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食人
赵成冠轻轻吐了口寒气，白色匹练像箭一样射到空中，溃散成一抹烟气，他低下头，用清水洗了把脸。
“已经过了一个月多了啊”，身上的湿气被炽热的体温蒸干。
现在是十一月中旬，他大概是十月份在这个世界苏醒的。
他在二十多天前就说过要绞杀山鬼，但却不曾见过它的身影。
这不奇怪，这类畜生都是有着趋利避害的本事的，赖得住性子对村子来说是件不幸的事情，这意味着它要狡猾得多。
这个月异常的平静，让村子几乎都以为山鬼离开了，没有听到任何山鬼吞噬行人，吞噬村民的消息。
甚至有的村民觉得村子里花费这么大的金钱供养一个不为村子做任何贡献的武士，吃白食吃白饭，是不是有些过分奢侈？
这是利偷偷告诉他的，人心浮动。
不过他也不在乎，什么时候人们觉得不需要他了，他自然会离开。
赵成冠总觉得，山鬼是不是感觉到一些强大的气息，从而谨慎呢？
之前打的野羊又被吃完了，能够作为食物的只剩下了那些“弥足珍贵”的咸鱼。
本来他也是没能吃这么多的，但村民总是会同桃姬拐弯抹角的讨要肉食，在赵成冠的默许下，她总会将大半的肉分给村民。
村民们从以前对她的厌恶和憎恨变为了讨好。
这对桃姬来说是十分新奇的体验，她脸上也多了许多笑。
赵成冠也自是无所谓的，吃人嘴短拿人手短，想来那些本来不满的人，也能够少说些闲话了。
山里的野物变少了，他感觉很奇怪，三天前还挺多的。
它们分布得遥远又松散，赵成冠懒得跑那么远，他直接回来了。
村口空无一人，四周连平时都在劳作的村民都不见了。
他听见了声音，和往日不同，大群的人类的气味聚集在一起，高高低低的说话声混成一团，吵吵嚷嚷，沸反盈天。
有血腥气，人类的血。
他顺着声音和气味走到打谷场。
村民们围成一圈，扒开人群，一个人被搬到打谷场，用黄色的草席盖着。
有人看见了他，哈着腰，满脸焦急:
“大人你可算回来了”
“他的五脏都被山鬼吃空了”
“怎么回事？”
“昨天曲耳上山打柴，他说附近的柴又湿又潮，便翻过了山，去了另一边。”
“大人出去的时候，我们觉得不对，一起出村找寻，才看见他随着河流，流到了村外的河边。”
“他家里人呢？”
“曲耳没有家人，他父亲也是打柴被山鬼吃了，母亲早年生小幺时难产死了，还有个妹妹，几年前闹粮荒，卖去了雾村，已是不愿同他相见了。”
赵成冠默然。
远处传来桃姬的哭声。
她脸上有一个红红的巴掌印和被什么东西砸出的血痕，灰头土脸。
“你怎么回事儿？”，桃姬只是哭泣，并不作答，站起身用袖口遮掩着面庞，似乎是不想让他看见。
她的目光看向村民，什么也没说，垂着泪离开了。
他回头扫了一眼村民，村民低下了头。
“你们干的？”
“大人，曲耳刚死她就凑过来了…”
“所以你们就打了她？”
“不是…大人，冤枉啊，谁知道这山鬼是不是她叫来的？我们也没打她…是她自己凑…凑上来…我们也是…不想的啊…”，说话的村民马上跪了下来。
赵成冠没看他，对着现在一旁皱着眉头的村长问道:
“为什么不先过来通知我，谁让你们擅自动手的？”
村长苦笑道:
“大人，不是小的不听您的吩咐，只是第一个发现曲耳在河边的人是桃姬，等我赶到的时候，场面已经是失控了…小老儿是绝对不敢违抗大人的…”
言罢低着头，在一旁候着不说话。
“你们处理吧，我去准备一下。”，赵成冠心烦意乱的挥挥手，转身离开了。
回到神社，桃姬已经在那里练剑了，换了一身衣服，神色如常，好像刚才那件事没有发生似的。
他考虑要不要看完桃姬的剑术练习后，就去山上清理一下害虫。
"哈！呀！"
桃姬双手紧捏着木刀柄，用力劈下，发出轻呵。
“你练了多久了？”
看着她脸上的巴掌印，赵成冠忍不住走上前去询问。
这是他第一次在练剑时打扰桃姬。
没有什么特殊原因，盖因不忍看见这种绝望，适履削足，不把才能用在正确的地方的努力没有任何意义。
“哈…七年…大人，七年…哈…”
她气喘吁吁的杵着木刀，没有再挥舞了。
“你的剑术没法击败任何人，山鬼更是如此”
赵成冠不明白她为什么要练剑，摒弃自己的长处，去练习这种杂耍一样的东西。
“大人不如先问问我的剑”
她仰起头，脸上浮现出一个苍白的笑，看起来比平时要强硬得多。
只有在捏着剑时，她才会一反平常褪去女性的柔顺和羞怯。
“好”
赵成冠点点头，捡起一根木枝，在看到桃姬涨红的脸后，他想了想，又把木枝扔到地上，转身回器物间也拿了一只木刀。
她摆好架势，目光死死的盯着木刀，气势一往无前。
赵成冠挥手。
啪！
桃姬的木刀被毫无悬念的打飞，赵成冠什么招式也没用，他也根本不需要招式，只要挥刀就可以了，无须任何技巧，单纯的暴力就能碾碎一切。
他看着桃姬发红的眼睛说道:
“你知道你为什么无法击败我吗？”
桃姬又微不可查的抽泣了几下，忍住了眼眶里打转的泪水。
“天下武功，无一不以弱胜强方能名传万世，它可以让弱者拥有杀死强者的能力，让强者拥有挑战更强者的信心。”，他说:“但…究其本质，不过是弱者的游戏，弱者的挣扎，弱者的希望。”
“以及…弱者之间，以武功为桥梁而展开的…互相残杀。”
赵成冠露出残忍的微笑。
“虫子的把戏，能骗过鸟雀吗？蛤蟆的舌头，能吞吃雄鹰吗？”
“人类的武功，能击败妖魔吗？”
“弱者无法击败强者，人类孱弱的肉身即使加上武功也无法杀死妖魔”
“但学习着人类的武功的你……真的是人类…吗？”
他笑着指指自己的眼睛，同居了这么多天，人类和异类的气味就像米饭和辣椒一样醒目。
桃姬一言不发，宛如被抽去了躯壳里所有的生气。
“我去找山鬼了，我知道你恨它们，假如你早点运用血脉里的力量，那今天庇护村子，讨伐怪物的人，就应该是你”
“不正视自己的力量，就只会被所有人厌恶，你恨他们吗，村子里的人？”
“真的成不了假，假也变不成真，油无法入水，萤火虫无法藏匿于黑夜，伪物就是伪物，装得再怎么像也一样。”，他轻声说道，像是在自言自语。
她肩膀发抖，坐在走道，头埋在胸口，像刚才一样，无声的哭泣。
…
“冬天快到了啊”
赵成冠头也不回的踏向深山。
“状态:衰弱*88（恢复中）”
加载中,请稍侯......
精彩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