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陨落
当燕澄真气喘吁吁跑到原先道观的地方,看到眼前场景时,燕澄真怀疑自己是不是走错了地方。
遍地都是断壁残垣,焦黑一片,还在缕缕冒着青烟。原来道观的地方,只剩下一个一丈深浅的巨坑。
“道观...道观呢?”
燕澄真惊慌失措的看着眼前的一切,不敢相信,这里就是他和师父的家。赶忙又抬眼向前方看去。他看见,巨坑的中央,躺着一个人影。
“师父...”
燕澄真两股颤颤,站立不稳,几欲跌倒。凝神看清那人影确是自己的师父无疑,燕澄真急忙连滚带爬的跑到老道的身边。
老道浑身焦炭一般,躺在那里一动不动。
燕澄真的泪水夺眶而出,想要扶老道坐起来,可是老道浑身皮肉已焦,一碰就从身体上剥落。燕澄真无从下手,手足无措,几近崩溃。
“你...回...家了...我...正等...你...呢...”
燕澄真听见一个细如蚊蝇的声音,急答道:“师父,是我,我回来了,我是澄真啊!”
见老道闭着眼,嘴唇还在微微开合,燕澄真忙俯身将耳朵贴在韩蕴嘴边,好听清他说的话。
“我...今日...命数...已尽,待...我死...后,将...拂...尘...送去...东玄...道庭。”
“不,你不会有事的!师父!我给你熬药喝,不出半年你还能生龙活虎的!药罐呢,药罐呢...”
听到师父的话,燕澄真神色慌张,手忙脚乱的开始四处寻找,可一片废墟中,哪还有什么药罐。
“听我...说!咳咳...”
老道猛的提高声音,剧烈的痛苦让他身体开始痉挛。
燕澄真被这么一吼,也平静下来。虽然依旧不知所措,但还是照着师父的话做了。手脚并用爬到老道脸旁附下身子,眼泪不停滴在老道的脸上。
“水潭...之下,有...你父亲...给你的...遗...物。拿...着...它,离...开这里...”
老道士说完,又是一阵抽搐。这本是今日韩蕴准备交给燕澄真之物,可没想到再也没有办法亲手将它交给徒弟了。
燕澄真痛苦的已无法开口说话,只能跪在地上不住的点头,嘴里含糊不清的发出嗯,嗯,嗯的声音。
老道的声音也开始变的哽咽起来。
“我...死后,不...要为...我...难过。好好...活...下去。”
燕澄真泪流不止,心如刀绞,痛苦的就像一只煮熟的虾一样弓起了身子。
“好,师父,我会好好活下去的,我会的!”
“答...应...我,就算...全世界...都不...善待你,也...不要...放弃...自己。”
“我答应,我答应你,师父!”
燕澄真已经哭的不成人形,紧紧的握住了老道士的手,将脸贴在老道的手上,泣不成声。
韩蕴努力扯动嘴角,努力做出了一副难看的笑容。
师父,我回来了......
这一夜,世上没了一个全天下唾骂的妖邪道士,有了七位流芳千古的剑侠客。道门少了义薄云天的第一愚拙之人,世上也多了一个孤苦伶仃的可怜人。
远在东海之滨,一位鹤发童颜的老人缓缓睁开眼睛,一滴浊泪自他眼中滑落。
“他们要是敢来,我就敢杀。你这却是何苦来哉?”
韩蕴已经去了,燕澄真依旧跪在那里,一跪三日,纹丝不动。
“师父,好好休息吧。”
燕澄真努力起身,三日不吃不喝长跪不起,让他身体虚弱至极。
“我答应过你,会好好活下去。”
燕澄真面无表情,眼泪早已哭干。将拂尘揣在了怀里,背起韩蕴的遗体,一步一晃的走到了师父带他修炼的水潭边。
“这里景色宜人,师父,在这里安睡可好。”
韩蕴当然无法再回答他,他走到一出空旷之地,用手在地上挖着。
挖到指甲翻开,双手血肉模糊,一个五尺深的大坑被他徒手挖了出来。他也不觉得疼痛,好像已经没有了知觉一般。
接着又用了半天时间,用尖石硬生生凿空一颗大树树干,作为师父的棺木。
将师父下葬后,又找来一块木板当做是墓碑。咬破手指用血在上面写了六个字‘慈父韩蕴之墓’。
在他的心里,师父既是他的师,更是他的父。虽无血缘,却更胜生父。
“徒儿不孝,望师父原谅。”
这样简陋的葬礼,让燕澄真一阵心酸。师父又当爹也又当娘把他拉扯大,如今,自己连一副薄棺都无法为师父置办。
真是讽刺。
便又坐在师父墓边默默发呆,想着往日种种,想起师父说潭底还有生父的遗物。
燕澄真便走到潭边脱下了衣服,一个猛子扎下潭底。刚一入水,燕澄真就感到一股冰凉的灵韵向他缠绕而来。和他最先感悟到的那丝冰冷灵韵一样的感觉。
起先韩蕴还以为是水灵韵,便没有在意。于是韩蕴闭着眼仔细感受,跟着这股灵韵游去。
果然,潭底中间,一柄剑插在潭底。
这就是父亲的留给我的东西吗?燕澄真想着游过去正准备伸手拔剑,那剑竟像有灵智一般,直接飞入了燕澄真的手中。
燕澄真不有多想,便向水面浮去。上岸后,燕澄真立即去看手中的剑。
只见此剑通体透明如水晶,寒气缭绕,剑柄刻着两个字‘霜幽’。
燕澄真再看,觉得这把剑比一般的长剑短上许多。顺着剑身往上看,竟是一柄断剑。
燕澄真顿时没了兴趣,搞半天父亲留了把破剑给自己。不过既然是父亲留给自己的,断然是不能扔掉的。
他将断剑收起,又来到师父坟前,跪在地上磕了三个响头。
“师父,徒儿这就要走了。”
还想说些什么,却又摇摇头作罢。师父已经驾鹤归去了,说再多他也听不见了吧。
带上了拂尘和断剑,燕澄真沿着小路下山而去。
再次路过道观,还是那副模样,废墟一般。不同的是,残垣缝隙下,长出了一株绿苗,勃勃生机,盎然而生。
燕澄真笑了笑,唱起了师父教他的那首《乘鹤曲》。
“清风过云头,驾鹤向东游。仙人与我交觥筹,胜过人间事,愁消万重楼....”
师父,我答应你。就算天下都不善待我,我也不会放弃我自己。燕澄真灰白的左眼中闪过一丝红光。
又狠狠的说道:“就算全天下的人都想我死,我也要活下去!”
“昭灵大陆,这次,让我好好看清你。”
少年昂首阔步,踏月而行。歌声回荡在山谷中,越行越远。
十年前,一个人抱着一个人闯入这片森林。
十年后,一个人葬了一个人,只身走出这片森林。
十年织茧,破蛹化蝶,离开老道的温暖小岛,再出世间,仍是纯真少年。
夜晚最是活跃的猛兽都被三天前的憾世天威惊的不敢出游,窸窣作响的虫子也缩在窝里保持了沉默。
燕澄真走的很慢,月光洒在身上,让少年身影在密林中显得更加孤单。
除了沙沙的脚步声,再没有任何别的声音。
就这样走着,再到青松村村口时,天已微微发亮。
燕澄真踏在了村里的黄土路上,因为天色还早的缘故,村子里也是一片寂静。
忽然不知道谁家的公鸡喔喔的打起了鸣,片刻之后整个村子就四处响起鸡鸣之声,夹杂着犬吠。让整个村子又恢复了活力。
前面不远处的一户院门开了,一个中年汉子打着哈欠走了出来。
“静芸,快起来了。今天不是还要去晖阳城吗?”
“来了来了来了!”
一个十三四岁的女孩披头散发的跑了出来,慌慌张张的样子。
“哎呀,看看你,成什么样子。东西别忘了!”
一个女人举着一个包袱从屋里追出来,递给那女孩说道:“行李都不拿,空着手去书院吗?”
女孩拨开头发,露出脸来。明眸皓齿,面容清秀,正是叶静芸。
“差点忘了!娘,你真是帮了我个大忙!”
女人又对汉子叮嘱道:“路途遥远你们一定要多加小心啊,包袱里有干粮和盘缠,别亏待自己。”
汉子点了点头答应下来,和女人紧紧拥抱在一起。正当两人完成道别准备上路之时,叶静芸看见远处走近的燕澄真。
叶静芸朝燕澄真挥了挥手,示意燕澄真过来。燕澄真正好有事要找人询问,也就走了过去。
“这位是?”
夫妇二人看了看燕澄真,又侧头去问叶静芸。
“他叫燕澄真,是我新认识的朋友。”
叶静芸哦了一声答道。
燕澄真上前拱了拱手说道:“见过伯父伯母。”
夫妇二人也笑着答道:“免礼免礼,何须这样客气呢。既然是静芸的朋友,就免去这套礼节吧。”
叶静芸见他们客套完,问燕澄真。
“你怎么会在这里呀?”
燕澄真沉默了一下,便向他们说明了来意。
“我奉家师之命,前往东玄道庭送一个物件,可是不认得路,便来村里找人询问。”
“东玄道庭?”
三人面面相觑,皆说不知。燕澄真见罢,只好道一声打扰就要离开。
叶静芸的父亲就急忙说道:“不过晖阳城那里四通八达,一定有人知道去那个什么东玄道庭的路。”
燕澄真听完又接着打听道:“那晖阳城又在何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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