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异人之动是真相
悬月当空，将大地染上一层苍白之色。
那面容扭曲的脸部，嘴中的獠牙就好像是一把锋利的刀，随时便要收割生命。
子曰看着那怪物，身体颤抖，寒毛悚然，虽然此时有着少女在旁，可他依然无法快速适应，他到底只是一个平平凡凡的普通人罢了。
“待会委屈几下。”
一只手掌按住他的肩膀，少女退至他的身旁，神色自若地说道。
这只手虽然小巧，可给予子曰的感觉却是那般温暖，带来一种安宁。
他看着少女那恬美的侧脸，不经意在舒心的同时，却又暗暗为她担扰起来。
很难想象，凭着这么瘦小的身体，她要如何去制服那个可怕的怪物。
突然，在那怪物张牙舞爪地扑过来时，少女提前一步迈去。
随即以她的那一脚步为中心，荡出一圈圈波纹，地面墙壁都在随之如水面般起伏，灰白的色调如笔墨入水，四处扩散开来。
周围的景象色彩褪去，统统变成了灰色，好似一幅灰之画卷。
子曰只觉自身被牢牢凝固住，就仿佛被人施了定身咒一般，现在的他唯独意识还在尚存，根本无法控制自己的身体。
但他很快发现，在那空中悬着一个个小黑点，一动不动，似乎脱离了地心引力的掌控。
那却是因为女尸身上的腐气，从而吸引过来的小苍蝇们。
少女不知何时将帽子戴上，双手缩在玄袖之中，两支托着长袖的手臂轻轻环拥住子曰的双肩，带着他往后一退，挑开那垂落的窗帘。
子曰动弹不得，余光看着窗外的灰色月景，不能明白少女此举的含义。
“委屈一下。”
他听着少女歉意一话，心里有种不妙之感，接着脸皮重重撞在窗户玻璃之上，只是感觉有点冰凉，又有点痛，就头冒金星，差点就要犯昏过去。
他感觉自己在悬空，在极速地往下坠落，空气之中的凉意使他清醒几分，睁眼一看。于是欲哭无泪，直直暗呼自己完蛋了。
子曰卧室所在，正是处于这栋高楼的十三层，要是有人敢就这么破窗跳下，那真的就是跳几个死几个，没有丝毫生还可能。
“跳楼自杀，比被怪物咬死，是不是要强一点呢？哦，还有个美女作陪葬，似乎也不赖？”
他一脸懵逼，大脑破天荒地胡思乱想起来，不知道被那少女知道，会不会气地当真摔死他。
可是少女此时也大感意外，她没想到自己拥着的少年竟然这般的沉重，险些就要连同自己一齐砸落下去，不禁脸露不满之色，右手一甩。
她的右袖在随着空中坠落而飘动，隐隐约约从中探出一把刀鞘来，此鞘似是被施加了一股推力，快速从少女的袖中冲出，插向地面。
“轰！”
地面之上，尘土飞溅，刀鞘直接没入地表，一层层的泥土被某种力量弹散开来，烟尘横飞，接着两道身影坠下，消失在其中。
久久之后尘雾散去，只见其中地上，有个不大不小的坑洞。
一把刀鞘稳稳斜插在坑底，半个鞘身都没入土中，探在空中的部分，其上缠绕着一根根血色链条，妖异而又神秘。
“喂，干嘛要跳楼，妳想把我给吓死吗？”
子曰卧躺在坑中，感受许久才确定自己毫发无损，便擦了擦头上的冷汗，看着此时丝毫不客气坐在自己身上的少女，生气至极。
少女把手撑着下巴，淡淡地说道：
“你那房间太小，本小姐不好施展拳脚，况且如果战斗之中被打坏，你不敢向那妖妇赔偿，就只会欺负本小姐。”
子曰差点当场吐血，他感觉第一次真正看清这个女孩的心性，呃……虽然也没见过几次。
“我起不来，妳还要坐多久？”子曰看着毫无自知之明的少女，提醒道。
“等到……来了！”少女话未落音，她提了提神，站起身来，望向坑上。
一个动作极度不协调的身影出现，此人正是那怪物，它的手臂还插着一些玻璃渣，竟然也是跟着从楼上跳了下来。
少女并未理会怪物的吃人目光，头也不抬地缓缓走到刀鞘前。
她手一伸，便握住那鞘上的刀柄，应和着金属的摩擦之声，一把修长的太刀从中脱鞘而出。
它那刀身如鲜血般绯红，上面刻画着许多细小的多刺藤蔓，如一张血网粘在刀身，连着一朵朵红色的花。
少女一步步地朝坑上怪物走去。
那怪物的眼球在不断地转动，它看着少女手中的那把刀，本能地露出一丝惊惧之色，便立即避开，迅速地出现在别处，朝子曰扑下。
可它万万没想到，少女就如同瞬间移动一般，出现在它身后，刀尖从它那胸前刺出，却不曾有丝毫体液流出。
随之传出一声极力地嘶吼，就如同水浇在烧红的灼铁之上不断被蒸发一样，这只生前身为女子的怪物各个部位都产生了大量的雾气，随着它的各个组织不断被分解气化，它渐渐在痛苦之中消失在了雾中。
少女手中刀身低垂，她望着空中不断升腾的雾气，看着它不断扩开散去。
她将手摁住胸膛，这次她并没有曲身，而是闭上了眼，迎着天空之上的灰色满月，久久伫立，似在祈祷着什么。
安魂仪式，在一人一月的见证之下，画上了一个句号。
子曰悄悄轻步来到她身边，对此保持沉默。
“它是……？”
许久之后，看向少女手中之刀，突然感觉有点辣眼。
“此花名为彼岸，又名曼珠沙华。花语生死，意喻永隔。”
子曰似乎明白了什么。
“怎样，害怕吗？”
少女开掌一招，坑中刀鞘便从土里抽出，鞘口对着那刀尖缓缓吞没，不一会儿便被牢牢吸在了柄部。
“不，说起恐惧，应该更是一种茫然吧！”
“我从未想到，世界竟然是这样的，这难道才是真实？”
子曰此时前所未有的平静，他向少女问道。
“看，这才是真实！”少女轻笑，子曰随着她的目光看向那轮圆月。
它从灰变白，周围的景象也跟着恢复成了原来的样子，路边的草丛里又在奏响起蝈蝈们的乐曲，草头随着风微微倾身摇摆。
在那丛中，一块块黑色之物从中飞出，不断朝坑中落下，宿舍楼下的玻璃碎屑也在不断重组，然后飞向那被撞破的十三层某室窗口。
子曰看着那高高在上反射着月亮之光的玻璃，看着那没有坑洞的完整地面，心中已经渐渐适应过来。
他想了想，在身上摸索着什么，之后掏出一个本子，将它递过去，说道：
“画的很不错，但就是丑了点。还有，我叫子曰。”
刀具已隐入袖中，少女看着眼前之物，摇了摇头，说道：
“你需要它。还有，我叫……子瞳！”
子曰眨了眨眼，手未伸回，就这样看着她不说话。
于是少女也看着他不言不语。
她知道他在想什么，可他却并不知道她在想什么，气氛逐渐尴尬起来。
只听见周边草丛之中有啾啾不停的虫鸣之声，似在不停地拍手叫好。
这位名为子瞳的少女突然觉得很见猎心喜，因为感觉他很倔，和自己一样倔。
子曰则不知她心中所想，他问道：
“还会来吗？”
他指的是那些怪物，因为在事件中死掉的人可远远不止一个。
“你回不去了。”
子瞳说着挑了挑眉，她轻笑着脸，可内心之中却深深潜藏着一股歉意，那股对少年所起的愧意。
无论眼前这个少年是否是自愿在那本书中动笔的，也无论他写的是什么，只要是怀着求知的目的去写，那么便已经与恶魔达成了交易。
不管此次事件是否结束，真相是否大白，少年已经是于她所在异世留下了“存在感”，即便是与恶魔的交易了结，可他的余生再也无法像平凡人一般的渡过。
异界之事，牵扯太大，如果涉及凡人所在的常世，足以改变大多数人的命运，导致冥冥之中的失衡。
故此，罕有异界生物出现在常世的案例，当然，除了那些堪堪害死几条性命的无智怪物，以及极少数的“例外”。
当然，这实属正常，芸芸众生之中，无论常世异界，总会有着一些阴暗潜伏，处于不为光所见的角落，只为破坏秩序而生。
比如，这次。
子曰看向宿舍楼上的自家卧室，转头问道：“怎么个回去法？”
“你回不去，只能把它带走。”子瞳说道。
“走哪去？”
“我这里。”子瞳认真地看着他，伸出一只手掌，似在邀请他。
子曰沉默。
“你真的回不到原来的日常了，哪怕与书的交易结束，只要你继续像个凡人一样生活，注定会遇到来自另个世界的危险。因为接触了这些事情的你……不再普通。”
子曰再沉默。
吸血鬼事件，异界生物随随便便就能轻易拿取常世之人的性命，如割韭草，他想起饭桌前的一张脸来，不觉握紧拳头。
谁也不知这些事情还会不会发生，谁也不知常世之中谁还会成为受害者，如果轮到了他身边的人，他又该如何自处？
“这件事情还没完。”他说道。
“所谓的吸血鬼事件，的确是由异界中人所起，本来我们来到这个小镇，日夜亮灯开门，就是为了吸引‘幕后’的注意，引其上钓，可不曾想等了这么久，却等到了一个你。”子瞳解释道。
“为何不阻止，要坐看它继续害人？”子曰神情冰冷。
“我们只能尽早将混乱源头抹灭，至于其他，越干涉那便只会导致常世越乱，要知道，我们与那些源头本质上都是同一世界的人。”
子瞳无奈。
“以后还会发生这样的事情。”子曰说道。
“所以你要和我们一起变强，在事情发生之前，早早将它扼杀在摇蓝里！”
“有道理，那如何做？”子曰将手中的本子重新收入衣服之中。
子瞳眼神明亮，暗暗松了口气。
“你要修行！”
突然，一个高大的身影出现，她说着话，快步走来，正是之前整理书架的那位女子。
她看了看子瞳，说道：
“老三已经去了，此镇不久便可相安无事，天色已晚，回去了。”
她不待子瞳回答，便独自消失在黑暗之中。
子瞳心领神会，于是对子曰说道：
“那处书室，林中小屋，明日再见！”
少女姿态优雅，就像从未出阁的深闺小姐，但却动作熟练不少，作揖一礼。
子曰也笑着一礼。
“林中小屋，明日再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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