心中的愤怒。
“天伤,你就别想这些了,话说今晚,华权哥会回来。”
“哥会回来?”听到权叔,华天伤眼中仿佛多出了一份生机之色,自打他懂事以来,华权哥就一直守在他的身边。
华权是父亲在南疆征战时收的义子,只是那天他诞生之时,华权并未赶回来,所以一直对此事怀有愧疚,也一直对华天伤照料有加。
“可不是,华权哥在镖局干着差事,在外头…辛苦。”
“哥一身本领,是我拖累了他。”华天伤轻抚着冰冷的双腿,眼神里透着悲哀。
冰玉儿心里难受,华天伤自小便是这副消极心态,平日里就算她乐着,华天伤的嘴角也不会上扬一点。
青石板路上,行人匆匆,发丝细的雨滴随风飘落,街头湖畔边的家家户户开始为即将到来的黑夜亮起了明灯。
沿街的尽头,那是一个简单的庭院,一颗银杏屹立在正中央,此时正是春风时刻,银杏也长出了它的嫩芽,为这居所增贴一份生机。
这便是凤糜居,皇帝赐的住所…
“我还以为你们偷着去哪玩了呢?今日难得我能回来,也不替我接接风。”
说话的是一个壮硕的男子,身体虽粗旷些,但五官还算立体,若不是这身粗布麻衣,气质还可以往上些。
“华权哥,这不是回来了嘛!这趟押镖走的咋样?”冰玉儿边笑着,边将华天伤推到了华权身边。
“你呀!”
只见华权从腰间掏出了一袋麻布,打开一看,竟是一片白花花的银子。
“哇,哥你发财了?”冰玉儿眼皮顿时跳了一下,便目不转睛地盯着这来之不易的钱财。
这些年来,拮据的生活只能让他们温饱,别说华天伤,就连曾今好歹也是麒麟府大小姐的冰玉儿也对这些钱感到生疏了,平日里她只能摸到铜板而已。
“这一镖是京都首富王守纪的,想来也是我运气稍好,途中遭遇一窝劫匪,那王守纪看在护镖有功,就赏了批银子。”
“遭遇劫匪,还运气稍好?真不愧是华权哥你,换做别人想必是早就逃之夭夭了!”冰玉儿咯咯笑道。
话不过一息,只见一玉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探向了那麻布袋。
但还未待玉手靠近,却被一只粗旷的大手给挡了回去,两者迂回数十次之后,竟始终见不得谁输谁赢。
“哎呦,疼疼疼!”
“玉儿,这几日不见,你的玉手又精进了不少啊!”
“这不是在哥面前班门弄斧嘛。”冰玉儿泯着嘴唇,捂着额头一脸痛苦相。
“小天伤!有没有想哥!”华权露出两排门牙,挤兑出一副怪相的笑容,让人觉得有些滑稽。
“没有。”
华天伤僵硬的说出这两个字,透明的晶体却柔滑地沿着那似白雪一样的肌肤滚落下来。
他,哭了。
哭的毫无理由,却又符合这个年龄的情绪。
“没有就没有,你哭啥呀?”
绵绵细雨,闷雷跟在云中翻滚…
长夜漫漫,一席黑衣遍京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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