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一技之长
一天之中，也只有清晨与黄昏时分才会呈现日与月并存，各自占据一方的奇景。城门守卫那刀凿斧削般的侧脸，也因镀上了一层金光而神圣几分。
即将降临的夜幕似乎未曾影响城内的热闹嘈杂，半数以上街道的人流都处于摩肩接踵的状态。剑神之争期间，绝不会出现某跋扈子弟纵马城中，差点撞死某不知名姑娘，从而被某路见不平侠士出手相救的戏码。
就这街道，莫说纵马，就连普通行走就已足够费劲了。各行各业的小贩，老板们，倒真是悲喜交加。
好不容易挤回客栈，刚拴好马的姜不离就郁闷地前往附近酒楼觅食。
什么仗剑天涯，行走江湖，完全没有想象中的潇洒啊。当然，潇洒的人也是有的，但不是自个儿这种穷鬼。若非还有一技之长，怕是连吃饭都难，还争个鬼的剑神。
姜不离忍不住叹了口气，站住脚步。不远处就是一家不大不小的酒楼，其内声浪比外面街道可高了不止一个层次，光是接近就能感受到惊人的热量。
他头疼地掏了掏耳朵，迈步穿过人群，在离门槛还有几步远时跳了进去。
一门之隔，宛如自沼泽跃进蒸笼，还是比蜂窝更吵的蒸笼。
大堂尽是满身大汗，光着膀子喝酒的江湖人；呈环形围绕，俯视大堂的二楼上，则是些穿着整齐，资产较丰的江湖人士；至于包间里，大概就是些家族子弟，宗门传人。
倒也不是没有女性客人，只是相对较少。
姜不离刚一进门，就有眼尖的小二喊着“叶少侠来了！”
这声呼喊却并未淹没在声浪中，逐渐安静下来的人群像起了连锁反应似的依次望向门口，然后就是一阵兴奋的欢呼。掌柜也笑眯眯地看过来，捻着唇角胡须，“叶公子来了？还是老规矩，半个时辰，四菜一汤。一个时辰，酒肉管够。”
姜不离有气无力地翻了翻白眼，在众人期待目光中登上了大堂内尽头的小台子。上有一壶清茶，三个倒扣的白瓷杯，和一块沉甸甸的惊堂木。他拿起那长条形物事象征性地拍了一下。
“啪！”
这家酒楼能客满到如此程度，其中也确实有姜不离一份功劳。
“上回说到，龙傲天路遇强行娶亲之事，围观众人皆敢怒不敢言，打听之下才知那纨绔子弟乃是此处一等的地头蛇。傲天仗剑救人，逼退恶少不提。那芳龄少女见到傲天这眉清目秀，虎背熊腰的大丈夫，伟男子为自己挺身而出，如何不芳心萌动，情愫暗生……”
“等等等等，”台下有听众打断姜不离，“叶小哥，那龙傲天既生的虎背熊腰，又如何能眉清目秀啊？”
姜不离笑道，“那要不怎么说这龙傲天实非凡者，就是能轻易做到常人做不到的事啊。”
“可是……”对方还想争辩。
“书上就是这么写的，要不乐意，您来站在我这位子说一段？”姜不离抢着堵对方的嘴。
“就是就是，数你事儿多。”
“我们都还听着呢，叶小哥继续，别理他！”
众人尽皆附和起来。发问者尴尬地笑着道歉，缩着脖子坐下了。
于是趁这间隙喝了口茶的姜不离放下茶杯，继续。
“不曾想，打了小的来了老的。近晌午时，恶少的父亲带着手下一众好手，气势汹汹前来找事。扬言只要傲天下跪道歉，便可饶其一条性命。傲天不从，围观众人议论纷纷，暗笑愚蠢，言谈间尽是‘不知好歹’‘年少轻狂’‘胆敢跟雷家的人做对……’之类的话。
……面对这名气极大的高手，傲天连剑都不曾出鞘，只一式烈阳掌……围观众人震惊无比，那嘲笑声最大者嘴巴更是张得如鸡蛋般大小……
……下午，那恶少的爷爷，家族二长老带着更多的人气势汹汹……灰衣老者神情傲然，‘跪下舔鞋，自废一臂，饶你不死！’……傲天不从。围观众人议论纷纷，嘲笑不止……傲天大日剑出鞘，金光闪耀。一招一式，便有炽热如烈阳的剑罡吞吐……围观众人惊骇欲绝，嘲笑声最大者眼珠都睁的快要从眼眶爆出……”
看着台下津津有味的听众们，姜不离口干舌燥。一模一样的套路，顶多就是换人物换招式，这美女都收的第四个了，这些人怎么还没听腻呢？
他犹豫要不要索性让故事中那个家族倾巢而出被龙傲天一人全灭算了，差不多也有半个时辰了吧？就在这时，自门外闯进来个手拿折扇，身穿长衫的瘦削中年。
他脸红脖子粗地弯腰喘着粗气，整理了下衣衫，折扇遥指姜不离，“姓叶的，下台吧！我有更精彩的事件要说于诸位！”
这人原是这家酒楼的说书人，但前阵子被姜不离抢尽风头，夺了饭碗，愤而离开。
毕竟，近千年前的话本，怎敌得过另一个世界千年后比百花齐放更绚烂的网络文学。随便捡几个烂俗的套路，便足以轻易得胜。
“好啊，那你上吧，我自愧不如。”姜不离嘴巴快，行动更快，连向听众要赏钱都懒得。话还没说完就下了台，转上二楼。打眼一看，没位子了，只好在一白衣青年对面站定，抱拳：
“不知是否有幸与兄台共饮一杯？”
对方愣了愣，才好似想起什么似的，急忙起身回礼，“叶公子言重了，自无不可。”
姜不离装模作样地道谢，而后转头向楼下道，“掌柜的，我的饭菜。”
那说书人表情呆滞，这就认输了？
就这？？
你小子前几天的嚣张气焰呢，你可是个年轻人，是个江湖人啊，不在乎脸面吗？
听众们还以为是这新来的家伙惹得“叶公子”不快，原本已然安静下来的酒楼再度炸开了锅，夹杂着故事没听完的不爽。
“你要是讲的不如叶公子好，可别怨我们不买账！”
“就是，但凡差上一点，老子可一分钱都不会掏的。”
“让叶小哥回来，你从哪儿来的也往哪儿去！”
中年面色数变。
“……”好啊，你姓叶的原来是打着这么个主意，够阴！
等饭吃的姜不离还不知道自己在对方心中又多了个有心机的标签。
中年保持着难看的笑脸一步步挪上台子，一路不停抱拳行礼，“列位安心，鄙人此次带来的消息绝不会让大家失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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