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残局
或许是霍道长昏厥前的这一声惨叫太过吓人，一直躲在屋子里的张秀珍竟然被吓得跌坐在了地上，至于毛财旺，虽然他没有出太大的丑态，但心中也猛地一跳，眼神有过那么一瞬间的凝固。
“老大，怎么办，”
张秀珍颤巍巍地重新站起，尽量不发出一丝声音，然后抬头望着毛财旺，眼中满是慌乱。
“等到天亮再说吧，现在出去太危险了。”
毛财旺低着头，却是不敢看她。
从刚才的惨叫声中，他们心里已经有了一个隐隐约约的答案，那就是被他们请去捉鬼的霍道长此刻已经遇害，
这句话的另一重含义就是，上身小枣的恶鬼仅在这短短半刻钟之内就解决掉了霍道长的一切布置并将其杀死，而且，它应该还活着！
“那小枣呢，小···唔唔，”
张秀珍猛地大叫起来，但是数秒后一张布满茧子却又将她的嘴给堵住，张秀珍心中一急，用尽全身的力气张开口，咬住了捂住自己嘴巴的这只手，
一声嚎叫后，毛财旺收回了手，上面有一个拇指大小的口子，表皮连带着里面的些许红肉都已不见，只剩下一道鲜血淋漓的伤口。
血还在留着，毛财旺却发起了呆，他的前面，刚才还瑟瑟不已的张秀珍此刻却疯了一般在地上摸索着什么，良久，她举起了手，是一件质地普通的金属制物，仔细瞅来，也就是自己眼前这道木门的钥匙，她要出去！
回过了神，毛财旺看着自己手上的伤口，神情有些麻木，
“秀珍，”
张秀珍没有回头，但身形却稍稍一滞，随后便把钥匙插进锁扣，轻轻扭动，显然是决心已定，怎料毛财旺却再度开口，这下竟连她也是彻底呆住了。
“你待着，我去。”
毛财旺轻轻上前，本想要用手拍拍妻子的肩膀，但看着自己手上的那片血色，想想还是算了，轻轻吻了一下张秀珍，
然后拿掉锁扣，再度回过头望了一眼自己的妻子，露出一个勉强的微笑，推开门走了出去然后又将其合上。
“呼。”
毛财旺在进来之前心里本来是有一些准备的，然而等他亲眼见到现场的一切，却还是忍不住被吓了一跳。
原本看上去仙风道骨的霍道长此刻横躺在地上，服饰散乱，面色发黑，地上散落无数杂色符箓，就连他手中原先的那炳桃木剑不知何时竟也化作一根腐木，散发出淡淡腐臭。
毛财旺心头猛跳，却还是强忍着恐惧，打量起四周开来，相隔不远处，对面的房门已然洞开，除了门上那血红色的黑狗血触目惊心外，
最显眼的还是血色蒙面的毛小枣，此刻的毛小枣横躺在地上，自左眼为中心，丝丝缕缕的血线还在不停流淌，很难想象，一个流这么多血的小孩子究竟还有几成可能存活于世。
在毛小枣身下，已经有一小团血泊将他的身体完完全全的包住，毛财旺这辈子还没有看过这么诡异的画面，一团存于砖石地之上的血，居然凝而不散，明明地面上横生了许多条缝隙，可这血却偏偏不顺其流入大地，反而硬生生的留在了原处。
事情出奇的诡异，毛财旺也不敢再拖下去，狠了狠心，正准备迈开步去儿子那里将他抱出摆脱这邪祟之事，却发现自己怎么也动不了了！
毛财旺心头害怕，强忍着紧张回过头，却是刚在在地上昏迷不醒的霍道长，霍燕！
此刻的霍燕可谓是蓬头垢面，嘴上还带着傻笑，两眼无神，若不是毛财旺知晓他是货真价实的道士，此刻定会觉得他是个疯子！
毛财旺此刻拿不准情况，只好笑着说，“道长，为何要拦我。”
“鬼已死，儿已瞎，我也疯，快去长岭寻长虚，长岭的长虚道人。
鬼已死，儿已瞎，我也疯，快去长岭寻长虚，长岭的长虚道人。
鬼已死，儿已瞎，我也疯，快去长岭寻长虚，长岭的长虚道人。
······”
这句话并什么问题，可关键是霍燕说这句话时的神态语气，疯癫，傻笑，嘴角还留着口水。
最关键的是霍道长不但只会说这一句，而且还不会停。
毛财旺并不知道的是，在刚刚霍燕在遭遇那直击灵魂的致命招数之时，被他蕴养多年，早已通晓灵性的桃木剑以自毁为代价，终于帮霍燕稍稍拖了一下时间，使他使出一些手段，来为自己谋求一线生机。
这句不断重复的话也正是他的手段之一。
可惜现在的毛财旺心中只有的儿子，根本想不到太多，他只想抱出儿子。
但此刻的他身形被霍道长牢牢定住，根本没有行动的能力，只能眼见与他不过十米之隔的毛小枣身陷诡异事件之中，而无丝毫反抗之力。
是的，眼前的毛小枣不知何时竟然缓缓飘起，然后在离地一米的地方停了下来，他双目紧闭，显然是现在还没有醒来，至于左眼，也终于停止了血流。
与之一同升腾的还有地面上那小半血泊，此刻正绕着毛小枣，呈现出螺旋状的样子。
血线看上去并不单薄，足足有普通人的手腕粗细，周围弥漫着一股巨大的血腥味。
毛财旺此刻看的焦急，在他眼里，鬼应该还没死，不然怎么会出现这么奇怪的画面呢。
可是偏偏这个已经疯魔的霍道长正牢牢抓住自己的脚踝，使自己动弹不得。
一着急，毛财旺顿时大叫道，
“对不起了，霍师傅。”
话音落毕便弯下身子使出一对铁拳朝着正抓着自己脚踝的那双大手猛猛锤去，毛财旺本来觉得以自己惊人的力气，这一对铁拳锤在霍道长手上，怎么也能叫他吃痛的松开手。
可谁想这就像见了鬼一样，霍道长的那双手看起来也并没有什么出奇之处，偏偏就是硬的不敢相信，自己把拳头砸向他手上，就好像自己砸在了花岗岩上一样，
不但出了血，就连自己手上的痛也不是随便几个词语能够形容的，要是自己的力气再大一点，只怕自己今天这双手得折。
毛财旺作为一个大山里的普通凡人，又怎么会知道，想在外界那个修炼体系完备的世界的事情，修行任何一样法门，淬炼身体是必须要做也是第一件要做的事情。
世间修炼法门无数，可这件事情却没有例外，哪怕是卜算驱鬼一脉也是如此，更何况他霍燕就真的只是一个普通的江湖小道吗？
就在毛财旺心急如焚之时，对面的情景又再度发生了变化，原本呈螺旋状的巨大血条，此刻竟然一点点变得小了起来，原本空气中弥漫的血气也迅速稀薄起来，
甚至连毛财旺自己都感觉有一股气血上涌的感觉，只怕再过一会，连自己的血都会悉数喷出朝着那边涌去。
好在这种情况终究是没有发生，几乎是眨眼之间原本巨大的螺旋血条此刻竟然凝缩成了小小的一滴血，而后没入了毛小枣的胸头，毛小枣也顺势跌落在地上，一切也随之恢复了平静。
毛财旺此刻可谓是心头慌张一片，他实在不知道接下来究竟会发生什么，只好转过头朝着霍燕哀求道，
“道长，求求你放开我，我要去看看我家小枣。”
然而回答毛财旺的却还是刚才那句话，
“鬼已死，儿已瞎，我也疯，快去长岭寻长虚，长岭的长虚道人。
鬼已死，儿已瞎，我也疯，快去长岭寻长虚，长岭的长虚道人。
鬼已死，儿已瞎，我也疯，快去长岭寻长虚，长岭的长虚道人。
······”
毛财旺心头叹息，又是哀求了几番，霍燕却依旧是不为所动，好在此刻的毛小枣也没有发生什么异变。
接下来的时间，由于霍燕始终不松手，毛财旺也只好在这和他僵持，这一僵持，就是整整两刻钟。
或许是时间冲淡了毛财旺心中的焦躁，在这两刻钟内，他终于平静下来，听明白了霍燕口中的话，对刚才的种种有了一些自己的猜测。
在疯了的霍道长口中，鬼怪已死，他的孩子毛小枣也瞎了，他的孩子竟然变成了一个瞎子，每次想到这点他心头就忍不住被绝望的重霾所笼罩。
可是，好在一切都有希望，长岭的长虚道人，应该是自己孩子的救命良药。虽然这个想法很可笑，治病居然要靠道士，不过眼前的一切足以颠覆他的认知，让他相信自己以前从未相信的东西。
而且，现在似乎自己也失去了选择的权利，自己是相信也得相信，不相信也得相信，
毕竟，没人愿意自己的生活是绝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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