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
黑暗中林炎听出是臭蛋的声音，于是拿开臭蛋的手，小声问臭蛋：“你不睡觉搞什么呢？”
臭蛋仍然很小声的说：“哥，我听到脚步声，吓得睡不着。”
这一下林炎也清醒了几分，忙问臭蛋：“什么脚步声，说清楚。”
臭蛋低声对林炎说道：“我从小耳朵灵，睡到半夜我听到外边有人走动的声音，我以为做梦，但是声音越来越响，我吓的不敢睡就把你叫醒了。”
林炎听臭蛋这么说就凝神细听，但是什么也听不到。房子里漆黑一片，他两没有照明工具，睡前还不断唱歌的知了，这时也没了声响。四周死一般的寂静，林炎只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
林炎听了一会儿，什么也没听到，开口说道：“你别自己吓自己了，什么声音也没有，快睡吧。”
臭蛋却说：“有，还不止一个人，你听。”
这一下把林炎吓得不轻，仔细聆听却是什么声音也没有。臭蛋坚持能听到脚步声，林炎没法子，就让臭蛋在炕上等着，自己拿了朴刀去外屋看看。臭蛋害怕一个人，非要跟着林炎。林炎就把弩上了弦，装上一发弩箭递给臭蛋。对臭蛋说：“这个你拿上走我后面，要是有危险就对准敌人射击，别射到我了。”臭蛋嗯的一声表示明白。
臭蛋见过弩却没用过，白天赶路休息时非要看看，林炎就给臭蛋教会了弩的使用方法，并让他对着树木试了几下。臭蛋一学就会，只是他力气小挂不上弦，都是林炎帮忙的。虽然小家伙力气小，但是林炎不得不佩服他的天赋。为了不浪费弩箭，林炎让他站在十步的位置射击树木。小家伙一发命中，退后十步还是一发命中，最后退到四十步竟也是一发命中。林炎暗暗称其，虽说射树木简单，不用考虑上下，只要左右不偏就行，但臭蛋初次使用就如此，可见确实是天赋异禀。于是，林炎就把弩和弩箭袋都给了臭蛋保管，只是射击前要林炎给他上弦。不过弩箭只有六发，不到万不得已确实舍不得用。
此时在空无一人的村庄听到脚步声，纵是林炎心理年龄三十岁依然感到害怕。他见臭蛋要跟他一起出去看，也顾不上箭头少的问题，上了一发交给臭蛋，以防万一。
二人摸黑来到前屋，窗户照进来的月光让周围的环境稍微可以看清楚了。
木制的窗户并没有后世影视剧中的白纸糊裱，而是全木头制成，不过可以上下开合。此时窗户半开，外边的月光从窗口洒进来真的就像是地上起霜一般，不由得让人想起李白的诗句。
林炎和臭蛋轻轻来到窗户旁向外张望，只能看见左右两边。林炎觉得窗户开的太小影响视野，伸手就去推，这时臭蛋一下拉住林炎的手，低声说：“脚步声过来了。”
就在林炎打算推窗户时，臭蛋却说脚步声过来了。林炎听到臭蛋的话抬到半空中的手僵住了。他仔细听，还是没有声音。
林炎听了一阵不见有声响，打算问臭蛋，可是他的话还未出口，一阵轻微的脚步声就传入了他的耳朵。
悉悉索索的脚步声不断清晰，林炎的心越跳越快。臭蛋不禁往林炎身边靠了靠，他也紧张极了。
林炎能清晰的听到脚步声从门外的马路上传来，有重有轻，有急有缓，不是一个人，而是一群人的脚步。他心想也不能就此坐以待毙，这样下去没被害死都要被吓死了。于是林炎咬咬牙，抬起头沿窗户口向外望去。
这一看不要紧，吓得林炎差点一屁股坐在地上。他强忍着恐惧，屏住呼吸，又看了一眼。
这次他看的分明，只见月光下一群人身穿白衣，披头散发，大人小孩都有，轻手轻脚的从村口的方向走过来了。更为诡异的是那些人前面还有几头动物，比狗大比牛小，黑色的皮毛在月光下显得格外渗人。
林炎想起后世恐怖电影里百鬼夜行的画面，腿肚子不听使唤的打颤，手里的朴刀都拿不稳了。他强忍内心的恐惧，轻轻的蹲下来，让臭蛋不要动。臭蛋显然也看到了窗外的情形，整个人面色惨白，呆若木鸡。
林炎拉住臭蛋的手，把他手里的弩接过来放到地上，然后轻轻的抱住臭蛋，慢慢的平复心情。
毕竟他是成人的心智，突然的惊惧后能快速的冷静下来。林炎拍拍臭蛋的后背，示意他不要害怕。臭蛋把头埋在林炎怀里不敢抬头，也不敢出声。林炎知道臭蛋的恐惧甚于自己，因为臭蛋的听觉敏锐，从醒来一直处于惊恐之中。
脚步声越来越清晰，似乎正在经过他们所在的房子。林炎紧紧的抱着臭蛋，两个人连大气都不敢出。
直到林炎自己都觉得外面的脚步声远了，才轻声对臭蛋说：“不怕了，他们走了。”
臭蛋还是没有从惊惧中恢复，战战兢兢的对林炎说：“那些鬼魂不会发现我们吧？”
臭蛋的话提醒了林炎，他才开始用理智思考。林炎是接受过高等教育的人，从小在唯物主义的红旗下长大，是彻底的无神论者，绝不会相信鬼魂这些无稽的事情。刚才事出突然，人类与生俱来的，对黑暗和未知的恐惧使他乱了方寸，现在想来可疑之处甚多。于是林炎也不回答臭蛋的问话，连忙爬在窗口向外望去。
看了一会儿，林炎长出一口气安慰臭蛋道：“他们不是鬼魂，是人，扮作鬼样而已，你别怕。”
看着臭蛋不解的神情，林炎对他说道：“我刚看仔细了，他们十几个人都有影子，而且后面有两个背着竹篓的，显得很吃力，你说他们是人是鬼。”
“鬼没有影子，也不会吃力。”臭蛋瞬间明白。
林炎笑着捏了一下臭蛋的脸，心说这孩子的智商之高放在后世一定是学霸级别。
“你记住，这个世界上是没有鬼的，所有吓人的鬼都是人扮的。只有人才会吓人，人比鬼可怕。”林炎说道。
臭蛋点点头说：“记住了，没有鬼，只有僵尸。”
林炎被他的话逗乐了，问到：“你怎么又扯出僵尸来，僵尸也是没有的。”
不料臭蛋坚定的说：“有僵尸！”
“你见过僵尸吗？”林炎问到。
“我没见过，但是狗蛋儿，二毛，他们见过。他们说天公将军麾下有一只尸兵队，夜间出来攻城，刀枪不入，所向披靡。”臭蛋一口气说道。
林炎一听更乐了，他想起在宛城，那西门守将打仗期间竟然念起咒语，真是可笑至极。于是对臭蛋说到：“狗蛋儿他们说的未必是真的，而且天公将军若是真的会法术，义军也不会败，他更不会病死，这些都是骗老百姓的鬼话。”
“病死？天公将军怎么会病死？哥你说的是真的吗？”臭蛋急切的追问。
林炎自知失言，便搪塞道：“行吧，咱不管天公将军的事，我们出去看看这帮人搞什么鬼。他们把咱们吓的半死，咱们也去吓吓他们。”
臭蛋问到：“我们也扮鬼吗？”
林炎刮了一下他的鼻子，奸笑着说到：“咱们不扮鬼，扮狼！哥哥我学狼叫的本事那是十岁就会了。”
林炎的话没有起到炫耀的效果，因为在臭蛋眼里，十岁会了现在也没几年。
二人拿了东西轻轻的出了门，朝着那群人追了过去。追上月光下的那群人，臭蛋也看见那些人的影子，在月光下拉的长长的，彻底不怕了。臭蛋跟随黄巾军上过战场，见惯了生死的人，心性之坚韧不是一般人能比的。刚才只是突然遇见鬼神这些神秘的存在让他一时陷入了恐慌。
林炎在不远处看着那些人赶着几头黑色动物，便示意臭蛋躲起来，然后双手放在嘴上做喇叭状，深深吸一口气。
“——呜——呜——呜嗷——”
一声长长的狼嚎划破夜空。
“——嗷-——呜——呜——”
又是一声。
两人清楚的看到那群人先是一颤，然后惊慌失措地开始乱跑，有的抱起旁边的小孩跑，有的甚至跌倒又爬起来跑。更为有趣的是那几头动物，竟然发出”咩——“的一声羊叫。林炎和臭蛋也是没有想到会是这样的结果，不过两人相视一笑都是开心的不得了，大有报仇雪恨后的快感。
看到对方被狼叫吓的跌倒，两人也彻底放下心来，连最后的担心也无影无踪。林炎手持朴刀，朝着那群人追了过去，臭蛋则是端着弩，一瘸一拐的跟在后面。
林炎躲在能看清他们的地方，又学了一声狼叫，只听那群人中传来”~~哇~~“的一声，竟是一个小孩被吓哭了。旁边的大人抢上前去抱起哭的小孩就跑，其他人赶着那几只黑羊，跌跌撞撞，急急匆匆的都进了一个屋子把门关上了。
林炎看了臭蛋一眼，意思是说看我没说错吧，然后小声对臭蛋说：”记清楚哪间屋子，回吧。“
臭蛋诧异，问到：“看她们大多是女人孩子，咱们有兵器，不用怕她们。”
臭蛋的意思是要追进去看看。
林炎说道：“咱们没有火把，还是天亮再去，她们被我吓成这样，应该不会再出来了，回去睡觉吧，这下放心睡。”
臭蛋不再说话，点点头。
经过一天的相处，臭蛋对林炎已经言听计从了。
两人记清楚了那间房子，原路返回，上炕睡觉了。
这一觉睡的踏实，醒来时日头已经老高，两人在村里巡视一番，发现村子不大就几十户人家，别说清泉，连个水坑都没。水井倒是有的，就在昨晚那群人进屋的地方，正是因为如此那间屋子特别好找。
两人转了一圈，最后来到了村中心的十字路口，也就是昨晚看到白衣人进入的那间房子前。
臭蛋开口问林炎：“哥，进去找他们报仇？”说着还颠了颠手中的弩。
林炎笑着说：“仇已经报了，她们吓了咱们，咱们也吓了她们，扯平了。不过还是要去看看，看这些人装神弄鬼搞什么名堂。”
林炎使劲推门，发现从里面关上了。于是他把朴刀插进门缝向上一挑，里面的门栓应声而落，林炎一脚踹开门持刀进屋。
屋内空无一人，和他们住的屋子基本一样，除了几件木制家具别无他物。两人找了几圈没有发现半个影子，都感到奇怪，昨晚明明看清楚了进的就是这个屋子。
林炎蹲下来仔细观察，一个角落一个角落的找。臭蛋问林炎说：“哥，我们会不会记错了，不是这间屋子。”
林炎持刀一点一点走进偏房，边走边对臭蛋说：“不会错。”
臭蛋问林炎为什么，林炎冷笑一声，说道：“因为这个屋子有羊膻味。”
偏房里只有一个土炕和一个木柜，林炎持刀在房子里转里一圈，说道：“不会错了，就是这里，你看柜脚有什么。”
臭蛋举着弩走过去，蹲下捡起一个小黑珠子，问林炎：“哥，这是什么东西，地上一堆。”
臭蛋不认识很正常，林炎却是知道的，他从小在农村长大，那东西再熟悉不过，那是羊屎蛋儿。
林炎说：“那是羊屎蛋儿，那几只黑羊来过这里。”
臭蛋一听是羊屎赶紧扔了，在身上抹了抹手，开口问林炎：“那些羊去哪儿了？”
这时林炎已经看出了端倪。那靠墙的木柜下面没有腿，而是一大块木板，一直延伸到靠土炕的一角。由于土炕挡着，一般人不会留意那墙角下的地面上有一块木板，更不会注意到那木板上有两道小凹槽。
林炎示意臭蛋警戒，他站在柜子一边用力推，那柜子就朝着另一边划开了，露出一个比柜子小一圈的洞口。
洞口在墙上，洞口下面是向下延伸的楼梯。
就在林炎推开柜子的同时，一道亮光从天而降，直射进洞口，把向下的地洞照得通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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