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升迁
哭声未歇，随风渐远。
明月夜，短松冈；不思量，自难忘。比梦回乡见正梳妆更悲伤的，是近在咫尺却难以执手，只有泪眼相望。
虽然也难过，可一旁邢哲还是记得红衣临行前的嘱咐，悄声提醒周泉：“部长，还有很多事需要处理，时间太久会有人过来找您的。”
周泉一下就被激怒了，瞪了过来。简菍却拉了下他的衣角：“他是好意，而且这边乱七八糟的，过来人怎么说我们需要商量一下。”
邢哲赶忙提醒道：“还有，小郭掉悬崖下面了。”
这次周泉冷静了，只是皱了下眉，扭头问庭竹：“我们还能再见面么？”
庭竹摇了摇头，“天人两隔，能见一面已经是很幸运了。我坚持不了多久，这就告别吧。”
周泉流着泪，不顾形象的用手擤了下鼻涕，清清嗓子：“庭竹，有你为妻，一生幸甚。身后事不用担心，我会处理好的。”虽然拧着眉，严肃着脸，但最后一字却是哭腔破了音，他背后的简菍也忍不住又哭了起来。
庭竹点点头，“我也是，幸好有你。”一语既出，哽咽难言。
简菍看着庭竹，只是哭，却不说话。邢哲见机走上前，右手搭在庭竹肩头，“大家道个别吧。”
周泉瞪着眼，不停的快速点头，“再见了，再见。”翻来覆去，最后变成有些语无伦次的嘟囔；简菍却低下了头，双手捂脸，不停的哭着。庭竹擦了擦眼，然后微笑着，“那，就此别过，有缘再见。”
荧光闪烁，庭竹散作无数银色水滴，渐渐黯淡。周泉和简菍二人，看着随风飘逝消散的银光，久久无语。邢哲却感受到庭竹化为的水滴悄悄的回到了指间，看了看沉思的周泉，他沉默了下来。
几分钟后，周泉浓眉扬起，看着邢哲，“这次的事，非常感谢。”
“只是凑巧，部长节哀。”
“小郭现在怎样？”
“人已经走了。”
“确定？”
“是。”
“身上有打火机么？”
“有！”
“去，点燃悬崖附近草地和矮松。小简，去厢房附近望着。等火大些，喊人救火。”
邢哲面无表情，点点头，认真前去照办。
因为之前的火浪熏烤，崖边的矮松很容易就着了起来，火势还不小。周泉这时也到了崖边，伸手在地面抹了两把然后擦黑了脸，等火势再大些后，便脱下外套，和邢哲假意扑火，口中大喊救火。远处厢房那边，简菍也喊了起来，不多时，人们开始慌慌张张的从屋里出来，趿拉着鞋子，拿着各种扫把拖把冲了过来。
火势虽然有些大，在人们努力下很快就被控制住了，待到庙里和尚们带来了沙子和水，火便被彻底扑灭了。周泉一脸黑灰和汗迹，大声安排着各种事项；简菍和大胡子拿着摄像机及时记录下了所有人的灭火英姿，邢哲则建议领导清点人数，准备记功和报损。
小郭不在场终于被人们注意到了，邢哲汇报，小郭是第一个发现火情并喊他来帮忙灭火的。带队几位领导合计了一下，安排同志们崖顶找找，找不到就等白天安排林业部门护林防火的人给搜寻一下。
第二日中午，灭火记功事项和损失清点先后完成，小郭奋勇灭火因公牺牲的噩耗也为人周知。周部长沉痛的在队伍内宣布了一下，然后亲自给市委主要领导打电话汇报，主动检讨。傍晚，巡视组扶灵回市，小郭的追悼会和表彰会已经在市礼堂准备好了。
参加完各种会议，回办公室向副主任汇报完工作后已是夜深，请了一天假，疲累的邢哲摇摇晃晃回到家里，倒头便睡，直到第二日下午方才醒来。打着哈欠去洗脸时，才看见门口地板有个信封。打开来看，是子推治丧小组后事安排的会议纪要，估计自己睡得太熟，来人只好从门缝塞了进来。子推并无家人，领导给定性因公去世的荣誉证书都无处可发，索性升格，报进了今年的市优秀青年，身后事算是荣耀了，让身为子推朋友的邢哲也替他高兴了一番。
洗漱完，肚子已经饿狠了，邢哲索性进厨房找出泡面，烧上水，然后去网上搜泡面的另类做法。找到一篇雪碧泡面的短文，配料简单且家里都有，不由得在脑海里念着做法想尝试一下。却听到庭竹惊讶的问到：“你睡这么久就吃泡面？”
邢哲不由汗颜，干脆搭手诀，将庭竹唤了出来，“我做饭技术太差，吃这个垫一下，一会儿喊外卖或者下楼吃。”庭竹笑笑，伸手试着握了下锅柄，然后一丝惊喜挂上了笑靥，“看来我能做饭，我们还是翻翻你的冰箱，看看能不能做别的吃。”
一番忙碌后，厨房里开始了西红柿炒蛋。单身汉又手残，所以冰箱里除了西红柿和鸡蛋，就是黄瓜牛奶，其他半成品和成品都是冻着的，做一下有些费时间。两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毕竟两人不熟，庭竹好静，邢哲又不擅和女人打交道，所以聊的大多无味。邢哲心里对一件事挺好奇的，昨晚庭竹和周泉他们的道别，有从此不见的意味，可想见面不是很简单么？找合适地方避开外人就好了。但邢哲也不好去问，毕竟是别人私事。
站在庭竹身后，邢哲静静地看着她做菜。水烧开的雾气缭绕中，斜阳透窗的金灿，落在她身上却成了一种昏黄，淡淡的寂寞和忧伤在悄悄地弥漫。身影晃动中，撒落马尾的阳光，随着马尾的跳动变得零碎，像星星没了固定的轨道，茫然又努力地跳跃着，寻找新的方向。
吃饭时，邢哲努力寻找话题，就让庭竹试着吃一口看看。庭竹有些愕然，又禁不住笑了，拿起了筷子尝了一口菜。出乎意料的是，她居然尝到了味道，而且可以下咽。虽然不知道没有了身体的她吃下去会怎样，菜最终到了哪里，可这个小小的意外，让她忽然有了太多想法。邢哲也是大大的意外和惊喜，虽然亲身经历了些事，可庭竹越像常人对他来说越好。这样，他就多了一个朋友，而不是一个奇奇怪怪的存在：虽然确实奇怪，毕竟是暂住在手指里的人。
夜晚，邢哲按时休息，庭竹选择了在客厅里，沐着月光，站在窗边静静地远眺，直到天明。
早餐，邢哲吃到了久违的早餐，是庭竹做的。虽然很简单，但他已是非常开心了，对庭竹感谢了很多次，觉得自己多了一个好朋友。庭竹觉得邢哲很好笑，道谢的时候像小朋友一般翻来覆去就那么几个词，可脸上的高兴单纯得透明。一夜的远眺让她居然有些累，道了声早安便让邢哲收她回指间休息了。洗完碗筷，邢哲兴高采烈的就去上班了。
走在大院里，看着路边新挂的宣传小郭和子推的横幅，邢哲很快就收住了笑容，一脸肃穆的走向单位，心里开始打草稿，努力回忆小郭的言行。到了办公室，大家都在聊邻崖起火的事。据说虽然出了人命，但这次灭火及时，让附近原始山林得以存留是立了大功，主要领导都给予了高度肯定和表扬，今天应该会明文表彰。聊天时，大家心照不宣的笑着，不时多看一眼邢哲。
办公室门开了，副主任进来宣布今天下午在礼堂开会，又吩咐邢哲打领带，然后开玩笑说小邢这个月工资怕是存不成了，大家便一齐笑眯眯地看邢哲。邢哲也跟着玩笑了两句领带确实贵，便踏实工作了。没有看到公文，什么客气话都不能说。
下午的大会，领奖时邢哲是头一次站在主席台上。头顶灯光非常刺眼，他只好低垂眉眼，抱着奖状听下面人鼓掌。和想象中不同，台上望下去，虽然光线似乎不够明亮，但后排石新平一脸不忿的假鼓掌都能看得非常清晰；居高临下的优越，让邢哲多少有些飘飘然。大会结束后，邢哲马上被组织部同志叫走。简短的谈话和祝贺，再加上回到办公室亲眼目睹公文，邢哲确定，这个月工资存不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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