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雨滴被轰鸣的雷声催促着，从乌云上不断落下，化作一道道雨丝。风狂乱地飞着，吹乱了雨丝。远处的森林成了一片绿色的波涛，暗绿的浪潮随风翻滚。
屋檐滑落了一串串水珠，把女孩伸出的手打回。
女孩儿没有正式的名字，大家都叫她翟。落子里把名字看得很重，必须得是亲人取。可女孩是捡来的，谁也不知女孩有没有什么亲戚，便只能让她长大后自己取。
森林。翟在心中默默念叨。召唤的感觉越来越强烈了，她总是感觉有什么东西被落在那里。
是什么呢？翟想不出来。她还从来没有去过那森林。
听落子里的人说，森林里面很可怕。比如，那条把森林分成东西两半的河里，有很多的凶鱼。这种鱼爱吃人肉，甚至可以跳离河面把人拖下水去。
翟曾问溪娘：“他们怎么知道那些野兽的？他们见到过？”
溪娘摇摇头：“谁赶进去啊？可能我们祖先去过吧。反正，这些野兽的故事是祖辈流传下来的。”
“原来是假的啊。”
“可不能这么说，不管这些故事是不是真的，那森林都不能进。”
“为什么？”
溪娘找不到合适的答案，只好说：“反正很危险，不能进。”
“但是……”翟还想要刨根问底，溪娘却打断她。
“好了，去摘点玉果吧，今晚喝粥。”
翟静静看着从森林里淌出的河，觉得这森林并没有大人们说的那么可怕。至少，这河是很漂亮的。
每次去河边摘花玩耍时，翟都喜欢在河边静静地坐一会儿。泛着涟漪的河水下，常有四五条小鱼儿在游荡。而翟的目光，就一直追随着那几缕橘红。
说来也奇怪，翟总觉得那些小鱼好像是在等自己。明明坐下的时候，鱼儿是没有的。但过不了多久，熟悉的橘红色就会漂来，在她附近游动。 当她注意到它们的时候，它们就会向森林深处游去。
溪娘听了这事儿，只是说：“这怎可能？鱼儿能看见你在看它们？它们眼睛可没有长头上。”
翟不以为然，她就是感觉，鱼儿是在她看它们时走的。
可为什么要往森林里去呢？那里有什么？翟越发好奇了。
雨变小了，淅淅沥沥地下着。河从森林里流出，向东南边去了。乌云挡住了阳光，让河面显得有些幽暗。
忽然，寂静的河面上悠悠地划来一只小船，一个驼背老翁在船头立着，宽大的衣袍笼罩着他。朦胧的雨雾让老翁显得有几分缥缈。
翟想要看清那是落子里哪个渔夫。但那老翁的脸被斗笠笼罩在阴影之中，难以分辨。让她好奇的是那老翁的驼背，鼓鼓的，好像是塞了什么东 西，一点也不像平常老人。
船慢慢地划开雾气靠近了。
“您是那位？”翟喊道，“下雨呢，进来坐坐？”
老翁一动不动，只是缓慢地划桨。翟感觉他的动作有些僵硬。
“别客气，进来暖和一下吧？”翟再次呼唤。
但老翁头也没有抬一下，只是僵硬地划着浆。
屋里，溪娘疑惑地问道：“翟儿，在跟谁说话呢？还不进屋，别冷着了。”
“有一个老爷爷，我想请他进来暖和一下。”翟解释。
“快请啊。”溪娘走出屋子。她有些疑惑，这雨雾天的，谁会出去？
“请问——”溪娘的声音突然僵住，一把拉住翟往自己身后扯。
四周瞬间寂静下来。
翟感觉手臂被溪娘扯得很痛，不知发生了什么。但是眼睛被溪娘捂住了，只能听见悉悉索索雨声。
“溪娘？”翟小声喊道。
没有人回答。
此时，溪娘正紧紧盯着那个老翁。她真想立即往屋里跑，奈何浑身僵硬，什么反应都做不出来。翟微微仰起头，看见溪娘眼中似乎闪着一点幽幽蓝光。
“溪娘！溪娘！”翟再次喊道。
溪娘的眼珠动了动，随即松开翟。“呼……”长舒一口气后，她仍然有些惊魂未定。轻轻拍了拍翟的背，低声说：“快进屋。”还不等翟回答，便牵 起她的手，快步向家里走去。
翟有些好奇地往身后的河面看去——一切都很正常，老翁驼着背，划着浆。小船悠悠的向远方行去，雾气绕船周。
“老翁驼背好奇怪啊。”翟忍不住说。
舟上，老翁突然止住划桨，手颤颤巍巍的往身后伸去，好像想要摸摸自己的背一般。只是最终，他放下了手，重新重复起了那僵硬的划桨的动作。
溪娘一只脚已经迈进屋里，听见翟的感叹，赶忙把她一把拉进屋中，低吼道：“别往外看！”
“为什么啊？是因为那个老爷爷吗？”翟疑惑。
“嗯。”溪娘不想谈这事，吩咐翟道：“快去把石菜洗洗，今中午你爹爹要回来。”
“翟爹？”翟惊喜地叫起来，问：“他不是说明日才能回吗？”
“他有事情啦。快去洗菜，这回的石菜有些硬，多泡会儿。”
“嗯。”
河上，划水声与雨声相混合，雨点激起涟漪与水波相交融。
老翁缓缓地抬头，但斗笠下脸仍然难被看清。他用颤抖的手从水中拿起木桨，随着“啪嗒”一声，放在船上。
河面空空荡荡，唯有的雾笼罩四周。水波随意地推动小舟，带着它上下起伏。
水面下，突然有几缕橘红显现，灵动的在船旁游着。
“鱼……”低沉而沙哑声音突然响起，老翁脸上突然燃起两朵蓝色的火焰，头转向船旁。火焰的光芒越发明亮，好像是一双眼，紧紧盯着那几条橘 红的鱼。
“呵呵……”低沉的笑让火焰抖了抖。
“雪花落山尖嘞，”
“下山即成溪水。”
“雨点从天落嘞，”
“入河能起波澜？”
嘶哑的声音有些断断续续，被风声吹散了。
“散了，散了……”
老翁飞快地拿起木浆，用力打入水面。
“哗啦”一声巨响，鱼儿惊慌地四处逃窜，很快便没了影儿。不远处一只鸟也被惊起，扑棱着飞入空中，往森林的方向飞去。
幽蓝的火焰渐渐熄灭，伴随着一声喃喃：“森林……”
老翁继续僵硬地划桨，小舟河上漂。
老翁是从森林里出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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