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节 刺史府水榭1
百尺楼在家童书山服侍下喝完晚茶，来到水榭准备用饭，却发现林碧苍在水榭边盘腿大坐地捧着一卷羊皮摇头晃脑地看着，百尺楼在林碧苍身边来回踱了几圈，见林碧苍手不释卷还偶尔击节叫好的模样，爱书如命的沧海州刺史忍不住出言提醒。
“林兄，你把图拿倒了。”
林碧苍露出一个看上去还算厚道的微笑：“这张图可是我从应天黑市里淘来的，和你那些不发生关系，算我附庸风雅，行吗？你的还是你的，看完我给你送回去。”
不一会，琴棋书画、笔墨纸砚八小童在水榭中摆齐矮桌、杯盘，端上菜肴，刺史大人和小孩子们的晚饭就算开始了。林碧苍被一群小孩子们夹在中间，大部分时间都在和小孩抢东西吃，小孩们也是寸土不让，用筷子竭力阻挡林碧苍吃这吃那。
林碧苍暂停了餐桌上的战争，放下碗筷，上身一仰，双手背在脑后躺倒在地，二郎腿差点架上饭桌：“白痴丞相，我有问题，为啥你家小孩一见到我，就污蔑我臭不要脸？”
刺史府的规矩是食不言寝不语，百尺楼端着碗，面露微笑，竟然打破了这个规矩：“秀才不出门，尽知天下事，阁下在应天城一举一动，连见龙八神童都瞒不过，何况在下还有官秩在身，署官在侧？”
“哪来的什么见龙八神童？”林碧苍刚一说出这句话来，小书童们都偷偷地笑起来，还不敢大声地笑，怕喷出饭来。林碧苍立时发现自己被涮，嘴里故意大声嘟囔：“真是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我早就知道，跟念书人呆在一起，我总是要吃亏。”
“吃亏的是在下好吧？”百尺楼侧目鄙视了一眼：“虽然珍珠、珊瑚对在下来说没什么用，但你不问而取，孩子们就不能有意见？”
“胡说，这些都是我用寻宝术找到的。”林碧苍翻身坐起：“缘分到了，被暗投的明珠重见天日，它就做好了粉身碎骨的准备。依在下之见，这必是老天爷开眼降财，帮我这种六亲无缘、志存高远的处士一把。”
“算了。”百尺楼摆摆手说：“昨天道友辰时进了东大市，在山海书经局查阅了不少三千年以上的修仙史籍，一本是六代人皇的《夏陆修仙史》，还有《东海仙人录》、《仙真本源》、《玉清十支流》，当你看到《绿野仙踪》这一本时，终于失去了耐心，用真珠买下了历年的《修仙实录》，在我看来，倒像是在执着地寻找某种失传已久的传承。”
“不敢称职业寻宝。”林碧苍厚道地笑了：“桂宫身为修仙宗门，伪装成尘世学派，可以靠人多势众，招财进宝，日进斗金。而我这种散修，只能凭借古代典籍中的片言只语，追索一些不入你们法眼的小遗漏，赚点巧钱，来换得一点微不足道的资源。”
“巳时，在青龙桥大街与绛宫的阳仙子相遇，当街打了一架，后躲进茶室听了半个时辰散修野史，未时去喘月楼饮酒，接着申时跑了回来。”
林碧苍哈哈大笑了起来：“是我被追着打好吧，百尺丞相你这说法可一点不向着你二师弟，是不是还想要落井下石？”
小书童们互相使个眼色，都使劲往嘴里扒拉两口饭，放下饭碗鼓着小腮帮说“先生，我吃饱了。”一个个陆续地跑开了水榭。大人之间的事情，还是非礼勿听，除了百尺楼府上，天下哪里去找这样懂事的小孩子。
百尺楼放下碗筷，独个沉吟道：“书局可以查看典籍线索，茶寮可以听市井传闻，修仙实录能弥补常识，黑市中还能捡漏，不得不说，你的态度还是积极的。”
林碧苍以手支颐，手肘架在膝盖上，说道：“我讲这应天城怎么到处都挂着镜子，我不用想也知道是哲宗的杰作，通过反射原理，最后这些镜中的所有景物都能尽收眼底。如果我猜得不错，百尺丞相有在监视整个应天城，我的一举一动早就落入百尺丞相法眼，是这样么。”
“然，不过道友最好挑那些对你有利、可以达到的目标，开展行动，对那些阻碍自己达到目标的，及时止损。”百尺楼拿起筷子，给自己碗里夹了一块鲈鱼。“比如，怀里的藏宝图可以烧了，在下略看边角，就知道是出自八珍宝阁的赝品，根本不值八斤黄金。”
“我被坑了？”林碧苍并不抬头，从怀中翻出那张虫吃鼠咬的破羊皮，眼光贪婪地在破羊皮上扫描：“先挖了再说，如果真没有，我把朝奉脚丫子掰过来塞他腚里。”
“吃饭时候如果一定要言语，请勿涉粗鄙。”百尺楼正色道：“否则不管饭了。”
“没事，挖出宝藏来就有饭吃了。”
“这就是赌徒心态。”百尺楼一面拿着林碧苍做反面教材，一面向林碧苍提出热心建议：“林道友岂不知灯下黑的道理？兄如果穷极无聊，想要在一月之内寻点好康之物，哪里用得着出应天城？”
“愿闻其详啊。”林碧苍弋斜眼睛看着百尺楼，百尺楼说道：“应天乃天生王气之地，在修士王朝时期，凡是南北并立的王朝，南朝多定都应天，这么多年，不乏神物蒙尘、流落俗世的，若是道友眼里出色，应天城的荒地、废园当中，大有去处，否则，你觉得当年二师弟为何要买地筑馆？十王朝世家为什么连一处应天别馆，也不放过？”
“看不出来。”林碧苍吃惊地抬起头来：“百尺丞相还有这方面的经验？”
“在下昨天说过，少年时曾和师弟师妹访古探幽，略有小获。”
“我可真是生不逢时。”林碧苍感慨道。“虽然我只比百尺丞相小两岁。但趁病要命这种缺德事我可做不出来，丞相大人恭喜你成功刷新了自己的底线，抓住了我的软肋，你赢了。”
林碧苍悠闲地倚靠在水榭的栏杆上，一边用芦苇管剔牙，一边发泄对应天知府监视人民群众的日常生活不满。“为了保住你的贞烈形象，我只能把你雇佣面目姣美的童工的事迹当做素材，到采风的说书人那去挣点钱花，防止你哪天忽然反过来，征收我的伙食费。”
“不会的，现在人们都知道刺史府招收客卿。”百尺楼不疾不徐地啜着清茶：“我已经令动员局在应天大街小巷散播消息，可修士不愿意相信。”
“客卿是有工资的，可我什么都没看到。”林碧苍把手一摊：“钱呢？资源呢？吃饭还附带着条件，我寄人篱下，度日如年，更别说五石散、行气石了。”
“在下当然不会去靠名存实亡的客卿制度去结交修士。”百尺楼笑眯眯地从袖子里拿出一块石板。“林兄，其实我发明了一件法器，名叫存真仪，想请林兄为我测试一下。”
“存真仪？我只听过测谎仪。”林碧苍盘膝坐好。“需不需要事先吃药，催眠啥的？”
“完全不需要，没有任何的接触和不良反应。”百尺楼双掌发气将石板托在空中。“只需要简单的问答就能破题，对你找宝大有帮助。”
“好，赶紧，等会桂山狸猫神还要去入市捡漏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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