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4、自此相依为命：丑姑娘小桃
醒来时已经夜凉如水。
从星空梦境中脱出，君天逸揉了揉眼睛，暂时搁浅了那些一时找不到答案的思考，回了回神，看清了眼前的现实。
昏黄的灯光里，大厅里安静地异常。
陪伴自己身边的依然是那个娇弱的小姑娘和慈祥的爷爷！
只是，慈祥的爷爷只剩下一抔骨灰和眼前的巨大黑白相片。
而那个娇弱的小姑娘，小桃，撑不住睡意在自己身边缩着身子斜躺着，轻轻打着酣。
虽是夏夜，老宅格外地阴凉。
小桃时不时手脚缩一下，显然有些冷。
如果是其他人，哪怕是周围的邻居，半夜醒来陡然见到她，多半是吓得魂飞魄散、屁滚尿流。
即使胆大的、熟悉她的人，也会被吓得失神半天。
小桃实在是太丑了。
用一句比较贬义比较通俗的话来讲，骂小桃丑得跟鬼一样，那是对鬼的侮辱。
她的小脸是歪的，眉毛有些焦黄，双眼一高一低，眼睫毛倒是挺长，但参差不齐，鼻根跟断裂了一样，上高下低，嘴也歪的厉害，五官没一样端正。
她最丑的是皮肤。
有些地方颜色是褐色，和老年斑一样；有些地方发黑，仿佛火烧过一样；有些地方皱缩着；有些地方像被刀砍过的树皮一样；还有些地方呈现出龟裂纹……
好吧，小桃就是这么丑。
丑得惊天动地，丑得神鬼辟易，可以用来镇宅、辟邪……
想到了这些，君天逸忍不住会心一笑，心都轻快了几分，但看着小桃的眼神却更心疼，更柔软了。
他一直挺爱护这个小姑娘，没有嫌弃过她的丑陋容颜，不喜欢别人背后说小桃。
其实，抛开五官和皮肤来讲，小桃身材还是不错的。
头、胸、腰、手脚，比例非常协调。
个子不高，也有一米五以上了，只是太瘦了些。
腰很妖娆，虽然是平胸，毕竟年龄还小嘛。
小桃多少岁了？
十七岁了，高三了，马上考大学……大学……
不知道残疾人大学愿不愿意收小桃？……
“怎么办呢，我可怜的小桃……”
可能是许多天没见到她了，乍一看轻轻地吃了一惊，他看着这小姑娘的眼神却越来越温柔、怜爱。
想想小桃的将来，君天逸轻轻叹了口气。
坐了起来，将身上的薄被子揭开，轻轻地盖到了小姑娘身上。
他的动作很轻柔，却依然惊醒了小桃。
“小桃，吵醒你了。”
君天逸很歉疚地笑了笑，声音很温柔。
小桃慌乱地笑了笑，坐起来，伸手比划了几下。
她不仅丑，还是个小哑巴呢。
她的手语是君天逸教的。
七岁那年，君天逸央求着爷爷，买来了手语教材，然后手把手教她。
所以，君天逸和小桃用手语交流非常方便，非常默契。
“你帮我煮了粥啊！我确实饿了，但没什么胃口，陪我一起喝好吗？”
君天逸看懂了小桃的意思。
虽然他也饿了，真没什么胃口，但是看着消瘦的小桃，他有些心疼，想着让她喝点粥。
小姑娘怯怯地点了点头，然后蹦蹦跳跳地起身去拿粥了。
“爷爷，我会找出真相，振作起来的！”
君天逸再次凝神看了一眼爷爷的肖像，转身进了厨房。
老房子是建国初搭建的，非常简陋的土房。
石头地基，土墙，土地面，没有用红砖和水泥。
结构非常简单，长长的大厅，一侧是两个房间，一个是卧室，一个是厨房加饭厅。
几个月没有回家，君天逸边走边打量。
一切收拾得很干净整洁，显然是小姑娘的手笔。
走到饭厅，小姑娘早已经端来了瓦罐到四方小木桌上，拿碗开始乘粥。
下意识地双手将碗递过来，小姑娘又犹豫了，缩了缩手，将碗轻轻放到桌上，想要躲避君天逸的目光。
君天逸不满地轻轻哼了一声，捉住了小姑娘的手，牵着她坐下，也给她乘了一碗粥。
小姑娘脸上看不出神色，眼眸中却有几分害羞和胆怯。
“我去旁边喝粥！我越来越丑了！”
她着急地双手挥舞着手语，眼神中满是难过和自责，却被君天逸轻轻搂抱住。
“小桃啊，以后再这样，哥哥可要使劲敲你脑袋。”
“看你整天胡思乱想什么！”
“哥哥会嫌你丑？”
“你把哥哥当什么人了？”
“在哥哥心里，你永远是我可爱的妹妹。”
“虽然丑是丑了点，可是那么可爱，那么温柔，心又那么美。”
“哥哥觉得你比绝大多数的女孩子都要好得多。”
“就算有女孩子比你漂亮，比你可爱，比你温柔，哥哥也会觉得你比她好。”
“以后……就剩下我们俩相依为命了！”
君天逸叹了口气，感觉到小姑娘流泪了，忙推开了她，端着她的小脑袋，用手指指背轻轻刮下她的眼泪。
“好了，不哭不哭，哥哥会好好照顾你！来，让哥哥瞧瞧，有没有变丑一点。”
小桃确实很丑！
如果不是熟悉的眼神，熟悉的神情，君天逸觉得任何人包括自己在内，第一眼看到肯定会吓一跳，甚至更甚。
说实话，能长成这样，确实挺有创意的，也挺难以想象。
君天逸曾央求着爷爷带小桃去检查过，发现她既没有皮肤病，也不存在发育上的问题。
医生也挺为难的，不知道该怎么下结论。
若不是君天逸和爷爷都保证，小桃从小到大既没有过烧伤的历史，也没有过刀割的经历，医生一定会理所当然地下结论。
最终结果是，不了了之，医生下的结论是：无法确诊。
“好吧，真的好丑！”
君天逸笑着搂住了小桃，亲了亲她的额头。
“别担心，安心上学。哥开始挣钱了。等哥积攒的钱够了，哥带你去做个手术，你就变成萌萌的美少女了。”
“哥，我不做手术！”
小桃低着头打着手语。
“好，不做就不做，听你的。先喝粥！”
小桃撅了掘嘴，有些委屈地坐下来喝粥。
很简单的姜丝肉片粥。
事先腌制过的肉片虽然大，但很薄，入味很好，很嫩很香。
料酒和姜丝不仅去除干净了瘦肉的腥味，也给粥带来一丝特殊的口感。
虽然保温时间略长了些，粥的温度却刚好，软硬适宜，入口香滑鲜美。
小桃胃口不大，君天逸给她多挑了几片肉片。
她只喝了一碗，君天逸把其他的都喝完了，足足两大碗。
君天逸喝得很快，一方面确实是饿了，另一方面粥很好喝，有着……熟悉的味道！
一边回味，一边满足地摸着自己温热的肚子，君天逸直直地看着小桃。
他眼睛有些湿润，喉咙有些哽咽，眼神中也透出一份心疼、温柔和羞愧。
“自己太脆弱了吧！”
小桃表现得比他还要镇定，还要坚强。
其实，她更辛苦吧……
除了爷爷和小桃，他还有很多同学，很一些要好的同事，还有很多学生。
这么多朋友，多少能缓解一下自己内心的悲伤。
小桃呢？
除了自己和爷爷，她从来没有朋友。
即使是热闹的教室，她也永远一个人孤零零地如同影子一样坚强地存在。
自从七年前，她的养父过世之后，她从此更加孤单了。
“可怜的小桃，比自己过得还苦。自此之后，我们也差不多了……”
感觉到了君天逸的目光，小桃加快了速度，急匆匆把剩下的一点粥喝完，不小心呛了一口。
君天逸忙取了一点纸巾，帮她擦了擦嘴角，轻轻拍着她的背。
“那么急干嘛？害羞了？”
小桃摇摇头，顺势扑到了君天逸怀里，静静的，双手却环住了他的腰，紧紧的，仿佛想要融入到他身体里似的。
那一份不舍、眷恋，在两人心头轻轻流淌。
君天逸的手也越发轻柔起来，拍着拍着慢慢变成了抚摸。
“放心吧，哥会一直照顾你，一直疼你！以后帮你找个好老公。等你结婚了，生小孩了，哥也就放心了。”
想一想又觉得有点难过。
真的会有人看到小桃的优点，毫不顾忌她的面目丑陋，真心实意地疼她吗？
算了，一定要攒钱，先说服小桃去做个美容手术，不然好像真没啥希望……
小桃推开了君天逸，神情有些委屈。
“哥，你以后会嫌弃我吗？”
小桃双手轻舞。
“哥怎么会呢？刚才不是说了吗？不许胡思乱想！”
君天逸敲了敲她的脑袋。
“哥！我要一直和你在一起，除非哪天你嫌弃我了，一定要告诉我！”
真是个倔强的小丫头，打小就这样！
还记得第一次看到小桃，是爷爷和村里的几个人从远方回来的时候。
他大老远瞧见了爷爷，激动地奔过去迎接，却发现爷爷怀里抱着一个小不点。
好奇地探头去瞧，只一眼，他被吓得尖叫着跳开了，也吵醒了爷爷怀里的小桃。
后来爷爷批评了他，跟他解释了小桃的来历，讲述着小桃的艰苦，还让他多关心照顾小桃。
他答应了，克服了心里的恐惧，找小桃玩。
但小桃却记住了他，任凭怎么讨好怎么缠着都不理他。
他也犯了倔，天天去找她，直直磨了一个月，终于感动了小桃。
自此之后，两个孤独的小孩成为了最好的朋友。
那一年，小桃认了附近的一对没有孩子的夫妇做父母；
那一年小桃两岁，他七岁。
君天逸看着她倔强的眼神，想起了最初的相识，苦涩的记忆竟然带着一丝甜美。
点点头，摸了摸她的脑袋，君天逸轻柔道：
“好，好！哥依你，哥都听你的！晚了，睡觉去吧，我送你回家。”
“哥，今晚你能抱着我睡吗？”
看着小姑娘怯弱不安的眼神，君天逸的心瞬间柔软下来，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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