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梅开二度
我差点当场昏厥。
“你是个什么东西？”我惊愕地抬起颤抖得无法自已的左手，指向那支笔，我渴望得到回答，但又不想得到回答，我只期望与是在做一个很难醒的梦。
“我是你的用了两个多月的笔呀，被你昨天忘在桌上的那支~”它的语气略带俏皮，但却使我更加战栗惶恐。
我感觉我的胃里波涛汹涌，快要吐了出来……并非是恶心到反胃，而是紧张到尿不出来的内伤……
我摘掉眼镜，揉了揉双眼，将手掌从头顶撸到下巴颏，拿起上衣袖擦了擦镜片，重新戴好了眼镜。
总算是暂时定住了心神，起码现在我能直视它了。
虽然还是觉得很不可思议——不是笔成精了，而是现在回忆起来，我竟然没有尖叫出来，从那天起我就发现，某种意义上来说，我的内心是真滴强大…无比强大的那种。
“好吧，你让我冷静一下，我还没办法面对现实，我还是觉得我眼花了。”我还抱有那么一丝丝希望，希望这是假的，这是编的，是随意杜撰的。
“别呀，你不是找了我可老久呢嘛~现在我出现了，你怎么害怕了呢宝贝儿？”
或许我从出生也不会想到，这辈子自己会被一支圆珠笔撩。
“妈耶，谁来踹醒我。”
“其实，我是一只鬼呢。”
“哪儿TM有鬼长得这么可怕的？…我是说…这么不可怕的？…我是说…emmmm……我TM不知道怎么说！”
“昂昂，我懂你意思呢，不用紧张~”
“能特么不紧张么？我生活在一个没有封建迷信并且信奉科学的年代！怎么会遇到你这么个东西？”
“话不能这么讲。”它用笔帽上的钩翻开了我胸前的口袋，用笔尖挑出一支烟，翻腾到嘴里，我是指…嘴里…嗯对，没错，就是类似于嘴巴位置的感觉…还摇了摇笔身，意思好像是要火？~！我下意识习惯的掏出火机给它点上，它猛吸一口，烟丝伴随着吸食而燃烧，尼古丁的青烟沿着笔芯翻腾着笔墨，顺着透明的笔管飘向空中。“事情是这样审儿的——”
“我已经死了六年了其实，”它顿了顿，又深吸了一口，吐出烟圈（就是那种和笔管直径大小一样的烟圈，我算是大开眼界了）“世界上有鬼，也没鬼，全看你信不信，你信则有，不信则无……”
“你放P！老子从来都是无神论者！”
“哎对，你是例外，因为其他人不管信不信，他们都看不见神鬼，而你看见了，那就由不得你信不信了。”“我TM……？？”
“那没办法，世界上的事情就是如此巧合，我作为一个鬼，想到人间走一遭，没有附身是不行的，碰巧从冥界出来看见的第一个东西就是你的笔，为了不让魂魄消散的过快，我想都没想就附到这上头了，给你造成了困扰真是不好意思呢。”它又嘬了一口烟，快抽了一半儿了，还抽挺快。
“你还知道不好意思？”
“只是寒暄一下，不要当真。”
“我TM……！？？”我欲言又止，刚才想骂是没找到合适的措辞，这次没骂出来是因为平时都是骂人，这头一回骂鬼…确切的说是骂笔，真的是别扭，骂不出口，算了我忍了，我耐着性子问它，“照老理儿来看，你不是应该附在什么人体身上嘛？比如什么美女啦，硬汉啦之类的，才能更好的保存元气或者法力嘛？你挑了一支笔附着，不是自讨没趣嘛？”
“谁跟你说的？你听谁瞎咧咧的？”
“不是…正常来说不就是这样附身才更有意义吗？法力才会更强吗？”
“切，谁告诉你神鬼一定会有法力了？封建迷信！”
他还敢说我封建迷信！！！我自己本身的存在就是个封建迷信完全体好嘛！！！
“我跟你讲，你那些老理儿都是道听途说，没有科学根据的。”
他还跟我谈科学！我要不是怕扎到自己，我撩起一巴掌就给它拍飞！
“附身在人身上是犯法的你造吗？”
“你都不是个人了还遵守人法？”
“冥法好嘛！冥界也有法律的。一旦附身在人身上就会判三年以上十年以下有期徒刑，剥夺政治权利终身，还要处最少二百万冥币罚款呢！”
“……”我没有词汇了，我感觉我的大脑受到了重创……知识层面上的。
“造成被害人受伤或者死亡就要以故意杀人罪论处了，直接判投胎立即执行呢。”它小声嘀咕道。
“投胎不好吗？”我强装镇定，这次不是生气或者紧张，是故意不笑出声来。
“当然不好了，搞不好投错胎就麻烦大了！”它把烟头扔掉，用笔尖碾了碾烟头，掐灭了火星，咳嗽了几下，“关键不是这些，关键点在于，我要给你解释我咋死的，我为啥要跑到人间来。”
“切，搞得谁很关心一样，明明就是你非要缠着我讲的。”
“……咳咳！”它清了清嗓子继续说道，“死了六年了呢，成为鬼的那一刻我才知道，鬼虽然能在人间四处飘荡，却不能触及到人间任何东西，人看不见鬼的身影，也听不到鬼的声音。”咯嗒咯嗒，它扭动了一下弹簧——我想大概是伸了个懒腰吧，接着说道，“鬼在阴间生活，也需要钱，钱的来源就是烧纸呗，还有呢，就来自于鬼在阴间的工资。”
“神特么冥界还有工作呢？”
“当然有了！阴间完全就是个翻版的人间。有银行、警局、商场、菜市口，甚至有学校……唯一不同的是——阴间的居民是鬼。”它的语气很平淡，让我很难不相信它，虽然我真的是很不想去相信这种事情。
“以前的冥界只有冥府，也就是阎王殿，其他地方都是沼地，末地，以及一望不到边际的火山，直到哈迪斯的出现。”
“你等会儿！”我脑壳有点疼了，“哈迪斯不就是冥王？不就是阎王？什么叫直到哈迪斯的出现？”
“你撒比吧？阎王殿是东方的政府，哈迪斯是西方的死神，哪儿TM就是一个人了？”
“我TM……？？”语塞，单纯的语塞，这已经触及到了我的知识盲区。
“哈迪斯代表西方联邦冥界政府出使我东方地界，为了表示诚意，还献上了波塞冬的三叉戟以示诚意。”
“宙斯没骂他吧？”
“哟？你还知道宙斯呢？”
“你确定没在编？”
“真的，不信你去问观世音，她那天也在呢。”
此刻真真是想一头碰死在墙壁上，这样才能告慰我那成千上万个脑细胞的在天之灵。
“哈迪斯的到来带来了西方的特产，促进了两冥的交流，推动了两冥的经济，刺激了贸易，西方用新的生产技术带动了东方冥界的生产效率，东方用古老的特产忘情水，孟婆汤以及奈何桥等等给予了西方冥界转生之地新的秩序，这使得两冥大大的友好，并且互通商贾，免除签证。自此，我们的冥界走向繁荣，拥有了现代化的设施，极大的改善了鬼们的居住环境，可谓是楼上楼下，电灯电话！”
“你们冥界还真是先进呢！”我看了看手里的iphone，由衷的夸奖道。
“可是这对我来说并不好，”它垂下了笔帽上的钩，可见它心情的低落已经心理的惴惴不安，“我死的这六年以来，靠的都是冥府的救济金过日子的，生活虽不及那些个每年清明领纸钱的鬼过得那么潇洒滋润，但也算是过得去，饿不死。”
“你不是已经死了？”
“精神层面上的！”它有点愤怒的回答我，“这简直就是一波革命，资本主义在鬼之间开始萌芽，投机倒把者越来越多，像我们这种古典传统的鬼们，已经没有容身之所了！”
“我头一回听到把穷说的这么清新脱俗的。”我摊开双手，表示嘲讽。
“唉谁说不是呢？”它落在了窗台上，靠着窗框，135°角抬起笔帽。我似乎能想象到一个失意的满脸胡茬的大叔双手插袋，用那略显没落忧郁的双眼凭栏远眺的场景……好吧，现在怎么看都是一支成了精的圆珠笔，“我现在是一支所有层面上真真正正的穷鬼了。”
“那，没人给你烧纸吗？”
“我从记事起只记得自己已经是孤儿了，不是开挂的那种，是真的没见过亲身父母，从小到大在孤儿院长大的那种真正的孤儿。”
“怎么听都像是在骂自己……”
“唉随你怎么说，反正你只要知道我活着的时候就是没人关心，并且最后死于意外的人就行了。”
“好吧，我很抱歉。”
“没事，反正人都死了，也无所谓阳间的情感，不用太在意。”
“那你这次回人间是为了什么事儿呢？是不是还有为人之时的心愿未了？”
“对，其实我就是想来阳间找我在世之时的一位朋友，告诉他我死讯的同时也恳求他能年年清明替我烧一份儿纸钱。怎么说这也是一笔不错的收入不是?鬼嘛，也得活着不是？”
“切，原来是财迷喔~”
我拿出烟递给它一支，帮它点上之后也给我自己也点上一根。
一人一笔……或者说一人一鬼，倚着窗台，一缕缕烟丝随风而去，二者时而频频叹息，又时而互相对喷，时而互相点头，又时而寂寥无声，这一上午就这么过去了。
到了饭点儿，它当然是不饿，我可是饿了，怎么呢？因为我还是个活人呢！
这时候我发现，单位里除了我值班竟然没有其他任何人。“嘿？奇了怪了，排班看到今儿有四个人呢，其他仨哪儿去了？”
疑惑之时，只听楼梯噔噔噔噔噔脚步声，这脚步声熟悉的不能再熟悉，我心说不好，难道是领导抽查？这要是被看见在抽烟，还是和一直飘着的笔抽烟，估计这是要被抓到研究机关被解刨的！！
我小声急喝一声，“你快到我口袋里来，”它似乎也明白我的用意，赶紧飘进了我胸前的口袋，我掐掉香烟，手扶窗台，看着窗外，假装在看风景。
“嘿！阿凡~这么早？”
“哦原来是何叔啊，什么这么早？都中午了快！TM的，我还以为是领导抽查，吓死爹了。”
“哦哟，偶尔穿个皮鞋，瞧给你吓得！啊哈哈哈！”他拍着我的肩膀，发出爽朗的笑声。我也哭笑一下，重新点了根烟，接着倚这窗台吞云吐雾。
“嘿阿凡，我和你讲，我今天遇到鬼了。”
我心里咯噔一声，我似乎也听见了我胸口的口袋里也有一小下咯噔一声。
“真的碰到鬼了！不信我拿给你瞧！”
他伸手从怀里掏，我则定睛观瞧，我胸口的圆珠笔也偷偷摸摸露出半个笔帽仔细观瞧。
“来！你来看！”啪，他一伸手，摊开手掌，我大叫一声：“啊！又是一支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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