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风花雪月
我们俩坐在接待桌前，玩着电脑，她躺在长椅上，玩手机游戏，我说道：“你要不要写作业？”
她笑道：“早写完了。”
我说道：“你哪里有时间写作业啊？”
她漫不经心地说道：“半夜啊。”
我说道：“不会吧？你半夜写作业？”
她抬眼看看我，羞红了脸，没说话。
我又问道：“你什么时候开学？”
她答道：“还有半个多月吧。”她又问道：“你没读过书吗？”
我呵呵一笑，说道：“你怎么知道？”
她坐了起来，问道：“你家人在哪里？”
我说道：“没有家人。”
她说道：“那你是孤儿吗？是从孤儿院出来的那种吗？”
我说道：“是的呢。”
她问道：“那你怎么有那么多钱来开客栈呢？”
我思索道：“我卖掉了他们的房子。”
她怯生生地问道：“你们原来在哪里啊？”
我说道：“我能不能有点小秘密？好多事情我都不想去回忆。”
她用手指甲抠抠我的手，说道：“好。”
我岔开话题，问道：“你长大以后想做什么？”
她生气了，说道：“什么长大？我已经十六岁了，不对，十七岁了，我已经成年了。”
我上下打量了她，说道：“确实，确实，早熟。”
她没有像平时那样回嘴，而是抓住我的手臂，严肃地问道：“我丑吗？”
我被吓到了，她的眼睛告诉我她是认真的，一时情急说道：“不啊，为什么这么问？”
她问道：“那是许懿漂亮，还是我漂亮。”
我从来没有回答过这样的问题，许懿是气质型美女，成熟型，而小玉是可爱型，粉嫩型，无法比较，我生性老实，说道：“这个不能比，她好看，你也好看，你怎么了？”
她一听，就生气了，跑了出去。
我给她发微信道歉，她都没有回我，心想这个小女孩是怎么了，怎么说不高兴就不高兴了。
晚上我等了很久，都十一点多了，那些空姐喝得醉醺醺地回来，我给她们倒了热水，可是她们都各自回房了，许懿一个人睡一间豪华海景房，其他人都是两三人一间，想来她应该是某种管理人员，她打开房门，叫我道：“有没有喝的热水？”
我连忙去打水，给她送了一壶，她说道：“你的小女朋友呢？”
我说道：“她不是我女朋友，她有事情，就没过来。”
她喝醉了，直勾勾地看着我，我转身要离开，她拉住我，说道：“那今晚我做你女朋友吧。”
我挣脱她的手，说道：“你喝醉了，好好休息吧。”
我走出房间，就在关上房门的瞬间，我看到了她的眼神，醉意朦胧间饱含狡黠。
这一夜，我辗转反侧，无法入眠。
天亮时才睡了一下，敲门声把我震醒了，是许懿的声音，她说道：“帅哥，帅哥，我们的早餐呢？”
我连忙打开门，说道：“稍等，稍等。”
许懿看着我，似乎不记得昨晚她说的话，这样最好不过。
我只能打开门，跑去了小玉家，按照我们昨天的商量，她会让她母亲做面条。
我跑进了屋子，只见小玉在切菜，看见她的那一刻，暖意涌上心头，我说道：“阿姨，她们有二十五个人，我们需要二十五碗。”
阿姨转过身来说道：“错啦，二十七碗，你和小玉还没吃呢。”
我心中感动不已。
阿姨说道：“你和客人说马上就好，请她们稍等一下。”
小玉没有回头看我，我答应了阿姨一声就离开了。
空姐还在洗漱，十几分钟后，阿姨和小玉端来了面条，我上去帮忙，把面条放在了桌子上，许懿招呼她的同伴下来吃面条。
吃完面条以后，她们就离开了，我们把碗筷收走，阿姨送来了我和小玉的面条，我和小玉吃了起来，我把碗里的鸡蛋夹给她，她没说话，又把鸡蛋夹给我了。
我只好把鸡蛋吃了。
吃完后，一起把碗筷收拾端去隔壁的厨房，她让我去收拾屋子，我便去打扫每一间屋子了，每一间屋子都是乱糟糟的，我去扫了地，叠了被子，拖了地，还有烟头，她们当中有人会抽烟。
收拾完之后，到了中午，我累得腰都直不起来，才十五间屋子而已。
等我从楼上下来，才发现小玉已经把楼下一楼的床单被褥换掉了，她把床单被褥用箩筐装起来，提到了楼顶的阳台，用全自动洗衣机清洗，她看见我过来了，却装作看不见我，看来还在生气，我递给她一根雪糕，她见到最爱的雪糕，想笑又没笑，我说道：“辛苦了，吃一个吧。”
她没理我，坐在了天台上的木椅上，这里有阳伞和桌椅，住的客人可以上来看风景，看苍山洱海，白云清风。
我也坐了下来，递给她，说道：“来来来，吃一根吧。”
她哼了一声，接过去，打开吃了起来。
我看着远处的苍山，说道：“你的家乡真美，每天的云都不一样。”
她过了一会儿，才说道：“那是，比上海好。”
我吃惊道：“你怎么知道上海的？”
她呵呵了一声，说道：“你的车子牌照是沪，沪不就是上海吗？我再笨还是知道这个好吗？”
我笑了，说道：“知道你聪明，是的，我原来的家是在上海。”
她又问道：“上海好吗？”
我一时语塞，好多回忆开始浮现，慢慢说道：“好这个词应该代表什么呢？还算好吧？”
她又问道：“你以后就住在大理吗？”
我点点头，说道：“希望如此吧，当然啊，我得赚钱养活我自己啊。”
她笑道：“你说读书为了什么呢？你看你读了大学，还学了音乐，回头又跑来开客栈，你说我读书要干嘛呢？”
我说道：“书当然要读啊，否则你怎么养活自己？怎么体现你的价值？你上大学可以去学自己喜欢的专业。”
她说道：“可是我不喜欢去读大学了啊，我就想开间客栈，过平淡无奇的日子，平淡如水的日子。”
我说道：“你就没有喜欢的专业吗？比如舞蹈、音乐、物理、数学、金融、会计。”
她淡淡一笑，就这淡淡的一笑，让我很愕然，她说道：“我们家哪里有那么多钱，我哥已经在念大学了，家里存的那点钱也就只够他读书了，他们承包的苗圃一共亏了几十万，你给我爸妈的房租还完欠债，剩下的也就够他的生活费和学费了。”
我理了理她的头发，说道：“不怕，我供你读书，只要你念书，你的学费生活费都由我包了。”
她又露出了淡淡的笑容，那笑容就想风中的落叶，说道：“如果我不想读书呢？读书也是为了赚钱，如果我现在就开始赚钱呢？”
我似乎感受到了她内心的压力，家里没钱的情况下，万事都会变得艰难，我说道：“我真的有钱，你不必担心，读书其实还是很舒服的，你看我现在多累，干的活多累，你如果学个医学，当个医生，上上班，随便一个月就好几千，多舒服，不用像我这么累，对不对？”
她说道：“我在你这里上班吧。”
我笑了，大笑，她又气又恼地用雪糕指着我，说道：“你再笑，我就再也不理你了。”
我赶紧收住了笑容，说道：“没问题啊，每个月三千八，兼职，周末过来就可以了，如果效益好，有奖金。”
她笑道：“真的吗？三千八吗？那我要做些什么？”
我说道：“平时好好念书，周末过来帮忙维护网络平台，多在网络上宣传就好了，你知道我比较老套，玩不来网络这种东西，按正规公司的职位来说呢，你这叫做创意总监和宣传总监和网络运营总监和信息部总监和后厨总监。”
她听到后厨总监，狂笑起来，拍了拍我的肩膀，说道：“没问题，那我以后就是你的总监了。”
我说道：“好好干，总监，我的汉白玉小屋的未来就靠你了，过年这半个月，正式营业期间，你上学前是全职，再加上七天已经全部住满了，所以效益很好，半个月薪水是一万，这钱我转微信给你，但是你可不要乱花，攒着以后结婚生孩子用。”我自己笑得前俯后仰。
她羞红了脸，说道：“不理你了。”她转身洗床单去了。
看着她的样子，我突然明白为什么她会早熟了，家里没钱之后，生计难以维持，自然就会比别的孩子早熟。
接下来的几天，我们都很忙碌，偶尔也会有游客进来问有没有客房，但是我们都只能道歉，说客房已经住满了，她自己花钱买了一个黑板过来，在上面写着各种房价，然后每日更新房间的预定情况，客人走到门口就能看到，她还把自己家的一棵金橘树搬了过来，摆在前台桌的上面，她把整个客栈布置得更加温馨了，像个家一样。
空姐们走了，所有人都加了小玉和我的微信，小玉还建了一个微信公众号，她们都将我们的公众号发到了自己的朋友圈里面，许懿临走前，给了小玉一个拥抱，她们走了以后，旺季也就基本过去了，过年基本上就是七天的假期，很多人都要回去上班了，她们走后的下午，零零散散的住进来两三个人，我和小玉很担心没人来住了，心情一落千丈。
大约晚上七八点钟，又陆陆续续来了很多人，住满了，他们都不是在网上预定的，而是是走着走着，碰巧找到这里了，小玉说应该做一个指路牌了，第二天我们就让之前做门匾的木工师傅再做了两块指路牌，挂在了附近的两个巷子口。
忙忙碌碌地度过了一个多星期，她要开学了。
我把一万块钱工资转微信给了她，她也收下了，回复了谢谢，我也回复了谢谢。
第二天，她母亲段姨就给我送了一碗牛肉面过来，说道：“孩子，你也不容易，我家姑娘过来帮你，我和她爹也是很同意的，你一个人也不容易，我和她爹也忙，顾不得来帮你，你不用给她那么多钱的，我还是把钱退给你吧。”
我这才知道她当时把钱转给了她母亲，我说道：“阿姨，您看，我经常吃您家的饭菜，您也没向我收钱啊，而且小玉帮了我很大忙，没有她，就没有那么好的生意，我也不会做生意，但是我知道谁对我好，我的意思呢，无论您家压力多大，我都希望小玉能继续念书，我可以帮助她的。”
她叹了口气，说道：“我们家现在情况，要供两个孩子上大学，还是很艰难的，本来以为做点生意可以多赚点钱，谁知道苗圃工地出了事，死了人，一下子就赔了。”
我问道：“怎么回事啊？怎么死了人呢？”
她说道：“苗圃的工人半夜死在了苗圃里，警察也没有找到凶手，但是那个苗圃毕竟是我们的，出了事，我们必须赔钱，一下子就赔了三十五万给那个工人的媳妇，人家也不容易，所以现在你叔叔天天就呆在苗圃里，我开的餐馆现在生意也不好。”
我说道：“慢慢来，一切都会好的。”
她笑了笑，说道：“上次多亏了你的租金，否则我们真还不了那些债，谢谢你了，小羽。”
我给过她我的身份证，这是我没有办法隐藏的，现在这个年代干什么都需要身份证。
我说道：“不客气，阿姨，每天做牛肉面的事情，还真是麻烦您了。”
她说道：“不麻烦，不麻烦。”
客人起来了，她便离开去做牛肉面了，她每天十点从家里出门，去自己开的小餐馆，所以我的客栈过了十点就不能提供早餐了。
本以为可以继续平平淡淡的过下去，但是该来的总是会来的，躲也躲不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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