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盗玉风云
日薄西山，天空中几处寒鸦掠过，一会儿飞向林间枝头，一会儿又跃入溪边饮水。
人说“夕阳无限好”，可此时的夕阳却仍然十分毒辣刺眼，仿佛一个倔强的老头迟迟不肯下山。酉时已至，宇文军营内守卫轮动，一些人纷纷下去休息，准备晚饭。而在宇文霖的军帐外，却有一群人埋伏暗处，仔细的观察着周围的一举一动。
宇文霜站在帐门口，用手挡住阳光，对着前来轮换的守卫说道：“你们几个好好看着外面，千万不要放任何人进来。一有风吹草动，立刻呼叫。”
其中一个守卫将头盔扶正，露出满脸络腮胡子。他拄着长枪，扬起嘴角，露出一口洁净的白牙，说道：“诺。”
宇文霜走进营帐内，对独自在营帐中的宇文霖说道：“你该服药了吧。”
宇文霖道：“大哥，外面什么情况？温一寒来了吗？”
宇文霜耸耸肩说道：“什么情况都没有。你看看你的玉佩还在不在？”
宇文霖从胸口取出玉佩，拍了拍，说道：“还在。”
“我看温一寒不过是欺世盗名之徒，况且外面层层包围，谁也不可能靠近这里。”
宇文霖问道：“若是他本身就在这些军士中间呢？方才堂兄不是说过温一寒可能跟着张济的兵马一同来了么？”
宇文霜说道：“放心。我已吩咐守卫，不许任何陌生人进入此处。就算他真的混迹在军士中间，也不可能躲过门外的看守，在众目睽睽之下盗走你身上的玉佩。况且门外有火云军高手隐匿在各处，只要温一寒出现，你便大呼，门外这些人就会冲进来将他擒住。”
宇文霖听到大哥如此说道，便问：“你不在这陪着我了么？”
宇文霜笑道：“你看现在都什么时候了，温一寒说好酉时来盗玉，如今酉时已过半，想必是不会来了。方才说的这些，只是以防万一，让你安心。现在到了该用饭的时刻，你的药，伙房估计也已经煎好了，我去帮你端来，顺便帮你带点吃的。”
“哦，那你快去快回。”说话间，宇文霖摸了摸肚子，只觉里面空荡荡的。
宇文霜最后看了一眼帐内，只见宇文霖侧身躺下，而整个帐内一切并无半点异常，他这才离开。
宇文岳在军帐内走来走去，边上站着宇文佑及随行的几位将军。
骠骑大将军赵谦说道：“慕容聪的大军两日后便会到达这里，到时候景忠的八万将士便会陷入围困之境。倘若明日不让景忠等人入关，八万将士恐将狗急跳墙，必会是一番厮杀。此事，我们还须早做打算。”
宇文岳停下脚步，说道：“此事我已有考虑。景忠此人，狡诈恶毒，骄恣嗜杀，又反复无常。倘若放他及所部将士入关，恐给关中百姓招致灾祸。因此，我早已给他安排了一个去处，绝不会放他入关的。但景忠部将大多骁勇善战，凶悍无比，因此需早做安排，以防万一。 ”
宇文岳思虑片刻后说道：“佑儿，你明日领五千军士手持火弩，埋伏与营外密林中，若景忠与我军交战，执意要入关。待我军撤退后，你便命军士万箭齐发，烧毁营帐，叫他一时不得前进。”
宇文佑道：“诺。”
宇文岳继续说道：“赵将军你即刻领八千军士赶赴渭水，连夜挖掘渠道。若到时景忠向北而去，便引渭水冲杀其部。”
赵谦道：“诺。”
宇文岳对着身旁一将军说道：“王将军，你即刻去凤鸣山白马关，命白马关守军：若景忠出现在凤鸣山道，立刻撤出关隘，放景忠大军入梁境。”
王将军道：“领命。”
宇文岳对众人说道：“你们看看还有什么补充的。此事凶险，若有差池，恐会连累关中百姓，因此必须万无一失。”
众人交头接耳，一时也没想出还有什么。
突然，帐外宇文霜冲了进来。
宇文岳微怒道：“何事如此慌张？”
宇文霜喘着粗气道：“温…温一寒出现了。”
宇文霖坐在榻上，面对着众人的询问，用手掌揉了揉自己的脑袋，说道：“我也不知道。刚才我把玉佩拿出来看看，想着这个温一寒是怎么知道这玉佩之事的。突然就觉得脑子晕晕的，然后便睡着了。直到听到大哥叫我起来，才发现脖子上的玉佩不见了。”
宇文岳问道：“可曾发现有谁进入大帐？”
宇文霜回道：“都问过了。外面大大小小一百多号人盯着这里，都没有看见任何人进来过。”
宇文岳道：“这就奇怪了，他是如何盗走玉佩的？”
“还有。”宇文霜继续说道：“方才我进来的时候闻到了一股奇怪的香气，可能是迷烟。”
宇文佑说道：“就算如此，迷烟也只能让霖儿昏睡。还是无法解释他是如何进来，又如何将玉佩盗走的。”
宇文岳问道：“佑儿，我让你去问张济的副将，他说了什么？”
宇文佑回道：“张济的副将说并不知道温一寒这个人。我想可能是张济跟他下了命令，故意掩盖温一寒的存在。”
宇文霖听着众人一字一句的分析，却始终没出个结果，便道：“那我的玉佩怎么办？”
宇文岳安慰道：“霖儿放心，如果这温一寒就在军中，他便跑不了。等明日之事完毕，我便把他揪出来。”
宇文霖有些焦急，说道：“可是，万一他跑了怎么办？”
宇文岳道：“这玉佩对你很重要么？”
宇文霖想着：这玉佩是涂山灵所赠。虽然是送给沈南乔的，对自己而言并非要紧之物，但对他们而言或许很重要。如今涂山灵将玉佩遗留在这里，不知所踪。若玉佩遗矢，待到再相见时，该如何向她解释。可转念一想，涂山灵虽然说过再见，可究竟是何时也没细说。或许过个几天，父亲就帮自己找到了玉佩。
“也没有什么，只是朋友所赠，遗矢了恐怕不太好。”宇文霖说道。
“放心，温一寒跑不了。”宇文岳说道：“你先好好休息，我们还有军务在身，晚些时候再来看你。”
说完，宇文岳带着宇文佑离开了此处。
再次回到帐中，众将领早已纷纷离去，准备着明日的大事。
宇文岳想着温一寒一事，还是有些不舒服，心想着：“大战在即，只希望他别再给我惹出是非。”此刻他已有些困乏，多日操劳，早已不似当年的身体。况且还有一场硬仗要打，他得好好休息一下。
宇文岳对宇文佑说道：“你也先下去吧。”说完，他便向桌案走去，准备着在上面小眯一会儿。
宇文佑回：“诺。”
突然，宇文岳看到桌案上不知何时多了一个信封。他有些奇怪，方才出去之时，明明没有的。难道是哪个将军有事要禀报，所以留下来的？
宇文岳拆开信封，只见里面有一封信，上面写着：“丞相不重视在下，在下便可轻而易举偷走此玉。现将玉佩归还，务必好生看管。今夜子时，再来取之。 —— 温一寒”
宇文岳将信封从封口倒下，只见一枚狐尾玉佩掉了下来。他立刻喊住还未走远的宇文佑，道：“来人。立刻通知火云骑将领到宇文霖的营帐中集合。”
宇文霖看着一群人在自己的帐中整整齐齐的排成一排，他们大多都是火云军中的将领以及火云骑精英。八百火云骑每百人为一队，分为天、地、风、雷、水、火、山、泽八个小队，每队各一个队长。现在除了“水”字队百人跟随骠骑大将军赵谦赶赴渭水，“山”字队百人驻守潼关，剩余六位将领俱在此处。宇文霖虽然都不认识他们，但是他知道堂兄宇文佑便是这“天”字队的队长。
宇文佑说道：“丞相，人已到齐。”
宇文岳坐在桌案前，看着来人，说道：“今日有贼人温一寒胆大妄为，竟敢在我火云军中行盗窃之事。偷盗之后，又将所盗之物归还，并扬言今夜子时再来偷盗。如此挑衅我火云军威，你们说该怎么办？”
“地”字队将领达奚武言道：“小小盗贼，竟敢冒犯火云军威。他若再敢来，我等便教他有去无回。”
众位将领你一眼我一语的说道：“正是如此。请丞相下令。”
宇文岳大声说道：“好。今夜只有一个任务，那便是死守此处。通知你们手底下的兵，将这里团团围住，发现附近有可疑之人，立刻缉拿。”说完，宇文岳挥了一下手，只见身后军士手捧着一个盒子放到了帐中央。盒子里放着一块玉佩，正是宇文霖那失而复得的狐尾玉佩。
宇文岳向来是一个很自信的人，他不相信有人能从他眼皮底下偷走任何东西。如今摆出如此阵势，一是为了激励火云军众人的好胜心，二是告诉温一寒自己就在这里等着他，有本事就过来拿。八百火云骑，我大魏最精锐的部队，如今有一大半都在这里陪你玩，这么大的场面，足够重视了吧。
众人纷纷散去，只留下十余位将领在帐中陪着宇文岳左右，其余人纷纷在帐外蹲守。
宇文霖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觉，索性坐了起来，听着父亲同众位将领商议着明日的军事。
宇文岳道：“霖儿，要不我还是让人送你去我的帐中休息吧？”
宇文霖问道：“我不能在这里了么？”
宇文岳道：“当然可以，只是若温一寒真的来了，动起手来，恐怕会伤到你。”
宇文霖说道：“可是，我也想看看这个温一寒到底是如何偷走我的玉的。”说完，眼巴巴地看着帐中的人。
宇文佑道：“叔父，丞相，还是让霖儿在这里待着吧。温一寒行事古怪，盗走玉佩又送回来，很明显不是为了这个。若温一寒一开始的目标就是霖儿，而我们都在这里，又该当如何？至少在这里，我们能尽力保护霖儿的安全。”
宇文岳心知“以霖儿为目标”的理由并不充分，但仍然点点头。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如今景忠大军就在不远处，为了确保安全，还是小心为上。于是，宇文霖安心的坐在帐内卧榻之上，看着帐外来往军士，听着父亲讲着奇谋妙计。
夜色中，宇文霖的帐内灯火通明，而周围的黑暗之处不知又埋伏着多少双眼睛。
而在大营的西侧，宇文霜清点完后天前往凉州所用的粮草。虽然如今此处的情势更加危急，但凉州本就有当地府兵。自己和独孤将军只需带着两千军士前去支援便可。而两千军士沿途所用粮草不一会儿便已备齐。
夜色冥冥，天空中繁星点点。宇文霜睡在附近的营帐内，突然听到外面传来声音：
“听说了么？丞相带着数十位火云军将军，在世子的帐中准备捉拿温一寒。”
另一个声音问道：“温一寒是谁？”
“这个，我也不知道。只知道今日温一寒众目睽睽之下偷走了世子的玉佩，结果不到一会儿又还回来了，说是今夜要再来偷取。”
“这不是欺我军中无人么？要是我在，一定将他抓个现行，再将他手脚砍断，看他以后还偷不偷东西。”
那人笑道：“要是你在，估计连人的影子都看不到，更别说要将温一寒抓住。”
另一人说道：“哎哎哎，没必要拆穿吧，吹吹牛又不犯事。”随即继续说道：“丞相肯定气坏了把？”
“是啊。也不知那人是吃了什么熊心豹子胆，竟敢挑衅丞相。”
“现在情况怎么样了？”
“不知道。或许已经把温一寒抓住了吧？我又不知道，丞相又没找我商议这件事。”
“要不我们偷偷过去看看？”
“我看行。你先去，我随后就到。”
“为什么不是你先去？”
“你先去，要是被火云军的各位将军看见，打断了腿，我也好把你扛回来啊。”
“得了吧。都别去了，我们还是老老实实的待在这里看着这批粮草。要是除了什么差错，小心小命不保。”
“对对对。小命要紧。”
宇文霜走出帐外，看见不远处走过两名军士，你一句我一句地在附近转悠。
“你们两个干什么呢？让你们巡逻还是聊天的。”宇文霜厉声责问道。
“对不起，将军。我们知道错了。”其中一人说道。
宇文霜道：“方才你说丞相在世子帐中商议捉拿温一寒之事可是真的？”
那人回道：“千真万确。温一寒将偷走的玉佩又还了回来，说是今夜子时，再来偷取。要不然，哪有这么多大半夜不睡觉的。如今已到子时，想必温一寒已被丞相抓住。”
宇文霜道：“我去看看情况，你们再此守好粮草。”
另一人急忙笑着说道：“要不我们陪着将军一同前去？”
宇文霜转身瞪了一眼，说道：“做好你们分内的事。”说完，转身准备离去，却见那人指着不远处慌张地喊道：“将……将军，着火啦。”
宇文霜沿着他手指的方向望去，只见方才还好好的粮草车，不知何时燃起了火光。火光虽不大，但这一车的粮草恐怕保不住了。若不及时将火扑灭，只怕附近的几车粮草也要遭殃。
宇文霜立刻对二人喊道：“还愣着干嘛，快去救火呀。”
“哦哦哦。”二人缓过神来，赶紧点点头，扔下手中的长枪，慌慌张张地跑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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