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出行前
此时已到下午，天空逐渐开始下起雨来，远处还有惊雷闪闪，炸得整个清幽山都有些颤抖。
左影继续道：“在一场战役中同时失去儿子和孙子，饶是强悍如他那样的大师，也有些支撑不住。”
数博伦道：“那他是那时候疯的？”
左影摇摇头道：“不是，而是因为之后的事。”
“之后？之后怎么了？”
“诸前辈得知儿子和孙子的死讯之后，头发一夜全白了，整个人好像老了十几岁。”左影继续道，“但这还不是压倒他的最后一根稻草，直到那件事出现。”
众人神情严肃。
“诸寻死了，他妻子也死了，但他们那时还留了一个孩子。那个孩子当时才三岁多，不到四岁，算起来现在应该和你们差不多大。”左影看着几个少年，顿了顿又道：“诸寻死后，那孩子就到了诸惑前辈的手里，由诸惑前辈养育和教导。”
“那孩子呢？”数博伦记得诸惑一直住在那后山，可没听过他身边有什么孩子。
左影叹了一口气，继续道：“那孩子跟着诸惑前辈待了三年，在玄道上表现出惊人的天赋，甚至比他父亲诸寻还要突出。诸惑前辈大喜，认为是上天对诸寻的补偿。所以他将自己全部的精力都拿来培养那个孩子，甚至直接将一道属于他自己的本命真气输入那孩子体内。那孩子得到那道真气之后，武功突飞猛进，在玄道上的造诣更是远超同龄人。”
左影想起那个孩子，神情有些缅怀，“那时他才六岁，就已经能够完全冰幻了，而我们好多玄道冰系学员到现在还不会。所以当时诸惑前辈，真的很看重他。”
“哇，这么厉害，真是天之骄子啊。要是他现在还在这里，只怕玄道第一人非他莫属了。”数博伦惊讶道。
左影点点头，赞同他的看法，又道：“只是这一切都在那个雨夜发生了改变。那是四月初的一个夜晚，那晚雨很大，雷声也很大。诸惑前辈不知为何，那晚没在学院里，而我们当时都睡了，根本没人注意到那晚有人潜进了学院。”
数博伦问道：“连您都没有察觉到？”
“没有。”左影回想起那晚，他的确是一点声响和异动都没有听见，“那人应该是一位玄道高手，能够悄无声息地进来。”
璇琳儿继续问道：“然后呢？那人进来干什么了？”
左影闭上眼，似在回忆，许久之后才说道：“我们是后半夜听到动静的，那时我还在睡觉，忽然就听见有人在咆哮，声音震动山谷，连天上的乌云都被驱散开了不少。”
“哇，这一定是位高手了。”数博伦惊道。
“等我们赶到时，才发现原来是诸惑前辈。”
“诸惑前辈？”众人都是一惊，万想不到那个白发苍苍的老人，还有这等恐怖的实力。
“嗯，我们赶到时，诸惑前辈双眼布满血丝，手里拿着一件带血的衣裳，跪在满是鲜血的地板上仰天怒吼。我们那时才知道，有不幸的事发生了，那孩子应该是死了。”左影回想起那个夜晚，到现在还能感觉到诸惑的狂怒。
数博伦问道：“那诸惑前辈是那时疯的？”
左影点点头，“差不多吧，那时他气血攻心，经脉逆转，乱了心智，我们十几名老师一同出力才将他打晕制服。到第二天，他醒来后，就开始变得时而清醒，时而疯癫。院长怕他胡来，就将他困在后山，平时不让任何人靠近。”
数博伦问道：“那为何后来我们好多学员都能去给他送饭呢？而且他也没把我们怎么样啊。”
左影道：“以前是莫山院长，后来才是月离院长，两位院长对这件事的看法不同，自然做法也就不同。不过说起来，月离院长的做法似乎对诸惑前辈更好，自从她让你们这些学员时不时去看望诸惑前辈后，诸惑前辈的情绪好转了很多，以前是疯多醒少，后来却是疯少醒多，基本我每次去见他时，他都是很清醒的。”
“这是为什么啊？”璇琳儿问道，“是不是看到我们后，让他想起了那个孩子，毕竟您刚才说了，那孩子要是活下来的话，应该和我们差不多大。”
“可能吧。”左影也不知道具体如何，只是觉得有这个可能。
数博伦继续问道：“那他现在清醒了，想起了以前的事，所以要出去找那个凶手？”
左影点点头道：“那人本事虽大，但还是留了一些线索。那晚我们仔细检查后，发现地板上还留有半个掌印，经过你们武道老师炎武辨认，那应该是西南汪家的半寒掌。”
“西南汪家？真是他们？”数博伦问道。
“我们只是怀疑，并无确切的证据，毕竟当年那个雨太大，把很多的痕迹都冲没了。”左影回忆道：“其实事后我们也去找过汪家，但发现汪家并没有能悄无声息地避开我们直达后山的玄道高手。所以当年这件事，就因为这样不了了之了。”
璇琳儿道：“但诸惑前辈却一直记得，所以他才费尽心机的逃出去，就是为了找汪家报仇。”
“嗯，大致事情就是这样。”左影站直身子，不再依靠墙边，走到墨尚身旁，笑道：“所以啊，你小子算是圆了诸惑前辈的一个心愿，你说他会怎么感谢你？”
墨尚知道他是在挖苦自己，苦笑道：“只要能把诸惑前辈平安带回来，我就谢天谢地了。”
璇琳儿问道：“你们什么时候出发？”
“明天一早。”左影冲着璇琳儿和朝雪笑了笑，“所以他的伤……拜托了。”
璇琳儿和朝雪点点头。于畅担心问道：“那这次会出去多久？”
“谁知道呢？可能几天，也可能几个月，这都不好说啊。”这次是去西南，根本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所以左影也不清楚具体会去多久，毕竟那边挺乱的。
于畅想了想，将自己腰间的长剑拔了出来，放到墨尚的床边道：“既然这样，你把这个带上吧，说不好到时候有用。”
“那你呢？”
“我在学院又不做什么，不需要它，你拿着吧。”
墨尚点了一下头，也不推脱。这时朝雪从怀里摸出一个小木盒子，送到墨尚的身前，怯生生道：“墨尚，这个送给你。”
墨尚接过，“这什么啊？”打开盒子一看，里面放着一枚淡绿的药丸，指头大小，散发出沁人心脾的香味。
“啊！这是修身丸，想不到小雪还有这东西啊。”数博伦惊道。
墨尚问道：“修身丸是什么东西？很贵重吗？”
“废话，修身丸能在极短的时间内修复一个人的伤，无论多严重的外伤都能轻易修复，而且还能快速恢复御能，是战斗中绝佳的上品丹药，你说贵重吗？”数博伦激动说道。
墨尚把东西退给朝雪，“小雪，这东西太贵重了，你还是自己留着吧。”
朝雪不知 该说什么好，一双手始终没去接那个盒子。璇琳儿看到后，知道朝雪不善言辞，便帮着把盒子推了回去，“小雪既然给你了，你就收好吧。要是到时候用不着，再还回来也不迟。”
墨尚见她如此说，只好收下，向朝雪道了一声谢，然后把盒子放在了自己的枕头下。
“既然这样，那我也送你一样东西吧。”璇琳儿掏出一个白色小瓷瓶来，递给墨尚，“这是回力液，当你力竭时，喝了它能立即恢复你的体力，不过只能维持半个小时。半个小时一过，你就会全身无力，经脉刺痛，那滋味很难受的，所以不到万不得已，不要轻易使用。”
墨尚知道璇琳儿是个爽快的人，当下也不拒绝，直接拿了过来，说了一声谢。转头又看向数博伦，数博伦立即抱紧自己的衣服，“什么意思啊？我可什么都没有。”
璇琳儿一巴掌拍在他后脑门上，“赶紧的！”
数博伦哀声叹气，无奈地拿出一根短管，递给墨尚道：“这是无香安神散，把这个打开后，将里面的烟吹到别人的房间里，就能迷晕对方。到时候，你想干什么都行。”
墨尚表情古怪，璇琳儿更是一巴掌打去，“能不能来点正经的玩意儿?”
数博伦满脸愁苦，委屈道：“我家本来就不富裕，哪有什么好东西送给他，这已经算是我最能拿得出手的东西了。”
墨尚笑了笑，“这东西挺好的，说不定到时候真能派上大用场。谢了啊。”
“算你识货。”数博伦赶紧离璇琳儿远一点，躲到于畅身后，“不过事先和你说清楚啊，这玩意儿只能用两次，你要节约啊。”
“嗯，明白了。”墨尚将东西收好，又看向左影道：“师父，你不意思意思？”
左影看着他笑了笑，“放心，我会送你一份大礼，一定十分够意思的。”
墨尚看到他那似笑非笑的表情，忽然有种不祥的预感。果不其然，到了第二天早上，左影就将那份够意思的大礼拿了出来。
“这是什么啊？你给我送的衣服？”墨尚看着一堆黑色的衣服、腰带问道。
“莫问，先穿起来再说。”左影靠在一旁的墙壁上。
墨尚依言罩上衣服，穿好鞋子，绑上腰带，系好抹额，全身上下，看起来黑不溜秋的，除了自身皮肤有点颜色外，其余地方全是黑色。
看墨尚穿好后，左影这才走过来说道：“这东西叫比重服，除了好看外，其实还有另外一个作用。”
黑不溜秋的，你给我说好看？墨尚心里吐槽，但还是问道：“什么作用？”
“就这个。”左影在他衣服、腰带、鞋子、抹额上轻轻一点，墨尚顿时感觉全身如泰山压顶，一下就跪倒了下去。
“好重，这什么啊？”墨尚费了好大的力气才勉强站了起来，这身衣服原来这么重的。
“这就是比重服，只要对它施加一点术法，就能让它的质量发生改变。你看现在这衣服上是左右两边各一道杠，说明它的质量增加了二十斤，裤子也是二十斤，鞋子同样也是，至于抹额，只有五斤。你这全身上下，现在统共加起来是六十五斤。”
左影笑了笑，“感觉如何？这礼物你还满意？”
我满意你大爷，墨尚心中腹诽不已，但还是说道：“我很满意，多谢师父了，不过下次像这样的大礼我看还是免了吧，没必要让师父你破费是不是？”
“欸，这两个人你还跟我客气啥，只要你喜欢，我天天都送你这样的大礼。”左影道。
“算了吧，我还想多活一阵子。”墨尚满脸愁苦。
“好了，准备好了的话，那我们现在就出发。”左影收敛了笑容，“毕竟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墨尚点点头，拿上自己的东西，然后费力跟在左影身后。这六十多斤其实也不算重，但要是有二十斤在脚上，那就另当别论了。
毕竟一步一个脚印有时候并不是形容，而是一种事实。
出了学院大门后，就是一个渡口。天外天学院外围是一圈环湖，又叫连勾湖，因此出去都要从这个渡口出发。
二人来到渡口，左影向湖中的一艘小船挥了挥手，不多时那艘船便靠了过来。里面走出一个头戴斗笠，身披蓑衣的干瘦老渔夫，看到左影后笑道：“左小哥去哪啊？”
左影走到水边，笑道：“出去走走，麻烦了。”
“不麻烦，上来吧。”老渔夫把船靠得更近一些，用撑杆撑着湖底。
二人上了船，老渔夫轻轻一撑杆，小船便如一支箭矢，冲飞了出去，在身后留下一连串的涟漪。
墨尚忍不住心惊道：“好快。”心想这老渔夫恐怕也会些功夫。
老渔夫没去看他，继续划着船，行了半个多小时后，终于靠了岸，“到了，二位慢走，路上小心。”
“回来请你喝酒。”左影跳上船，墨尚跟在后面。两人向老渔夫挥手告别，然后很快消失在道路尽头。
林子里，墨尚问道：“这人是不是个高手？”
“不知道。”
“不知道？你看不出来？”墨尚好奇问道。
“看不出来。”
“那就是高手了，连你都看不出来。”墨尚这样想。
左影笑了笑，“高手又不会把高手两个字写在脸上，我怎么看得出来。不过像你这样的低手，我倒是一眼就能看出来。”
“？？？”墨尚有些不想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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