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殿中大贤
余寄生闻声一惊,回头左顾右盼,不见一人。但他心中几乎可以笃定,这个颇为冷峻的音色,应该是院长李道公无疑。
虽然江芹儿只在殿中行了半步,但余寄生却并不为之胆怯。反而还有一种直觉,或许他余寄生偏偏就能走进去。
摒弃了心中杂念,余寄生吸上一大口气,试探性地抬起左脚,稳稳踩进去。半响,预想中的突变并没有发生,一切仿若平常。旋即又抬起右脚,也往里面踏去。直到他整个人都已进了大殿,也没有发生任何意外。
“果不其然。”
余寄生长出一口浊气,放下一颗七上八下的心,信步往前走上数十步,终于来到一块青玄色石碑前。打眼看去,只见石碑上刻满白色小字,便品读起来:
自万物初分,鸿蒙伊始,天地纷争。
远古神魔相争,太古神贤斗法,上古异族横行。
使山海经纶者,使龙象用命者,莫不为武。
杀一人,是为武。雄万夫,是为武。揽日月星辰为武,捉河岳丘山,亦为武。
夫武者,来去随风,变化自如。上不仰愧于天,下不俯惭于地。山河破碎以身祭,天残地缺试手补。立则慷慨激昂,卧则气吞万里。
我娥湖山院,绵延不绝。虽偶有小劫,然世宥不断。刻录先贤武成者一百八人,配飨南文词圣公祠。其后人欤,呜呼勉哉。
读罢,余寄生不由心中慷慨。
原来是一颗铭石,记载了武成殿的成因。大概也道明了,殿里头供奉的,是已故去的一百零八位武道大成者,作为南文词圣公的配飨。
余寄生挽起衣袖,将石碑轻轻擦拭。这才迈开步子,继续往里头走去。不数步,终于来到左手边最末座的雕像前。抬头看去,竟然是一位文士。
文士身上衣衫褴褛,手腕脚踝处,戴有碗口大的铁锁。其身上血迹斑斑,隐隐受过酷刑,分明一副囚徒模样。
只是文士头颅高昂,眼神坚定,仿佛眺望万里河山。他威严凛凛的脸上,散落着几丝杂乱的发鬓。他虽脚下戴着重铐,但却站的极稳。他的腿脚不曾弯曲,他的腰板,更是挺得笔直。他右手拿着一支万年笔,左手倒擎着一册展开的史书。
余寄生便往史书看去,上面果然刻着几行字:
文再山,神州万历上古时人,南靖丞相。
其人体貌丰伟,美皙如玉,秀眉而长目,顾盼烨然,为娥湖之杰。其身处山河破碎之时,满地芦花之日,愤慨激荡,呕心啼血,与异族相争不怠。虽国破家亡,却以一己之力,独支东南。以文留名,以武扶邦,南靖朝虽飘零如絮,多存五十八年。
后被俘,拒高官厚禄,不屈就义。死前曾言:使我面南而死。
时穷节乃现,一一垂丹青。至今神州犹念,日夜流芳。
这雕像,竟是文丞相!余寄生震惊、恍然。
文再山的鼎鼎大名,九州三岁小儿都知。更不用说余寄生曾在余万册的私塾上,不止一次的听到过这个名字。文再山的事迹,就是余寄生也知之不少,时常品读。
余寄生心中尊重,当即拱手垂腰,行了一个大礼,口中敬言:“文丞相大名垂于世间,高风亮节,是我辈楷模。晚辈心慕已久,今日得见,是晚辈的荣幸,还请受晚辈一拜。”
就待弯腰作拜时,突然神识一凛。脑海中似乎有无数意念灌入。一阵天旋地转,疼的余寄生差点喘不过气来。顺着那些清晰的脉络感悟,原来都是文再山的所言、所悟,以及他的毕生武藏精要。
这是——道藏,是天大的机缘。
只是余寄生的神宫似乎大门紧闭,临门一脚,文再山的道藏意识如何也无法闯入。磅礴的气势,不停轰击在余寄生的神宫大门上,已和余寄生的本能产生激烈对抗。
文再山是何人?南靖末圣,曾经名垂于世的大贤之人。这本是天赐机缘,可余寄生的本能却选择了对抗。此事要是传出去,只怕无数人非要削他两个耳光,再骂上一句糊涂不可。
头痛欲裂的感觉,激出了余寄生一身冷汗。他的双手上青筋爆胀,一对拳头捏死,手指插入肉中,以至于掌中不停的流起血来。当日触发十品冥灵离火时,也曾是这般模样。只是这种对抗时间一长,余寄生脑中的经络就开始出现停滞肿胀现象,渐渐的产生一种麻木感,然后无力的昏死过去。
只是在昏睡的瞬间,余寄生怀中那颗奇石,却散发出一股暖流,传遍他的四肢百骸,最后顺着血液冲上大脑,进入到正激烈对抗的神宫上。而文再山的神识也在与之相触的一瞬,陡然撤退,最后消散的干干净净。
眼看着日上中天,张显之、王佐之和李道公三人显得颇为着急。尤其是张显之,他眼见余寄生进了武成殿,如今两个多时辰过去,还不见出来。
也就意味着,刚才那个赌,他张显之输了。
赌输了倒不打紧,毕竟他也没怎么赢过。只是这余寄生在殿中待得时辰,已经快赶上他那宝贝徒弟了。
难不成此人真是祖师所选?
这个时候,张显之心中虽有郁闷,却也不得不承认,这回老八只怕当真收了一个天才。
王佐之瞧见张显之那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心中好笑。他也不点破,只是以手抚须,静静看着远方,仿佛那天边有甚么有趣的事。
“不对,祸事了。”
李道公突然惊叹一声,话音未落,身子已经化作一缕清光,投入武成殿中。
张显之和王佐之对望一眼,身子腾挪,瞬间出现在武成殿外。果然就瞧见余寄生晕倒在先贤文再山的雕像旁,而李道公正急急抱起他往外走来。
以张显之他们三人之能,余寄生在武成殿内做些什么,他们是可以用神识探知的。只不过一来这是对先人的大不敬,二来这玉京峰武成殿内,英气太重,他们的神识根本就探入不了多少。因此三人在外头等了许久,并不清楚殿内发生了什么。
只是在张显之眼中,就余寄生这样的资质,恐怕是比他的宝贝徒弟差的远了。
李道公就曾说过武成殿内似有活物,更释放神识探查,结果不但一无所获,反而引起神识反噬,差点把老命都交代了。若不是陆龙起从中州赶回,恐怕李道公那次是救不活的。
本来三个院长中,李道公是公认的文武造诣最高人,也正是源于那一次神识受损,使李道公的武道修为跌落不少。
对于这些,张显之当然喜闻乐见。就像这次,天知道余寄生在里头呆了多久,但有一点可以肯定,自己那个宝贝徒弟,比余寄生可强太多了。
想到这些,张显之颇不正经的笑了,很灿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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